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腹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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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月流逝,牧昭羅的腹部已挺起了小小的弧度。
身子金貴的她被照顧得很好,服侍的下女也再不止雪兒一人。內宮總管指派幾名經驗豐富的大齡宮人負責窈姬一切起居,務必讓她好生頤養誕下龍子。
終歸與雪兒培養的感情深厚,牧昭羅很多時候隻願讓雪兒陪伴身旁,比如花園散步聊天談心等……不僅如此,牧昭羅頻繁邀雪兒與她同桌吃飯,開始小姑娘膽小不敢越矩照做,久而久之也給牧昭羅磨去了顧忌。她們漸漸像姐妹倆,互相關懷中多了自然的親密少了身份的約束。
窈姬今非昔比,西苑一些地位卑微的小佳人樂於往她這跑。沒將名義聊天解悶實則巴結的佳人們拒之門外還禮節相待讓對方更愛來串戶。
任何女人多的地方都難免閑話,從和她們交談間牧昭羅知道了很多事情:幾個鉤鬥太出位的側室怎麼被打入冷宮、虹姬之前怎麼恃寵生嬌……最令她驚異的是顏文姬居然曾經流產過!這還從未聽聞。
近期,牧阿蘇隨牧德出征了。臨走前向牧昭羅道別,並且提醒她小心照顧自己堤防西苑那群居心叵測的壞女人;甜聲應答後目送親人離開,目光無端又黯然下來……
安胎藥貫來是雪兒親自煎好送到牧昭羅手裏,也不知何時起牧昭羅變得扭捏羞於在她麵前喝光湯藥。雪兒問她怎麼呢?她道湯藥越來越苦味,從幼時就怕中藥苦澀的自己極端恐懼飄散的氣味,必須捏緊鼻子才敢喝,不雅笨拙的模樣擔心讓雪兒笑隻有避開她單獨飲完。
牧昭羅的話令雪兒眼神有些閃爍:越來越苦的味道代表什麼沒人比她更清楚。少量茂術和馬錢子不會立刻起效,可長期的服飲導致滑胎隻是時間上的問題。雪兒本無心害這個對她如親妹的姬嬪,誰叫牧昭羅過於坦誠純良!連本身被欺負都無法反擊,明明有正妃撐腰卻要隱瞞實情——
這樣的人,雪兒無法指望她什麼;而弄掉她的孩兒,自己遠方鄉下的饑寒破家就能過上溫飽日子,患有癆病的父親亦有錢救治。投我以木瓜送之以瓊琚的牧昭羅無法滿足雪兒的祈願,當麵對溫柔對她笑的牧昭羅縱使內疚也必須狠毒心腸!把煎好的安胎藥拿進來,不用牧昭羅讓她回避她都會主動退出去,完全是愧見於信任她的人毫無防備的喝光有毒的湯藥。
今天煎藥煎得雪兒心煩意亂,原因墮胎禁藥她隻能放在走動人少的地方,當她拿取偷藏在窈姬寢閣內的藥物時被對方瞧見了。牧昭羅對她手裏白帕包裹好的東西心存好奇,隨即發覺她臉色蒼白也就沒追問。
頹喪地埋頭扇旺爐子中的火苗,豔紅火舌舔舐瓦罐底部的情景使人莫名畏怯;罐裏湯汁‘咕咕’匍漲,渾澀的味道像噩魘化身折磨著雪兒的良知:放入紅花歸尾的安胎藥隻需小半碗就能奪走牧昭羅的骨肉!閉緊雙眼,黑暗令躁動的自己有片刻的安定,繼續煽著扇子,升騰的水霧似乎在緩緩形彙出悲鳴的圖案……
端穩熬製好的藥剛出灶房便遇到貌似有備而來的虹姬。
“你……這是給你主子的藥?”虹姬驕傲從不曾和侍女普通的細聲講話,此刻竟有點反常。
雪兒怕見她,低首聳肩弱弱回複:“回娘娘……是的。”
虹姬擰眉些輕微惱怒,這奴婢跟個受驚鵪鶉似的全身顫抖,難道自己真的那麼可怕嗎?厭煩的歎著氣,望向雪兒托盤上的藥碗:“我有事找窈姬,她的藥由我親自拿去吧!”
“……呃……”雪兒震驚的睜大眼睛,“這恐怕……”
“恐怕什麼?”虹姬立馬怒火溢露,杏目圓瞪,“莫非我要害她?”強行接過雪兒的托盤,交待著,“我有很多話對她講,你晚點來服侍。”虹姬啟步走朝牧昭羅寢閣的方向,情緒幾多忐忑,臉皮薄的她鼓足勇氣才向顏文姬請教怎麼補救在太子心裏失掉的關注。顏文姬和其他妃子不同,在乎兩個非親生的小孩多於太子,認識以來從未見她做陷害誰的惡事,能稱沒啥壞水的後妃了;顏文姬明白虹姬的難處,很耐心幫她想辦法,最後依舊認為牧昭羅性格柔善當麵把話說清比較合適。虹姬感覺有理,剛好聽對方提醒到小婢每日會按時給牧昭羅送藥便直接跑來搶藥親自給她送去,不會太顯唐突也多開口的機會。
然而女人攜帶希翼的背影映入雪兒視野裏有些可笑亦有些可悲,結果如何全已脫離她擔憂的範圍了……
初見虹姬到訪牧昭羅很驚訝,很快反應清醒,邀她坐下還為她斟茶。一貫驕縱的虹姬十分不好意思,讓牧昭羅別客氣,一同坐下後便滔滔不絕地打開話匣子。
把推人事故的細節詳盡解釋給牧昭羅聽,虹姬越談越激動不已。善解人意的牧昭羅安靜地傾她每一句話,不去插嘴,待她吐完苦水發泄舒暢時才道:“我知道與你無關,我沒怪你。”
“哎……說了我心裏舒服,你能看穿真相我這趟太值得了。”虹姬滿臉誠懇,一提起害自己的人又不住咬牙切齒,“反正桃姬憐姬兩個都不是什麼好貨!”
