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業街的中心廣場一座商廈裏麵，電梯在最高層處停了下來。步出去的時候，律暮人能感覺到的，僅僅是一種壓抑著的沉默。
    走廊很長，房間隻有一個，這般的設計，怪異又安全。
    唯一的一個房門前，有幾個身穿筆挺西裝的男人兩列排開地站在哪裏。
    衣領上，別著一枚小小的徽章。上麵描繪著夕陽特有的印記。
    司空麻升越過律暮人的身體，站在了她的跟前，律暮人瞬間一錯愕，扯著他，“你要幹什麼？”
    “跟你一起去。”他回過頭來，看著她一笑，一切對於他來說，仿佛都是理所當然。
    律暮人將他向著身後一扯，冷下麵色說道：“這不是屬於你的世界，在這裏，等著我出來吧。”
    “不行。”他執著說道：“我不放心。”
    律暮人回首一笑，“我不過是見一個資助我生活至今的人，你怎麼會不放心。”
    想起了她剛剛說的一番要來這裏的理由，司空麻升臉上呈現出一種狐疑的表情，“暮人，我不是傻子。”
    “有些時候，人就應該當傻子，這樣對自己對別人也好！”她隻向他揮一揮手，便就大步地向著那間房間走去。
    守在門前的人，為她開啟了一道門。
    一道並不知道是生還是死的門。
    門啪上的那一瞬，背後忽覺一愣，感覺不到司空麻升灼人的注視，竟然叫她一陣不自在。習慣，還真的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黑暗似乎是夕陽永遠不變的主題。
    空間裏麵洋溢著一種寂靜，數百個電視屏幕掛在牆上的空間裏，散落在商業街每一個角落的攝像頭還在忠實的錄下這個空間每一分每一秒發生著的狀況。
    熒光幽藍。
    律暮人沒有動。
    她清楚地見到，那些屏幕散發出來的微觀描繪出一個站立著的身影。夕陽是個身材修長，發絲飄渺的女子。
    不能隨便接近的女子。
    “暮人，你來了。”她輕輕說了一句，卻不轉過頭，“比我想象中快。”
    律暮人沒有說話。
    她便是輕輕一笑，“上來吧，暮人，到我的前麵來。”
    “為什麼？”律暮人問道。
    “見我的真麵目，你不願意？”
    “為什麼？”
    “嗬嗬。”律瑤人淡淡一笑，轉過了身子。
    一瞬之間，律暮人似乎捕捉到某些她熟悉的輪廓。關於夕陽的麵容不過隻在那晃動的屏幕前閃動了一下子，又因背對著光線退隱到黑暗之中，她依然含著一抹淡淡的笑聲，說：
    “暮人，做個選擇吧。關於自由和死亡，我由你選擇怎麼樣？”
    ***
    淩楓發覺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了聽夢心湖倒茶的聲音。
    微微紅色的液體，自那雕花鏤空的茶壺中，半傾斜狀倒出來，溢流出一室淡然的芳香，間中伴隨著的，是嫋嫋的煙絲。那帶著夢心湖感覺的液體在純白的杯子裏麵打了一個旋，便就安靜的停了下來。
    身邊的女人也是和安靜的坐著，輕啜著茶，形狀姣好的唇因為茶的潤澤此刻散發著一中說不出的甜蜜氣息。
    有些時候，淩楓會覺得，夢心湖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是神秘而誘人的，總叫他移不開眼睛，總叫他想要一直一直這般看下去。
    夢心湖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看著淩楓，然後說：“我今天沒有化妝，你這麼看我，好不自在啊！”
    淩楓卻是說道：“你不需要化妝，我覺得你已經夠好看了。”
    聽得此句，夢心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人啊，真的是……”夢心湖將茶杯輕放在桌麵上，看著那個仍在看著自己的人，不由得伸手彈了一下他的額頭，“說想喝茶，我泡了，怎麼現在不喝？”
    “想讓它多放一會。”
    夢心湖嘖嘖了兩聲，這個男人啊，真的是在自己的麵前毫無偽裝呢，而自己，卻……對他從來沒有真誠過。一想到這點，夢心湖不由得麵色一僵，這一點一滴間細細微微的轉換逃不出淩楓的眼底，他馬上發現了一點不對勁，忙捉住夢心湖的手，說：“心湖，怎麼了？”
    感覺手上一暖，夢心湖有一時半會的出神，她直直地盯著那寬厚的大手，節骨分明地帶著屬於男性特有的安全感，此刻正無言地籠罩著自己，讓她一時之間，從心底裏第一次衍生出一種被保護的感覺。
    是以，輕輕一笑。
