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58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雪山離中原實在太遠,如此快馬加鞭,靜遷三人趕到北邙山時也已是十日後。
此時正值三月下旬,北邙山下山花爛漫,樹木剛抽出嫩芽,滿山望去,入眼全是綠色。澄藍的天空中飄蕩著悠閑的白雲,陽光明媚卻不刺眼,溫柔的照耀著大地,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靜遷勒住身下的駿馬,在這一片綠色中暗自喟歎。山還是這山,樹木也還是同樣的樹木,唯獨人,已從這個世界消逝。
“你們就在山下等我吧,我去山上看看。”靜遷凝望著山上的某一處,輕聲對音染和陸小莫說道。黑亮的長發被微風拂起,露出她飽滿的額頭和漆黑的雙眼,眼神中蘊育著難以掩藏的悲傷,使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傷感的氣氛中。
音染與陸小莫對望一眼。
“好,我們在山下等你,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
“是啊,姐姐,有事你就放煙火信號。”
左右護法擔憂的說道。知道靜遷來此是要埋葬一些往事,對此他們是非常樂見的,畢竟活著的人還有未來一大段路要走呢。他們很希望靜遷能放下那些傷痛,活得自在瀟灑。
靜遷輕聲一笑,眼波流轉,霎那間風情萬種。
“我在這邊生活了十六年,怎麼會不知道山上危險不危險,你們太多慮了。”說著,翻身下馬,將馬的韁繩交予音染,拍拍呆住的陸小莫的腦袋,而後向山中走去。
直至靜遷暗紅色的身影將近消失在眼眸中,寒月宮最神秘的左右護法才從靜遷那回眸一笑中回過神來。
陸小莫臉色酡紅。
“姐姐,真美——”,小包子呢喃道,“以後我要娶姐姐當我的新娘子。”
回過神的音染聞言不屑道:“就你,靜遷才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小屁孩哩。”
“哼,再過幾年我就長大了,到時候姐姐自然會喜歡我。”不理會音染的譏誚,陸小莫信心滿滿。嘿嘿,從現在開始就努力啦,絕對不能讓姐姐被別人搶去。
音染翻翻白眼,不再打擊他,徑自牽了韁繩向不遠處走去。靜遷這一去估計得有幾天,他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安營紮寨吧。
施展輕功穿梭在樹林間,靜遷踏著走過千百遍的小路,思潮澎湃。
“師傅,你說為什麼這山就叫北邙山,而不是叫南邙山或西邙山呢?”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眨著晶亮的雙眼好奇地問著身旁閉眼垂釣的少年。
少年閉目不語。
女孩用手撥劃溪水,撩起的水花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和煦的風拂過堤邊垂柳,一個清冷有如明月的少年和一個嬌憨玩水的女孩,一切是那麼的美好。
靜遷走到碎玉溪邊,慢慢沿著溪流向山上走。
這一條溪水是從北邙山頂的瀑布流溢下來的,一直向山上走就可以看到瀑布激流下的碧水潭,那曾是承載著無數記憶的地方,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挖開埋在碧玉潭邊老樹下的一壇酒,打開封蓋,瞬間酒香四溢。想想這還是十年前她第一次下山買回的紹興女兒紅,當時看書上說但凡女兒出生,父親總會在樹下埋上一些酒,等到女兒長大成人出嫁時再挖出來宴請賓客,這酒就叫“女兒紅”。
想當時她看到這段時,還特地興致勃勃的去問師傅,她父親是否也給她埋下女兒紅。結果當然了,她那個冷心冷清的師傅聽到她的問話後,居然一句安慰敷衍的話也不肯說,直接冰冷冷的回複一句:“你父親早死了,要想嫁人時有酒,自己埋好了。”太打擊她幼小的心靈了,想來她能在師傅那樣的毒舌下生長的這麼好,沒變成自卑可憐的小丫頭,也算是她內心堅強了。唉,可惜現在想在聽那些傷人的毒舌話語都聽不到了。
