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傳 第9章 慧庭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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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很清楚地記得,她,曾經那麼開朗地微笑著站在夕陽之下,言語輕快歡躍地跟我說過,她,是多麼地喜歡,多麼地愛著胭紫這樣一種美麗的顏色。所以,她的衣袍,她的書籍,她的簪子,她的茶具。。。。。。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這種華貴卻清亮的胭紫色。
她那麼深地喜歡這種胭紫色,原因其實卻很簡單,也很孩子氣。隻不過是因為她的眸子的顏色,便是這種華麗得如同櫻花,絢麗得如同清冽佳釀的華貴清雅,美麗到極致,仿如醉生夢死的璀璨而已。
我冷冷望了一眼手中緊緊握著胭紫色琉璃盞,柔和清冷的月光淡淡地照射在琉璃盞上,折現出淺淺的絢麗光華。我的唇輕柔地碰了一下琉璃盞光滑的邊緣,享受著冰涼的觸感。冰冷的眼色漸漸變得溫暖柔和,蒼白而略有些許幹燥的唇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淺淡淡的微笑。是的,失去她美麗溫和的笑容,我,又能怪誰呢?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說到底,終究,是我高估了皇上,這個一代霸主對她這個清醇善良的女子的愛與信任,終究,也是我低估了我對她的愛。是我害了你,我所尊敬和愛慕的,皇後娘娘。阿晚,我最愛的女子,我的小姐姐。
我的母親,就是大段王朝品級最高,也是最負盛名的紅衣舞女,連京城裏最有背景和勢力的青樓嬤嬤,也是須得尊尊敬敬地喚她一聲“慧小姐”的,這並不是因為尊重我的母親,而是尊重著寵愛著我母親的,背後的那麼些個達官貴人們。我的母親娘家溫姓,少年時候家人喚她“庭慧”,京城溫氏族人之後。
溫氏一族,本在京城裏,也是算得上是名門望族。我的母親,本也是嬌貴的千金大小姐,為溫氏長房嫡妻所生的長女,當時如何設想,也從未想過我的母親竟然會就此淪落青樓,還會成為最負盛名的紅衣舞女。因為,溫氏本就是京城裏頗有些名氣的詩書世家,對子女的管束十分嚴格,所以家風還是算得上清白端正。而我的母親,本就是嫡妻所生的長女,身份相對對於妾氏所生的兄弟姐妹要來得尊貴。再加上她不但在容貌上繼承了她的母親如蘭花一般的清雅美麗,而且天生就具有了她祖父別具一格,被世人稱為"才女"的詩才天賦。所以,雖然隻是一個女兒,卻深得祖父的寵愛,由祖父親手養大,從小時起,便如她最為尊敬的祖父一般心性高傲,外表雖是那麼嬌弱溫婉,實際心裏卻是受不得半點氣,連她的父母親跟她說話,都是不敢隨便用上重語氣的,把她當成了心頭寶。可是,又有誰可以知道將來的事情呢?我那美麗高傲的母親,在她十六歲隨她的母親姐妹到京城裏香火最旺盛的靈若寺禮佛的時候,竟然會是愛戀上了靈若寺裏最有名氣的少年和尚碎玉。一個俊美清朗的少年,他的容貌便是如同蝴蝶一般純潔,花朵一般的淡漠,就連詩文也是當時的俊才。當然,也是當時城中貴族家裏的少女最為癡迷鍾愛的少年男子。而我年輕純真的母親,自然也是被碎玉和尚的俊美風姿和朗朗詩才所蠱惑了,瘋狂地愛戀上這樣一個淡漠俊美的男子,著迷於一段不會有可能的感情。我母親年少時的輕狂,倒是可以令人理解可憐,畢竟,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可是,令人驚訝,也令人懷疑的是,一向對貴族女子溫文有禮,淡漠冰冷的碎玉和尚竟然也是瘋狂地喜歡著我的母親的,就這樣,兩個年輕而出色的少年男女便夜夜在叢林裏幽會,歡笑著,談論著,振奮著,那不會有可能的將來。
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終於有一天,這件隱秘的事情還是被我母親的母親發現了。我母親的母親劉氏,是京城三大望族之一,劉家長房的庶女,端莊美麗,為人極其嚴謹,對子女管教極其嚴格。而且,她對我的母親是眾多子女中最為疼愛的,一直最她寄予了最重的厚望。一心希望她這個用盡心思培養成材的寶貝女兒可以得償所願嫁入皇家,成為王妃,光宗耀祖,使溫家的門楣也有了皇家的光彩。可是,誰曾知道,我的母親竟然是那麼地不爭氣,竟然秀女大選這個那麼關鍵的日子裏,愛上了這個毫無前途,毫無身份可言的和尚,一氣之下便打我母親一個耳光。我的母親雖是一個女子,可她倔強,好強,高傲的心性卻絲毫不差於男子。她回了府,便悄悄地收拾好多年以來長輩們送她金銀細軟,在多年陪伴成長的貼身丫鬟的幫助下,逃出了閨房,逃出了溫家,逃出了愛護她的父母家人,要與碎玉和尚私奔。可是,我可憐的母親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最愛的,連生命名譽都可以為他舍棄的男子竟然肯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向世人將他們之間隱秘而甜蜜的私情傳播了出去,然後投河自盡,自我了斷了性命。母親當時已經是身懷六甲,還要背負著世人的唾罵和家族的丟棄,默默地忍受著他們的壓力,把孩子生了下來。而那個和母親受盡了世人唾罵的孩子,便是我。二十年後,大段王朝最年輕,也是最受帝王寵信的臣子,當然,也是出身最低賤,最卑微的丞相,溫庭予。
我的母親為了我,也為她的生存,狠心離開了那個令她聲名狼藉的京城。一個弱女子,為了生存,遠走他方。依靠著繼承自她母親的美貌,投身青樓,苦苦學習那動人嫵媚的西域舞蹈,以求得一絲生存的機會。憑借著動人出色的美貌,嫵媚冰涼的西域舞蹈,一時之間,紅遍大江南北,名動京師,成為達官貴人們掌心裏的溫柔寵愛。“溫庭慧”這三個字,從此便紅得發青,紅得發紫,天下之大,卻幾乎無人不知。也令溫家從此再無麵目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