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欄:女子如煙 紅塵如霧  第14則 小小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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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
    抬頭望去,船就要到橋頭了。
    陽光有些收斂,空氣中漂浮著一種淡淡的感覺,很象我這次回來的心情。抬頭望過去,一個鎮子的影子模模糊糊的浮現在眼前,一漾一漾的隨著船身晃動晃動著。船家告訴我,在過一會就到林家鎮了。
    我進船收拾了東西準備上岸。
    船靠了岸,船家扶著我跳上岸說了聲:姑娘小心。
    我對他微微一笑,算謝過。
    提著行李箱,輕步走在這一個鎮子的橋頭上,風輕輕的飄起了我潔白的長裙,很安逸。
    伸手輕撫摩著兩邊的石雕象,他們已經失去了原來的模樣了,即使在張牙舞爪也無奈得了歲月對他的洗禮。幹幹淨淨,就象我現在的心情。
    我脫下外衣站在橋邊等待,奶奶說會叫人來接我,卻在這個橋頭不見一個人。這一個鎮子象我當年離開的一樣,一絲都沒有變化過。山還是那麼翠綠,水還是那麼幹淨,房瓦烏黑如墨,牆白如雪,象一副分明的水墨畫。
    石橋下傳來了一陣嬉笑的喧嘩聲,我低頭望去,一群帶著青稚的麵孔的學生,正架起畫架在寫生。這一個地方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發展成了旅遊風景區了,倒是增添了不少人氣。
    一群孩子嘻哈的在淺水灘中,嬉笑著,打鬧著,也許一不小心就成了誰的畫中景。
    我的視線胡亂的跳著,突然看見一個少年,少年很安靜的坐在他們的後麵的石台上,神情出入似乎在看他們做畫。一件白色的襯衫十分醒目,青色的牛仔洗得發白,飄飄的劉海,有點長。看著那一張臉,我突然有些愣。想放下行李,走下橋去看一看那一個人,和他那一張臉。卻聽見了周媽在橋那邊叫我的聲音:小姐,你回來拉?
    周媽不敢確定的走到我麵前來,認真的打量著我。周媽是我們家很早以前的老媽子,在我們林家也是盡心盡力的,可惜奶奶已經老了,家境也大不如從前,便譴走了所有的人,就單留下了周媽一個人陪她。後來父親帶著母親和我離開了這個鎮子,在也沒有回來過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認出我來的,也許是看過我給奶奶寄的照片。
    周媽一個勁的和我說話:小姐,十幾年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這麼漂亮了啊。老夫人想死你了,如今腿腳不方便了,叫我一個人來接你。快跟我回院子吧。
    我微笑的應著周媽,而目光卻無法脫離橋下的那一人,他還是那麼安靜。
    我順勢問了周媽,橋下的那個人是誰?周媽瞧了半天才看到了那一個人,她說:那人倒是沒見過啊。不認識呢?長得到挺清秀的。
    我歎了口氣,本以為是鎮子上的人,原來不是。我更以為那個人可能是你,原來不是。我提起行李箱,周媽想幫我,我笑說不用了,隨著周媽回到了林家小劄。
    林家小劄是我們家在林家鎮的院子,前靠水,後靠山,是個極品之地。這種院子是象古老的大家宅院,深厚的城牆,深厚的宅門,隔開了外麵那幽靜的世界。宅子內花草從生,院子內青苔從光潔的鵝軟石縫隙生了出來,上麵掛滿了晶瑩的露珠。
    屋子門前的那條河流很寬,河上停留著一些靠水而生的人們,他們有的甚至把房子就搭在船上,是依水而生的人。
    周媽替輕推開那青苔覆蓋的木門,往裏頭高呼:老夫人,小姐回來了。
    我提腳踏步走進這個久別的院子,聽見了奶奶從廳堂傳來高興的聲音:小小回來了啊?快進來讓奶奶看看。她的聲音還是向從前一樣,輕輕的,柔柔的。
    我放下行李走進廳堂,看見了奶奶。她已經比記憶中老了很多了,皺紋爬上了臉,眼眶有些深陷,就象朵已經開盛過的皺菊,卻還保留著當年的一絲風韻。也許她在也不能在象小的時候那樣,天天拉著我的手,帶我去集鎮買糖。帶我劃過船去村口上聽社戲了。如今的她,隻能夠天天的坐在輪椅上,讓周媽推著她,偶爾到園子裏曬曬太陽了。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的叫了聲奶奶,跪趴在了她的腿上,回憶著那些曾經過往的故事。奶奶激動的撫摩著我的頭,給我叨嘮著我離開的這一些日子,她如何的想念我。說我越變越好看了。
    *
    晚飯的桌上,掛在牆壁上的電燈有些昏暗,暈暈的照著奶奶笑得象菊花一樣的臉。她一個勁的幫我夾菜,說:小小,你快吃。聽說你這次回來不走了是嗎?
