87Numb
    像這首歌唱的那樣：我已經意識到自己如此疲倦，此刻我所想要做的是找回我自己，減少對你的喜歡，難道你看不到你在使我窒息嗎？
    “——怪不得柏璿都看不到我這個哥哥，原來是你們這群人擋住了他的視線？”休迷拉舉著杯子，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卻讓擋在休迷拉麵前的藍雨夜等人散了出去。
    人群散去，休迷拉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希爵，十多年不見，唯一沒改變的似乎隻剩下了那雙異色的眸子，除此之外？
    他伸出手，眼神有些模糊，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怎麼瘦了這麼多？”他想問，卻沒有問出口。
    “怎麼委屈自己參加這樣的宴會，你從前不是最討厭被人當成藝術品嗎？”他為他心疼，卻隻在心裏。
    所有關切所有溢出來的愛意，卻在走到他麵前時，化作了一句簡潔的命令，“跟我回去。”
    你看你看，休迷拉，你永遠都不敢當麵承認你為他所付出的一切？你高傲的自尊不允許你對一個人的愛超過你自己，而實際上，他早已經重過你的生命……
    如果不知道邱初來這裏是休迷拉暗中操作，如果沒有邱初眼底悲痛欲絕的絕望，如果沒有這麼多的“結果”，希爵很可能就會這樣搭上那雙手，畢竟人生漫漫，卻有一個人甘願來接你回家，這是何等的不易？
    但真實裏沒有如果，隻有讓人後悔的結果，希爵抿著唇角，他想起邱初剛才離開時的悲傷欲絕，他想起那些滔天的恨意，而這一切在此刻化為催命的蠱，他笑：“休迷拉先生，很感謝您百忙之中參加我的訂婚宴，隻是儀式還沒有開始，如果您急著回家……”
    希爵看著他，他發現記憶中冷漠的哥哥臉色憔悴了很多，可是，在與邱初絕望的眼神相比下，這又算得了什麼？
    “我隻能說——我很遺憾。”
    休迷拉握緊雙手，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醫生告訴他，他不能激動，就算是柏璿用這麼冷漠生疏的語氣跟他說話！“柏璿，我隻說最後一次，跟我回去！”
    “這是我的訂婚宴！”希爵大吼。
    一切都不再按照計劃進行，因為摯親的背叛，讓希爵失去理智，沒有優雅沒有快樂，就算是訂婚宴，也不過是一個報複的儀式，隻為了讓對方痛苦，更加痛苦！
    休迷拉伸手，捏住希爵的肩膀，“柏璿！”
    希爵猛地推開他，那一下子太猛，讓休迷拉向後踉蹌了幾步，虧著烯間趕過來，扶住他，“少爺，你的傷……”
    休迷拉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他緩緩地直起腰來，動作緩慢像是一個生鏽的機器，隻是那眼神，卻如同月光下狼的眼睛，透著狠辣的鋒芒，他隻是看著柏璿，就像不敢相信剛才希爵推開他的動作一樣。
    “不要靠近我！”他吼，“我不會跟你回去！我要嫁給藍一！”
    “你不跟我回去，你要嫁給藍一？”休迷拉抿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你問過他，他會娶你嗎？你有問過墨菲斯答應你嫁了嗎？隻要一天墨菲斯不除你的名字，你就一天別想隨心所欲！”
    “休迷拉！我是柏璿！我有和你一樣繼承人的身份！甚至在地下王城我的聲望比你更高！”
    “哦，那又怎麼樣？”休迷拉看著他，像是再用手捏著他的下顎，讓他迫不得已與他直視，“聲望？難道到現在你還是不懂嗎？”那語氣透著無可奈何，卻更像是嘲諷：“聽好了，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
