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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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過樹林斑駁在他的臉上,他曲肱而枕躺在草地上,桀影劍靜靜躺在他身旁,沒有一絲躁動。
“桀,一定要你死我活嗎?你若是殺了他,姐姐會傷心的。”
一女子手捧一束野菊,仰頭望著樹林罅隙中的一抹藍天黯然道。
這女子便是失蹤了三個月的天下第一美人,月盈國七公主有琴嫣。
女子身著淡紫衣裙,雲鬢似隨意輕挽,麵容似是經得上天精雕細琢一般,既不過於柔媚,又不過分妖冶,韻致恰到好處。秋颸飛揚起她的發絲撩起她的裙裾,一束柔和的陽光從她頭頂射下。“倒像極天外飛仙,”他斜睨一眼,心道,“這小女子著實美豔,又溫婉可人,她分明認定我心中記掛的是她姐姐有琴媸,卻始終不離我身旁,倒真是苦了她了。”
“你倒是這般高看我,或許是我死在那歐陽無殤劍下呢。”伊宮桀說著,愜意地閉上雙眼。
“若是你死了,這天下倒是安寧了。你死了,我父皇又可安然,姐姐跟姐夫也可過安寧日子。你死了我便隨你去,也許下輩子我們能做對普通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幸福。”她說著,朝他淒苦一笑,眸裏閃著落寞星輝。
聞言,伊宮桀不禁心生愛憐,站起身來將她攬入懷中,隻道:“我雖身負國仇,卻並無獨霸天下之心,然我無此心,卻不見得旁人亦無此意。今日若是我死了,隻怕你爹爹我那老丈人亦活不過幾日,這月盈國怕也是要改姓了。”
“何出此言?”有琴嫣有些驚恐地抬頭看著伊宮桀,他卻隻是搖頭不語。
十個月前,某皇宮內。
“啟稟皇上,大皇子來函,說晴蘭國君今日早朝之時被人行刺身亡。”一將士打扮的男子跪在殿堂之上。
此時殿門緊閉,堂上一位君王模樣的古稀老人由一個年老宮人攙扶著走下殿來,老人拈須而笑,微頷首道:“灝兒終於萬事俱備開始動手了。傳書於他,若那晴蘭國藩王內戰,則擁東欽王為新君,灝兒自會知曉如何去做。隻是灝兒怎會如此大膽,竟於朝堂之上公然行刺那公孫然?”
“皇……皇上,大皇子函中說是一個不過二十年歲的少年所為,那人自稱……自稱……”將士抬頭看了皇上一眼,又垂下頭來,終是不敢言明。
“自稱何人?快說!”
“那少年自稱伊宮桀,說是從地下前來複仇的……”將士說著聲音愈發的小,不敢抬眼看那君王。
“伊,伊宮?胡說!胡說!伊宮一族早在五十年前便已滅絕,何來傳人!你休得在此胡言!給我滾出去!滾出去!”老者滿麵驚恐,一個趔趄,險些跌在地上,幸得身旁宮人攙扶。
得聞“伊宮”,他怎能不驚,怎能不恐!五十年前,這天下本有十五國,有一大同國立於世間中心,國土甚廣,國力極盛,其餘十四國環大同而立,自北而南依次是晴蘭、日照、天令、無陰、赤環、墨君、星亂、月盈、砌殤、雲翔、博殿、風滿、飛鶴、若辰諸國。十四國中唯砌殤國國力最弱,國土多為風沙之地,其餘諸國則國力相當。
大同國如星之拱月般立於世間中心,各國去往非鄰之國皆要從大同穿行,又因大同國有祖上所傳上古劍術——桀影劍法,百年間皆有傳言,稱得此劍法者便可得天下,故而大同隱隱成為世界主宰。諸國君主為求安寧,皆立下盟約互不侵犯。然盟約達成未足三月,大同國便被十四國合圍攻之,不僅大同國皇係伊宮一族被滅,諸君主未免漏網伊宮餘子,便將大同十數萬黎民全數殺盡,自此,大同國便不複存在,更名同州,諸國皆在此設郡。
“當年我主張殺了那大同十數萬黎民,為的就是免除禍患。我在伊宮斜屍身上搜得‘桀影劍譜’,令我諸子自小習武,學了那桀影劍法,又派我兒前往各國,一統諸國武林幫派,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以武懾國,在各國擁立新君,到時天下盡是我慕容家所有,什麼十四國,這天下分割數百年,早就該歸一了!哈哈哈···”老者自語,突又淚流滿麵道,“哈哈哈,伊宮桀,從地下而來,前來複仇?哈哈哈,五十年了,當年諸君皆已入土,唯有我這把老骨頭還在苟延殘喘,難道我慕容家注定隻能守這一方疾土?”