    覺得她的行為越發地不可琢磨，淩楓皺著眉頭看著她，說：“心湖啊，有些時候，你真的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夢心湖抽出了被他覆蓋住的手，笑意盈盈看他，“我怎麼叫你不知如何是好了？我若真的要你不知如何是好，我會告訴你，我是已經有了丈夫的人。”
    聽得此話，淩楓麵色一變，神態認真非常地看著夢心湖，“你……你這話是真的？”
    見得他這麼緊張，她覺得有趣極了，但是也不想讓他焦急誤會，就急急忙忙說道：“才沒有啊！誰說的啊！跟你開開玩笑都不懂，一棵木頭。”
    淩楓這才緩和了麵色，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你呀，什麼都不玩，偏要拿這種事來玩。我還真是以為我步了洛凡的後塵……”見得夢心湖麵色稍稍一變，淩楓才曉得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夢心湖的手指在杯沿上來回抹動，頓了好一會兒，才說：“真的麼？顧先生，很在意關於琳靈的事？”
    忽然覺得空氣中氣壓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淩楓掂量著應該是自己說錯了話，惹得她不開心，向來對待一切都從善如流的自己偏偏老是在麵對關於夢心湖的一切問題上遇到死結。也許夢心湖真的是他這輩子的克星也說不定。
    “我想，沒有一個男人會不在意吧。”想了想，淩楓還是決定從實招供以表誠意會更好。
    輕抿一口茶，夢心湖的眼裏有一種思量著的光彩流動出來，她看了淩楓半會，才說：“顧先生是認真的麼？”
    “洛凡，很少這麼認真。”
    “既然認真，為什麼不能接受？”她又是問了一句。
    淩楓聽到她這麼說，隻是輕皺了一下眉頭，嘖了一聲，才說：“因為，沒有心理準備吧。”
    “不是，”夢心湖卻搖了搖頭地去否定他的說法，“我覺得，因為自私吧。”
    自私，這個詞語，用得好重。
    “若果真的喜歡琳靈，那為什麼不能接受她有個女兒？”看著他麵色有些許的困惑，夢心湖又是說道：“若果我告訴你，琳靈的女兒其實是我生的，你會怎麼想？”
    “你絕對在說謊。”對於這點，淩楓竟然很篤定。
    夢心湖微微一笑。
    “因為根本不像。”淩楓補充了一句。
    夢心湖搖了搖頭，忽然長歎息了一聲，“你覺得他們適合麼？”
    “誰？”
    “你明知故問。”
    淩楓搔搔頭，有些許的尷尬，“這世間上沒有誰是一開始便適合的，都是得磨，慢慢地磨。”
    慢慢地磨，這個道理她也是知曉，不過，她們沒有這麼的一個時間。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這麼的洛凡，他的打擊真的很大。這段時間他一直很專注在梅小姐的身上。”不知為何他亟欲為自己的兄弟辨清，“昨晚回來在客廳裏坐了一夜，足足一夜，臨天亮才被我們搬上床。我想，對於洛凡來說，大家最大的不是梅小姐的孩子吧。”他想了一會，還是決定八卦一下，“梅小姐結過婚？”
    夢心湖看著他好奇的表情，隻是笑了笑，然後說：“你覺得呢？”
    “沒結婚就有了孩子麼？那為什麼結了婚又離婚？梅小姐看起來不像是這麼隨便的人。”淩楓便覺得奇怪。
    他最後的那句“梅小姐看起來不像是這麼隨便的人”聽得夢心湖心情大好。梅琳靈這人雖然看起來傻乎乎的，但絕不會做虧本的事這是人盡皆知的，所以，在淩楓口中得到這麼一個評價也是叫她不由得有些開心。
    “有些事情，我不便告訴你。”
    這麼一句話即是意味著，好吧，我們不要談八卦。沒有探聽到敵情的淩楓不由得感覺有些許的失望。
    今晚，又是一夜吵鬧的打字聲啊！
    “我卻對，他們兩個很看好呢。”她看他有些許失望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有不忍，伸手搭上他的手。
    淩楓霎時一愕，轉臉看到夢心湖笑得溫柔看著自己，手上的觸感柔嫩得像是淡化了一切的煩惱般。“你看好？”
    “嗯。”她點了點頭，“那個傻瓜啊，跟我一樣，都陷了進去。或遲或早，總是會明白的。”
    而對於梅琳靈會不會明白一切淩楓已經聽不到，他的注意力在聽到夢心湖的那句“跟我一樣，都陷了進去”時早已經飄渺了起來，這回他隻能看著夢心湖，隻能看著。
    淩楓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不知一個人在震驚萬分的時候會頭腦一片空白，原來過度喜悅還是會這般的。
    夢心湖敲了敲他的腦袋，說：“喂！喂！淩大先生，茶喝完了，我們總該去逛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