    “我是暗，是利刃是權力，而你……”他看著他，那眼神透著太多的情愫，讓希爵不禁要向後倒退，才能阻止自己悔恨的心情，“你是光，是暗夜王城的精神代表，是所有美好的代名詞，也僅是如此，你所有的決意都不會被理睬，你所謂的自由，從你成為柏璿的那一刻起就不複存在，你隻能像是一個木偶那樣，呆在那裏，眾人所不能契機的最高處。”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和你，和墨菲斯斷絕關係！”
    隨著這聲嘶吼，喧嘩的宴會廳瞬間陷入寂靜，死一般的寂靜，休迷拉冷著臉，看著對麵的青年，因為憤怒而讓他呼吸不暢，臉色透著一個怒意外的紅暈，這樣的他，像是小獸一樣，激烈的掙紮，卻越發讓人想要摧毀蹂躪，想要壓在身下看他哭泣，看他求饒，聽他說再不離開。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像是黑暗裏跑出來的凶猛野獸，再也無法阻攔破壞的欲念，“柏璿，看來我還是太寵你了，斷絕關係？”休迷拉指了指希爵，“嗬，好吧，除非你自己甘願不再是神隱之子，地下王城的象征。”
    “我……”
    “而一旦你承認你放棄所有的稱謂，那麼你就隻是一個普通人，到時候……”休迷拉欲言又止，隻是看向希爵的眼神變得無比貪婪，他隻用一句話概況在場人所有人的欲念：“你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有喜歡將天使落下天壇，看他潔白的羽翼被黑暗染髒，而你不但會失去自由，還有失去更多。”
    就在希爵不知所措之際，藍一的手環上希爵的腰，另一隻手握住他顫抖的左手，然後，用所有人都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這點就不必表哥擔心了，隻要你肯將希爵嫁給我，那他從此就姓‘藍’，而且我會保護他不受傷害。”
    休迷拉冷著臉，看著對麵親密無間的兩人，“做夢。”
    “你弟弟要出嫁，你有什麼立場阻止呢？”
    “不準！”
    “哦，我剛才聽到你提到元老院，你放心，元老院已經有九成的人支持這次聯姻，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地方？還是你自己……”他看著休迷拉眼神挑釁，然後又伸出舌頭，在眾人視線下，舔了舔希爵的耳垂，語氣透著一絲暖昧：“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想法？”
    希爵一顫，休迷拉皺眉。
    而這個時候，藍一又說：“休迷拉，歐洲那邊的金融危機你已經順利度過了嗎？難道你不好奇操縱著一切的是誰？”
    休迷拉抿起眼睛，藍一輕輕推了推希爵，讓他向前站了點，然後，用驕傲的聲音，讚揚的語氣道：“就是這位，事實證明，柏璿的存在並不隻有象征那麼簡單，實際上，他還是當今世界最大的遊資羅弗寇的亞洲操盤手。”
    這句話一出，全場嘩然，縱然極少人見過羅弗寇最高領導人的真麵目，就連地區操盤手都是暗中操作，但卻不會影響到他們卓越的戰績。
    休迷拉震驚的看著希爵，“柏璿，真的是你做的嗎？”
    希爵發現在休迷拉痛心疾首的眼神下，他竟然發現自己的回答那麼艱難，其實隻要一個“是”一個點頭的動作，就能將男人打入地獄，可是，他卻發現，他做不到。
    而休迷拉，卻在看到希爵眼底的自責時，已經被打入地獄，“你清楚我們在歐洲的那些產業對於墨菲斯的重要性嗎？你知道你的所作所為讓多少人因此失業妻離子散？你知道你是在替別人做嫁衣嗎？”
    自從金融危機發生以來，墨菲斯上層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他們急於亡羊補牢的同時，也在尋找這個罪魁禍首，原以為這是一個經濟體係前進的必要階段，卻沒想到……