“算了,我們將來離她們遠些就沒事了。”
“你真善良!好吧!我也討厭接觸那兩女人,離遠就離遠唄!其實我今日也是受高人指點和你攤開心扉說話,沒料真性情相處挺容易啊。”
“高人?”牧昭羅相當疑惑這字眼。“誰啊?”
“秘密。”虹姬賣個關子,“對了,我宮外的娘家送來一些花種,下次我到你這的時候給你捎些玉蘭花種。”
“玉蘭花?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玉蘭花?”
“還是秘密。那個,我……想請你在太子麵前幫我說說好話行嗎?”咬住下唇,強忍莫大羞恥才提出這般請求,“再這樣下去我絕對會被殿下忘掉……”往昔囂張的天姿國色在丟失男人的寵幸後終究逃不脫殘花敗柳的悲慘命運,窗前月下的誓言再動聽也隻是單純的短短一句話罷了。何況天性冷淡的旭唯從未曾讓哪個女人做過瞬間美夢,什麼多餘的稱讚都不存在。
“我會盡量……你放心。”
“謝謝你!”虹姬不曉得該如何感激她,“這安胎藥是我在雪兒那要來的。”端起藥碗笑吟吟的遞給牧昭羅,誠心誠意凝視她,“藥快涼了,你趕緊喝吧!待會我把碗給你拿出去。”
“會麻煩你的。”牧昭羅受寵若驚的推拒。
虹姬搖搖頭:“不會。你能幫我還不計較我撞倒有身孕的你已經乃大恩,我幫忙拿碗小事一樁。喝了藥你好好休息,母子平安最重要!”
“……嗯。”應允一聲,牧昭羅抿笑將碗端近嘴邊,晶盈的雙眼正視渾濁的褐色湯汁流露出無名怪異的情愫,似哀傷、似慟泣……
接連一飲而盡……
虹姬出去時為她闔上門,牧昭羅盯著緊閉的門扇好一會兒後起身腳步蹣跚地走向她的臥榻。剛挨上柔軟的皮墊腹部突然一陣劇烈絞痛席卷她全部的神經,迅疾錐心的痛使她連喊的力氣都被抽掉殆盡。
刹那間內心滋生出前所未有的慌亂,快要致人窒息,瞬間興起急切盼望有誰來救救她的意念。並非對疼痛的倉惶,而是某種既要失去什麼的恐懼,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癱軟坐在地下蜷縮著虛弱的身體,不斷冒發的淋漓冷汗與被痛楚攜眷走的意識令她清楚——
她抓不住那重要的存在了……
臨危正襟的站在一片天倫之樂的情景後,雪兒心不在焉,無意欣賞。
顏文姬守著兩個小皇子,撐住下顎慈愛地注目他倆吃甜品的可愛相;至於雪兒什麼時候來站了多久完全夠不上重點。
“娘娘。”靜等很久的雪兒終於無法按捺焦慮說話了。
眨動眼簾,偏斜美目餘光投射予出聲的女孩,顏文姬淺淺啟唇,音量小到不會驚擾專心吃甜品的孩子:“你來了。怎麼樣?”
“回娘娘。虹姬已拿安胎藥去窈姬那裏。”
“嗯。剩下的慢慢等它來吧!你家的事宜我會托左相大人打理,盡可寬心。”左相乃顏文姬伯父,自幼顏文姬父母雙亡由伯父把她帶養大。
“奴婢謝娘娘恩典。”
沉寂片刻,眼神遊離的雪兒漸漸收聚自己渙散的焦距:“娘娘,奴婢有個問題鬥膽跟娘娘請教。”
“說。”像料她有此一問,顏文姬很幹脆的讓她講。
“……窈姬她人很好,平日與娘娘形如親友,為何娘娘要……這麼做?”天知道雪兒是否瘋了,竟敢以反對的口吻問顏文姬話。
——“那麼你呢?她對你這麼好,為什麼你又要幫我?”不必回頭,顏文姬也明瞭雪兒驚愕羞愧的現狀。
“我……”
“你為了你家裏人過得更好背叛傷害了視你如姐妹的窈姬,從別的方麵看你並不屬於十惡不赦的壞人,因為你畢竟是救助家人,無愧孝女之舉;而我亦給了她機會,宮廷之中沒有人可以完全相信,那藥是虹姬送去,倘若她還聰明理因選擇不喝,那麼她與腹中胎兒相處時日會長遠一點。”
品味顏文姬話中含義,雪兒的頭顱再度低垂:沒錯!牧昭羅即使沒喝今天這碗藥,同樣也會慢性流產。“虹姬會說嗎?”
“她?她除了美貌外再無可取,心思單純。我叫她隱瞞並提了些厲害關係她就滿口答應不在窈姬麵前多說。至於,窈姬……”摸摸孩子們的額頭,顏文姬慈母般的微笑如昭陽溫暖。端莊賢淑的女子拉起小手親親,喃喃自語,未知向雪兒闡述還是自念——
“太過相似的人也無法交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