老者說著,已被宮人扶回龍椅,待老者坐下後,宮人道:“皇上,恕老臣愚見,如今那伊宮桀前來複仇,他孤身一人,無兵無將,無聲威無名望,隻能憑著自身武藝刺殺諸國君主。即便那伊宮賊子武功再厲害,也不過一人一劍。桀影劍法,咱們皇子不也都會麼?聽聞八皇子今已練成亂舞之術,當今武林已是無人能敵。那劍譜上不是說‘亂天之術,因以亂天,故不傳後世’麼,想那伊宮桀縱然天分再高,亦不過功成亂舞,八皇子修為過人,定能勝他!”
老者聞言,忽的破涕為笑,喜道:“哎,我這一聽得‘伊宮’二字,便亂了心神,伊宮桀殺了晴蘭國君,未嚐不是件好事,就讓灝兒依計行事吧。想那伊宮桀必是順次行來,不知下一劍是在那日照國還是若辰國。”老者臉上陰霾盡散,撚須而笑。
晴蘭國都,公孫城外,一黑衣少年手持一柄長劍立於城門口。那少年杵劍而立,劍柄已到少年胸前。
時值深夜,城門已閉,如今晴蘭國國君駕崩,朝內動蕩,國都城門更不敢兀自開著。本是臘月裏,家家戶戶都在籌備新年,哪知皇帝突然駕崩,舉國同哀,百姓暗自抱怨年都不能過了。然而這些百姓都不知道公孫然的死意味著什麼,公孫然年僅二十,正值壯年,且膝下並無皇子,他這一死,晴蘭國不久必是戰禍連連。
“前方何人,敢攔我家老爺去處?”一輛馬車停在少年麵前,趕車之人跳下車來喝道。
“車上可是晴蘭國武林盟主司馬灝?”少年目不斜視,隻盯著那輛馬車。
“知道我家老爺身份還不速速滾開?”車夫握著馬鞭走近少年,臉上掛著嗤笑。
“司馬灝,還不自行出來受死?你爺爺我···”少年仍是盯著馬車叫囂,還未說完就見那車夫揚起馬鞭朝他抽來,少年不緊不慢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夾住馬鞭,那車夫用力抽了抽鞭子,卻是紋絲未動。少年鉗鞭手指微曲,言道:“你還不配做我孫子!”說著隻見少年肩頭微微一震,馬鞭便連著那車夫被他拽了過來,待到車夫被拉至少年身邊,少年肩頭再次微震,卻是受力在那鞭上將車夫摔了出去。車夫鞭子脫手,人還未著地,少年兩指微曲,又將鞭子掉轉繩頭扔向車夫,那鞭子卻是鞭繩僵直,如箭般射向車夫,“哧”的一聲,繩頭刺向車夫胸口,繼而整條鞭子從車夫體內穿堂而過,而那馬鞭卻是力道不減,直飛向車夫身後一棵參天大樹,車夫倒地之時,馬鞭連貫三棵大樹方才紮進第四棵樹裏。
“好,好力道!不過欺淩弱小實非俠義所為。”馬車上布簾撩起,一中年男子飛下車來,落地之時竟未揚起絲毫塵土。
“我本非俠義之人,所行自不是俠義之事。聽說你使的亦是我伊宮家桀影劍法,來,耍給爺爺看看,莫要丟了我伊宮家的臉麵!”伊宮桀輕笑道,身子仍是立在原地,隻是手中的桀影劍顫動不已。
“狂妄小兒,受我一劍!”司馬灝怒吼一聲,拔劍出鞘,頓時足下加力,身如離弦之箭,直向伊宮桀射去,及至伊宮桀身前不足三尺之時,司馬灝右手揚劍,直向伊宮桀脖頸掃來。伊宮桀仍是握著桀影劍,足下分明未動分毫,身形卻如魅般向後飄去,瞬間就離了司馬灝丈餘。司馬灝一劍掃空,足下邁出數步,又至伊宮桀身前,直劍,斜劍,遠處隻見那劍光上躍下竄,毫不停頓。雖司馬灝之劍快而凶狠,伊宮桀卻是不急不躁,足下輕挪數步,身形慢慢扭轉,每一招都是堪堪躲過,看似好不驚險,但那伊宮桀卻是慢條斯理,招招化險為夷,甚至不曾抬起手裏的劍來抵擋。
“你這劍式毫無章法,足下步法亦不正宗,真是好生丟爺爺的臉!”伊宮桀擰身躲過司馬灝的劍,將手中桀影劍連同劍鞘插入地下,腳步微挪,卻已行至司馬灝右側,伊宮桀右手合上司馬灝右手,左手食指快速戳向司馬灝右肩,竟將司馬灝肩頭戳出一個洞來,鮮血頓時外冒。司馬灝吃痛右臂無力,手中寶劍便被伊宮桀順勢奪了去。
