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看不見的地方
    突然亮起的燈火照耀出一張絕美的臉。散亂在如玉般光潔的臉旁兩側的發絲，掩蓋住那渾然天成般完美的輪廓，細長的眉目，線條淩厲又軟和，清澈的眸子如同黑曜石般充滿優雅的質感，卻是沉澱著徹骨的寒意。
    這個美絕的女子，嘴角總是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死亡氣息，似乎是與生俱來般，確實又理所當然。
    有些人的美麗囂張得足以殺人，她雖是有這麼的資格配被這麼的稱呼，然而對於她來說，真正足以使她擁有輕易就能叫一個人死這種力量的，並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稱呼。
    夕陽。
    地下王國中最為著名的神秘組織“夕陽”的首領，被喚作夕陽。她隻需要輕輕勾動一個嘴角，或是比出一個手勢，在你看不見的角落裏，會有一些人，不知不覺地逝去。
    直至是死前的一刻，也是不明白，究竟是為了什麼。
    像是盛放著的黑色曼陀羅，美豔，卻帶著深不可測的恐怖。
    夕陽是高踞在這個世間笑看光明轉換成黑暗的旁觀者。
    無論什麼時候看到她，風馨寧都覺得，她是完全屬於黑暗的。
    緩步走進這間房中，關上了身後的門，開啟的光線中，她坐在那張也許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座椅上，以優雅得無可挑剔的慵懶姿態，平靜非常的看著自己。
    縱使她是知道，每一次自己的進來，都是彙報關於她在乎，唯一在乎的兩個人的事情。她都不會表露出任何一絲急切的樣子。
    她永遠是這般的模樣，坐在這裏，很多時候風馨寧會懷疑，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她是不是一直坐著？
    連換一個姿勢都是這麼的懶。
    她曾說過，我不會動，我一動，就必須有人死。
    有些人的話語看似隨意，卻也是事實。
    “瑤人，這一次他似乎是出了狠勁，搜尋暮人的力度比以往大了好幾倍，縱使夕陽一直在封鎖有關她的一切消息，我相信不久之後，以律寒人的能耐，一定能找到暮人的下落。”
    律瑤人沒有言語，隻看著風馨寧沉著的臉。
    扶了一扶將要滑落下來的眼鏡，風馨寧依然是不緊不慢地說，“這些時日來，‘狼衡’與‘夜期’之爭愈演愈烈，前方找到我們來訂下三個月為其的那個叫淩楓的男人，似乎就是‘夜期’下任的繼承人。”
    “‘夜期’的繼承人們，不都是拒絕了繼承之職？”律瑤人淡淡的出聲說道。
    “雖說如此，沒有人能一輩子執著於一個決定，所以，若是他們改變，也無不可。”
    律瑤人卻是搖了搖頭，“會的。”
    風馨寧不解。
    “跟了我這麼多年，還是不懂我，馨寧，你還是太嫩了。”將身子躺在椅子上，閉上那雙眼睛，律瑤人似笑非笑，“人是能一輩子執著於一個決定的，比如，我就能。”
    看著她的麵容安然淡定，與那個年輕的女子同樣地相似，血緣是一種無法截斷的羈絆，風馨寧懂得這些，馬上意會了律瑤人的意思。然而她卻是沒有下達叫自己離去的手勢，風馨寧不敢造次，隻得在原地等候。
    不知是多久過去了，也許閉著眼睛的律瑤人已是陷入了一個短暫的夢裏麵去，再次張開的黑曜石般雙眸裏，帶著淡淡的留戀。
    “我夢見他了，七歲那年，說帶我去迪斯尼玩，好大的一個毛毛熊。那時的我，怎麼這麼的容易知足。”她輕輕絞著修長的手指，眼裏的留戀又再深深的沉埋了入去。
    風馨寧知道這時她應該做的是安靜的傾聽，這是她活著的意義，唯一的。
    “不過我還是活了下來呢。你的藥，還是不足以將我致死。為什麼不將藥量加大一些？”
    “為什麼要再見到那些過去。”
    “因為不想忘記。”
    挑挑眉頭，風馨寧看著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女子，在心底裏歎息一聲，“瑤人，你是在乎還是……”
    “可以叫我瑤人，並不代表你對於我來說，到底有多重要。”
    淺淺的一句話語，帶著點愉悅的語氣，卻是在警告著風馨寧的越界。
    她一愕，才赫然發覺自己已是管得太多。處於無法隱藏的關心，不過這也是律瑤人最不需要的東西。
    她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律瑤人沒有放過她臉上的一抹閃逝而過的懷疑，她忽然是來了興致，於是說道，“沒有，你，還有什麼想要知道的。”
    風馨寧有些驚訝，為她突然允許自己接近理解的舉動，在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下意識的一句問題邊已就在唇邊脫出，“既然最後還是要將她逮回這個窒息的籠牢，為什麼當初還是決定要給她四年自由？你以為這是一種仁慈，卻不曾想過這是更巨大的殘忍？”
    享受過自由的人，如何會甘心再一次被縛於籠牢之中？
    用手托著腮字，視線飄移到窗外渾濁壓抑的夜空，星星不見一顆的夜裏，風中有著沉默的歌聲，多少年前她曾聽過？
    律瑤人想不起了，可是當初放她走的心情還是記得的，一直一直地這麼清晰。
    “我隻是想，讓她知道，活著是怎麼的一種感覺。我曾經享受過的東西，她必須享受一下，這樣……這樣才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