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黑，夜沉沉。清寧宮表麵似靜謐平和，可平靜背後，走向鏡月軒的鍾離卻是腳步匆匆。“和沙？”鍾離急推了門，屋內燭火爍爍卻不見素和沙身影，皺了眉轉頭看向身後的冉竹和詠絮。“皇、皇後娘娘，奴婢、奴婢…”詠絮顯然是被鍾離臉上凝著的肅穆震懾，再加之平日裏受慣了莫爾珊的欺負，現在看向鍾離已是怕得連話都說不清了。
    “娘娘，奴婢想她待守萬花園，若是不見異常應該很快便返回。”冉竹瞅了身旁顫顫的詠絮一眼，彎下身對著略有焦慮的鍾離恭敬而語。可此話剛落，門前就響起密密的腳步聲。接著，雙手護頭臉色蒼白的素和沙便出現在眼前。
    “和沙你？”鍾離見情況有些不對，匆匆走至素和沙跟前，“怎麼回事？”她看著素和沙愈發慘白的臉，語調不禁有些激動。“娘娘，果然。和沙可以得手，隻是被…”素和沙忍著於腦中不斷翻滾的疼痛，沙啞著聲音艱難地向鍾離一字一句地說著。
    可還不待一句話說完，這頭疼愈發激烈，素和沙再也支撐不住，閉了眼朝地麵重重地倒了下去。“和沙！”鍾離想伸手接過倒下的素和沙，卻隻能無可奈何地看著她似脫線的木偶般滑落在地。而一同晃過眼前的，還有素和沙手腕上那顯目的毒牙印記。
    “冉竹，快令人去召禦醫過來，就說你夜裏行走遭了蛇咬，讓他們速速派人過來醫治。交代完後你替和沙打點一下，換了身上衣物。”鍾離語氣倒是冷靜，可看向素和沙的目光卻是明明白白的擔憂。“是娘娘，奴婢這就去辦。”鍾離的性格冉竹是再清楚不過，領了命便立即動身出了鏡月軒。
    餘得詠絮一人不知所措地立於鍾離邊上。“砰！”鍾離一手重重拍在木桌上，眼裏漸漸染了憤怒，看都不看詠絮一眼嚴肅地開口：“你速速趕回南錦宮，繼續觀察其中異常，切記勿讓莫妃察覺了你的身份。”
    “奴、奴婢領命。”詠絮顫抖著雙唇回道，連頭都不敢抬一下便邁著小碎步走出了鏡月軒。鍾離聽聞腳步聲漸遠，臉上隱隱的急切和憤怒才都發散開來。“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出手傷了本宮的人，本宮絕對不會放過你。”鍾離臉上沉痛，眉皺更深。
    直至冉竹急切地帶了侍女長裙過來，將倒在地上的素和沙小心翼翼地移至床榻，解開了她身上又厚又重的衣甲，替她換上了淡藍色的衣裙時，鍾離才敢轉過頭再看向素和沙。“你可千萬不能給本宮有事，聽見沒有！”鍾離看著失去了意識的素和沙狠狠地說，可目光裏焦急和關切愈濃。
    “呼，呼。”莫爾珊被刺傷了小腿，走動起來自然是極其不便。明明已覺過了許久，可經過之路還不及三分之一。這讓急著趕回南錦宮的莫爾珊愈發心慌，可越是如此身上傷口便越發疼痛。
    她不能停歇，一刻都不能歇，她必須要趕回去，趕回南錦宮去。莫爾珊執著地又邁開受傷的腳，可觸地的刹那分明的疼痛還是刺激得她忍不住閉上雙眼。“莫妃？”莫爾珊正是咬牙承受著痛楚時，麵前忽地一暗，替她擋住了灑下的月色。
    是誰？莫爾珊害怕地睜開雙眼，顫顫地抬了頭看向這個身份不明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男人。
    皇甫陌？！
    莫爾珊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皇甫陌隱在陰影之中的臉，一時間愣住。她對皇甫陌知之甚少，唯一之談便是白日裏那一番對話。可現在自己正是狼狽模樣，怎麼偏偏就遇上了皇甫陌？
    “莫妃娘娘，你可還好？為何臉色如此蒼白？”皇甫陌看向一臉驚慌不知所措的莫爾珊，猶猶豫豫地問出了口。“本宮、本宮、本宮…”莫爾珊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該如何為眼前的境況尋得一個合理的解釋，愈發著急。
    可偏偏，莫爾珊小腿傷口因這驚惶和不安滲出了血，溢在她護住傷口的手指指側，在亮潔的月光下尤為刺眼。“莫妃，你受傷了，你在流血？！”皇甫陌看得那觸目驚心的紅色，一臉關切地看向莫爾珊。可莫爾珊此刻隻想著逃，逃離皇甫陌，逃離此處，逃回南錦宮。
    怎麼辦，被皇甫陌發現了，怎麼辦，她要暴露了，怎麼…莫爾珊腦內亂作一團，隻看得背對著月色皇甫陌的臉漸漸模糊，便軟了身子倒了下去。而皇甫陌見此，立即朝前邁了一步，伸過手接住了莫爾珊，借著月光看向莫爾珊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神色晦澀難明。
    “娘娘，如何？”西鑰香染才回至內殿，等在屋內的夏綰便迫不及待地走過來問道。“嗯，詠絮已醒，估計現在正在清寧宮將自己所見之事告知皇後了。而之前我們在崇德寺見過的那女刺客亦是出現在了萬花園南處，同正欲傳遞宮中消息的莫妃遭遇了。”
    夏綰聽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太好了，那之後是不是一切就如染妃娘娘計劃般，隻等皇後娘娘動手？”西鑰香染麵露猶豫，看向夏綰期盼的目光輕輕點了頭。“嗯，皇後很快便會知曉莫妃的真實身份，到時候我們隻用在一旁靜觀事態便可。”
    西鑰香染答著，卻不禁想起莫爾珊召出雙生靈蛇同那女刺客做最後較量時的場景。她搖了搖頭，一手搭上夏綰的肩，“綰兒，時辰也不早了，我們都早些歇下吧，明日再看事情如何發展。”
    夏綰點了頭，便退出了內殿。隻是西鑰香染麵對夏綰的期盼，不忍辜負，亦不忍告訴夏綰那廝殺如何慘烈。她猶記得那夜在崇德寺夏綰受了驚的模樣，記得夏綰看向她那一臉的關切。
    而此時此刻，皇甫陌正是細細地看著被自己橫抱而起的莫爾珊，借著明晃晃的月色，緩緩邁步走離了萬花園。
    罷了，計劃已成，她隻需靜待，現在著急也是無用，何須再去管那莫爾珊。西鑰香染如此想著，伸手揭下了臉上的麵具，又伸過手準備解下腰間的束帶，可指尖輕輕觸著上麵的皮甲，卻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