伊宮桀奪了劍,又是身形一晃,飄離司馬灝數丈遠,伊宮桀停下身子上下翻飛手中寶劍,笑道:“乖孫子,瞧好你爺爺是怎麼耍劍的,讓你瞧瞧正宗的亂步!”言罷,伊宮桀上身前傾足尖微點地,“咻”的一聲就朝那司馬灝射了去,十數丈之距,卻是眨眼功夫,伊宮桀便到了司馬灝麵前,司馬灝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伊宮桀一掌擊中胸口向後飛了去,而後身子撞在樹上,“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人還未站穩,聞得身後樹幹斷裂之聲,足下挪出數步,身子飄向一旁,就見自己剛才撞到的那棵大樹轟然倒地。心中餘悸未消,又聞得伊宮桀囂叫:“乖孫看好,正宗的亂舞!”司馬灝手捂在胸口,見那伊宮桀在自己麵前數丈之外揮動寶劍,劍花飛舞,速度異常,此劍劍氣還在,彼劍又起,霎時司馬灝眼中竟出現一朵劍氣形成的薔薇,隻見那薔薇愈開愈大,原是朝自己逼來,劍芒及處,枝開葉散,及至自己眼前竟聞得皮開肉綻之聲,“啊——”隨著司馬灝一聲慘叫,便見那薔薇劍芒沒入司馬灝體內,繼而又見司馬灝身體裏射出數道光芒,“哧——”,那光芒四散開去,司馬灝的身體驟然爆裂成了七八瓣。
“師傅,下手非得這麼殘忍嗎?”林中走出一黑衣女子,行至伊宮桀身邊道。女子容顏秀麗,束一馬尾長辮,看去不過二十二三。
“辱我桀影聲名,未將他碎屍萬段已算是客氣了。不過若是碎屍萬段了便無人知曉他的身份,我這劍也是白耍了。”說著伊宮桀扔了手中劍,右臂朝他先前丟下桀影劍的方向伸直,手掌漸曲做一握劍手勢,便見那桀影劍“騰”的拔地而起飛到他手中。
“師傅隻需留他完整頭顱,那身子千段萬段都不打緊。”黑衣女子打趣道。
“嗯,好主意,你速速去切下他頭顱,我這就將他萬段!”伊宮桀一臉認真。
黑衣女子似是嬌嗔瞥他一眼,道:“司馬灝功夫不過如此,何須師傅親自動手。”
“哎,終日無事,總須動動筋骨,本以為這司馬灝有些斤兩,能陪我過幾招,怎知這盟主如此不濟。”伊宮桀一臉失望道。
“是師傅武藝過人,司馬灝在當今世上可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美人,別總叫我師傅師傅的,我隻傳你劍法,可未曾收你做徒弟。”
“師傅當年救弟子脫離苦海,又授弟子無上劍法,恩同再造,弟子···”
“美人,你這一聲師傅,可把我這非分之心給拒了千裏之外啊····”伊宮桀雙手杵劍而立,似是無限遺憾的搖頭道。
黑衣女子聞言不禁玉麵緋紅,明知伊宮桀是油嘴滑舌慣了,心中卻還是漣漪四起。
“好了,美人,你既是副盟主,今司馬灝已死,晴蘭武林自是以你為首。若這晴蘭國諸侯叛亂,你便去助東欽王公孫徹一把,公孫徹頭腦簡單,你等前去獻計助拳,他定對你們感恩戴德。擁其登上帝位,再挾其妻兒便可將其掌控。我言盡於此,接下來晴蘭國勢便隨你操控了,哈哈哈···”
“暮雨明白。師傅,今日可否在此留宿?”黑衣女子期許問道。
“暮雨,晴蘭國便拜托你了。我今日須回同州與姐姐們商討下一步計劃。你這一役,是領頭之師,莫要叫為師失望啊。”伊宮桀說著,便揚起桀影劍,連同劍鞘在那城牆上疾揮數筆,便將“伊宮桀”三字刻在城牆之上。繼而轉身朝馬車屈指一彈,便見那馬兒脫了馬車朝他奔來。
直到伊宮桀策馬而去身形漸遠,黑衣女子才朝那背影拱手喊道:“弟子遊水暮雨定不辱命!”言罷,女子跌坐在地,卻已是淚流滿麵。忽的天空電閃雷鳴,瞬間便是傾盆驟雨。黑衣女子突地哭出聲來,聲音甚是悲慟,卻叫雷雨之聲蓋了去。她如何能不心痛,伊宮桀口中那般鄭重的“為師”二字,便叫她斷了萬般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