    “我想柏璿正是因為知道，所以才下定決心去做的。”藍一的語氣依舊不緊不慢，而他的話就像點燃秋草的火苗，將休迷拉心中的怒火點燃，逼得希爵不得不去進行最後一步。
    很久之後，希爵想起那一天，他還是不懂他當時是中了什麼魔障，要那麼殘忍的對待休迷拉呢？到底是為什麼看不到他眼底的悲傷呢。
    而現在，他卻在配合著藍一的話，做出一個冷酷的表情，冷眼旁觀，似乎在向休迷拉展現他的力量，“如果你不放棄，我就隻好摧毀束縛我的一切。”
    那是你的家！休迷拉幾乎要破口而出，但他沒有，從小壓抑感情，隻在柏璿麵前流露出溫暖一麵的他，此刻還是站在原地，一臉冷漠的看著希爵，像是打不倒的神明。
    但其實呢，他的世界一點點瓦解，曾經色調感溫暖的畫麵一點點脫落，那座被稱為回憶之城的地方，此刻殘垣斷壁，他想原來，那些對我來說勝過一切的回憶，在你眼裏隻是束縛，原來我感恩了讓我們相遇的墨菲斯，卻成了你多年來的噩夢。
    他揚起手，“我隻給你一條路，跟我走。”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
    “這句話，該是我說而已。”
    他動作緩慢，卻像是抑住呼吸一樣，所有人屏息，他從口袋裏掏出發射器，想起烯間說過，“時間能改變很多”現在想起來，他隻覺得萬箭穿心。
    他以為這世界上最不會算計他的，就是柏璿了，卻沒想到，沒想到還是輸給了時間，輸給了信任，如果他一開始就沒學會愛，沒有愛上柏璿，他現在是不是還是王座上的休迷拉，冷酷而薄情的帝王？
    而不會像現在這樣，因為他一句話而動搖，因為他跟別人的親昵而瘋狂，他低頭輕笑起來，再抬頭時，眼神透著些狠戾，“柏璿，現在我不想跟你廢話下去了，現在跟我走，你還不會後悔。”
    “不走！”
    “好！”
    ——按鈕按下，他在心中數著倒計時，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門外傳來隱約的槍鳴聲，聲音越來越近，直到一個鮮血淋淋的保安推開大門，直直的躺在華麗的地板上，宴會廳一片嘈雜的尖叫聲，一群行動有素的特工端著衝鋒槍迅速將整個宴會廳包圍。
    而藍一的身後，一名親信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不敢相信的看向休迷拉，“休迷拉你瘋了！今天來參加宴會的都是國際上的名人，難道你想成為他們的公敵嗎？”
    休迷拉笑了笑：“這個你不必擔心，到時候我會讓利給他們，相信他們很願意用大筆的金錢換他們親人的一條命，人，誰不自私呢？”最後一句話，他看著希爵，意有所指。
    “柏璿，跟我回去。”
    “不。”
    休迷拉看向門口，機槍掃射，站在最前麵的保鏢應聲而倒。
    “回去？”
    希爵衝到休迷拉麵前，撕扯著他的領口，“你瘋了！有什麼事情衝我來，你為什麼？”
    “要是能對你下手，早就下了，還等今天？”休迷拉的眼神透著一絲無奈，他伸手，撫摸著他的頭頂，像過去那樣，給他選擇，讓他做主，隻是過去希爵是自願的，而如今，卻是被逼的。
    “跟我回去，好嗎？”
    “如果我不跟你回去，你還要讓他們開槍嗎？”
    休迷拉點點頭。
    希爵有些無力的依靠在休迷拉的胸前，他想他最終還是沒有那麼殘忍，否則等在場的所有貴族都死在這裏，那麼就算是墨菲斯，也承擔不了來自世界各家貴族的怒火，但他不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死去。
    “我恨你。”
    恨怎麼逃都逃不了的命運，恨能輕而易舉扭轉局勢的你。
    “別恨。”
    希爵從他的懷裏輕輕掙紮，“我跟你回去。”
    而休迷拉卻還是原地不動，“我還要你當著全世界貴族的麵發誓，從此以後不得離開墨菲斯一步，承諾誓死效忠墨菲斯，與我。”
    希爵震驚的看著他，而那聲“與我”仿佛詛咒一般，讓他呼吸困難。