為了自己日後嫁人能有酒酬賓,在她9歲跟隨師傅下山時,死活硬拖著師傅買了一壇子酒,要他埋下等她長大嫁人時再挖出來。當時還被師傅嘲笑這麼小年紀就想著要嫁人,嗬嗬。
抱著壇子仰頭喝下一大口酒,不顧喝的太急酒順著嘴角流溢到衣服上,靜遷眼中驀地聚滿淚水,三年來的苦悶傷心猶如洪水決堤,一發不可收拾,奔湧而出。
靜遷坐倚在老樹下,壇中的美酒喝了一半灑了一半,暗紅色的衣袍被酒印染的顏色更深了,而她放佛根本沒有知覺一般,隻一個勁的仰頭灌酒,晶瑩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臉龐,滴落在衣襟上,不一會功夫,衣襟已是斑斑點點。
“師傅——”淚眼朦朧中仿佛看見那個高貴如神祗一般的男子從碧玉潭對岸走過,靜遷心中一驚,定神再看時,卻什麼也沒有了。
“嗬嗬,我果然還在自欺欺人。他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見的不是,世間上怎麼可能還有一個他出現!”靜遷自嘲的笑笑,伸袖擦幹滿麵的淚水。
迷茫的抬頭望著天空,嗬,天都黑了呢,滿天的星光閃爍,倒映在碧玉潭中,好似仙境一般。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什麼時候對師傅的仰慕之情轉變為男女之情的呢?以前還懵懵懂懂,直至看見那一劍穿過他的胸膛,她才猛然驚覺,對他,早已不是師徒之情,而是刻骨銘心的愛戀。然而她的愛情實在太短暫,還未發芽就已經枯萎。
師傅,如果你沒死,有朝一日,你會不會愛上我呢?
可惜,一切都不可能了。那麼,就讓昨天永遠成為昨天吧。
既然你不要我去陪你,要我繼續好好的活在這個塵世間,那我就遵循你的意願,從明天起,靜遷將努力的為自己而活,不再以你為念!
師傅,君莫離,永別了!
閉眼喝下最後一口酒,“砰”的一聲,摔碎罐子,起身決然而去。
“少主,您在看什麼?”陪同君莫離上山尋找記憶的莫飛,看著有點呆愣出神的君莫離,不禁納悶的問道。從剛才路過碧玉潭之後,少主就有點出神。這可奇了,天下事還有能讓這位主吃驚的可不多呀。明明他一路跟著他,確什麼也沒看見呀。
君莫離把思緒拉回,看了一眼好奇的莫飛,淡淡的說:
“剛才看見一位姑娘在喝酒。”
“什麼?在哪裏看見的?”莫飛興奮的跳起來,北邙山上居然有人出現,沒準是認識少主的,這可得好好問問了。
“就在碧玉潭邊。”君莫離猶豫了一下,“不用找了,她應該已經走了。”
對於記憶的丟失,君莫離沒什麼不可接受的,他性子極淡,任何事都沒有放在心上的,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他絲毫不好奇,對於自己如何受了那麼重的傷,為何半死的躺在北邙山腳下,他也不甚在意,反正都是過去了的事。
然而他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他的舅舅,君家莊現任莊主,則非常的在意。更重要的是,他們想知道君莫離的父母現在在何方,而這個問題,隻有等君莫離恢複了記憶才能知道了。於是,每年,雖然君莫離不想,確也不得不遵循他舅舅及外公的意願,在莫飛的陪同下來北邙山找找記憶。
剛才那個姑娘,如此的夜晚,居然一個人在深山裏喝酒,君莫離皺皺眉頭,明明看見了他,卻沒有任何反應,想來不是認識他的人,不去找也罷。
隻是,那烏黑閃耀的眸子,沾染著水光,為何總是感覺有點熟悉呢?
算了,反正也想不起來,何必再費腦子?
莫飛看著君莫離又是蹙眉又是思索的樣子,心下暗自計較:回頭一定得在山上找一下少主說的那位姑娘,能引起少主思索的,而且在這荒無人煙的北邙山上出現的人,一定會知道點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