    而這個時候，休迷拉低聲道：“答應，我就讓他們停止攻擊，不答應，這就是場虐殺。”
    希爵仰著頭，他看著休迷拉對他溫柔的微笑，他想起很久之前，他也是這樣讓他選擇，“柏璿，如果你答應我，等會就讓白城跟你一起離開。”
    原來從一開始就不是二選一的抉擇，從來都是單選，或者是看不見的陷阱，或者像現在這樣，露出獠牙，逼你前行，他張了張口，卻發現嗓子沙啞，但字字清晰。
    “——我柏璿墨菲斯今日發誓效忠墨菲斯家族與休迷拉殿下，從此……絕不踏出家族領域一步。”
    休迷拉低頭，笑得溫柔與快樂，他伸出手，握住希爵握拳起的拳頭，強行將那緊閉的指頭鬆開，然後，十指交扣，“柏璿，記住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半身，誰都無法替代。”
    藍一此刻異常的安靜，他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何向南走到他身後，問他，“你未婚妻就這樣被人帶走，你不急？”
    他摸了摸下顎，“隻要‘他’在我手上，那麼他就一定會回來。”
    “他？哪個他？”
    藍一回頭，看他，“何先生，我們隻是那件事情的合作，不是嗎？”
    何向南點點頭，不過他也已經猜到所謂的他，是誰了。
    能讓希爵放不下的，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呢。
    而就在休迷拉帶著希爵走出別墅的那一刻，看見夏晚冬站在他們所要路過的必經之路上，休迷拉看向夏晚冬的那一刻，明顯一愣，他看向希爵，眼神透著一絲暗沉與憤怒。
    “希爵。”
    無視休迷拉仇視的眼神，夏晚冬坦然自若的繼續下文：“邱初不見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他。”
    那一刻，那一刻充當他所有希望的邱初不見了，希爵隻覺得心髒空的厲害，他逼他離開，遠離危險，但最終還是因為自己而讓他身陷危險了嗎？
    “希爵！”夏晚冬的聲音裏透著些急切，他想上去抓希爵的肩膀，卻被休迷拉單手擋住。
    “我記得你，從前不長記性，現在還是如此嗎？”
    “你記得我？”
    休迷拉看了他一會兒，在發現他沒有假裝後，低頭笑了笑，他伸手，摸著希爵的耳垂，像是逗寵物般，笑道：“柏璿，你夏哥哥都不記得你了，難為你還想著他。”
    希爵惱羞成怒的推開休迷拉，那動作不重，但卻讓休迷拉捂著胸口彎下了腰，希爵嚇了一跳，而烯間冷冽的看了他一眼，推開他衝到休迷拉麵前，扶起他，看著他胸前染紅的胸口，皺起了眉：“殿下，傷口裂開了，得趕快……”
    希爵沒站穩，一屁股摔在地上，從下的位置上，正好看到休迷拉胸前鮮豔的血跡，“你……你怎麼了？”
    休迷拉煩躁的推開烯間，“滾開！”然後，他走到希爵麵前，“璿不要怕，這不是你弄的，是我本來的舊傷，已經好了，咳咳……”卻又吐出了好幾口血。
    “快送殿下上車！”
    “是！”
    希爵朦朦朧朧的也被推上了車，休迷拉已經陷入昏迷，但那雙手卻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怎麼也分不開，他轉頭，看著夏晚冬站在原地，而他卻無能為力。
    而這個時候，烯間卻突然開口，用十分痛恨的眼神，對他說：“柏璿，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
    “烯間，如果這些是你的願望，你就不該像個懦夫一樣，藏起自己的心意。”
    烯間瞬間啞然，再看向希爵的眼神，透著可憐。
    “希爵，你是沒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