    看她興奮的表情,我笑笑的說:是的。
    奶奶顯得十分的激動,她一直是個固執的老人,爺爺早些年就去世了,她一個人孤單了一生,父親很少回來看望她。她總是生怕麻煩我們,從未給我們打過電話,提過要求。想此我的心便開始翻湧著一種難以訴說的疼痛。
    今天的菜很簡單,小黃豆子,炒黃魚,還有鹵豆腐加稀飯。但是我還是吃得很高興,因為我懷念這個久違的味道。
    奶奶告訴我,這一個鎮子沒什麼變化,還是跟從前一樣。
    我突然又想起了你,我試問奶奶:奶奶,蘇家搬走了嗎?
    奶奶愣了一會才哈哈大笑起來,說:蘇家?你是說是小時候你老跟在他屁股後麵轉的那個蘇橋吧?
    能夠在這一個城鎮上在次聽到你的名字,我的心竟象剛剛見過你一樣的興奮。雖然我的記憶一直的在浮現著你的影子,可是那都隻是幼年時期的記憶了。我想要見你,見見你長大後是如何的一個人,是不是還象從前一樣,喜歡帶著淺淺的微笑,露著淺淺的酒窩,還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
    我假裝並不怎麼在意很安靜,笑笑說:是啊,他如今怎麼樣了啊。
    奶奶很努力的回想了很久,才說:哦,蘇家哦,都搬走了好久了。那年你們搬走後,他們就搬走了,沒有回來了。那個孩子啊,小時候可乖了,我可喜歡他了。真不知道現在成家了沒有呢?小小,你男朋友了沒有啊。
    我的手明顯有了失落,原來你已經不在這一個地方了,可我卻還帶著如此強烈的期待回來,期待著能夠在和你在次相見。我放下碗筷,笑說:我還沒有男朋友,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奶奶點了點頭吩咐了:要小心了,天要黑了。
    *
    離開了那帶著昏黃味道的亭房,一步一步的踏在這些青苔覆蓋的石板路上,江邊的夕陽有些紅,燃燒了半邊的江水。斜照著各色的橋影,一片一片的拉長。
    我一步一個回望,想著,為什麼這裏會有這麼多關於你的記憶呢。記得那年,我們還很小,你拉著我的手,帶我去河邊玩泥巴。你總是喜歡用沙子蓋了一座城堡,說等長大以後,蓋一所大房子,把我娶過門。
    天黑的時候,你總愛去聽戲。我聽不懂那一一呀呀的在唱什麼,可是卻見你聽得那麼的入迷。你說你長大以後要去創作,創作天下最好聽的歌給我聽。我總是迷糊的靠在你的小肩膀上睡著了。天黑後,你才背我回家。
    年少的時候,我們總是喜歡一起並肩一起看夕陽說理想,你說不管未來多長,我們都要回來一起看夕陽。
    你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深深的記憶著,如今卻隻能夠一個字一個字的珍惜了。
    天黑了,夕陽的光芒暗淡了下來,很快的就要看不見了。我返回了路,走回院子,戀戀不舍的蹲坐在門口的門檻上,托著下巴又一次一次的回想著你。不知道為什麼越長大以後對你的記憶卻越清晰。
    突然,那一個清晨見過的白衣少年漂浮在了我的視線裏。他站在橋下的一梭小船的船頭,目光安靜的看著我們家的院子。依舊是一身白衣,青牛仔,亂亂的頭發。
    他望著林家小紮,目光突然浮湧出一絲驚訝,也有些迷戀,癡癡的讓人不解。
    終於看清了那一張麵容,我有些驚喜。那是張讓人見過後就不能在忘記的臉,特別是那雙水晶般的眸子,一晃一晃的讓人有些癡迷。望著他,我突然想起來了你,因為他長得特別的象你。
    他的船很快的從林家小劄飄了過去,消失在了黑色的暗橋中。我的目光也隨著他的船一直的望去,沒有憂傷,隻有眷念。
    第二天,我背起了相機與畫架開始在這一個鎮上畫畫,攝影。賣畫為生。
    有的時候畫著畫著,我會突然停下來想起了你,我曾經告訴過你,說我未來會成為一名畫家,一定畫下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你說你以後會成為一名音樂家,寫天下最美麗的曲子。
    我做到了,而你呢?
    我開始更加迷戀那一個門口的風景,每天日快落的時候,我總是會坐在門口邊,等待著那一個人的出現。
    那一個人仿佛和我約定了一樣,每天晚上都會坐著一梭小船,從林家小紮門口,飄過去。表情微笑,迷人。
    我試想如果有一天,他在我的門口停住了船,上了岸的話。我一定開口和他說話,一定問他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來這裏。
    父親一直打電話過來催我回城市了,我拒絕了,我不忍心看見奶奶一個人如此孤單的清晨曬著太陽,沒有人陪她說話,解悶。還有那雙已經深陷的眼眸,已經漸漸的看不清東西。
    我想我會在這一個鎮子上住下來,在街頭租一間店麵,開一間畫廊,賣我的作品。也在這個城鎮陪奶奶,也是為了找尋你。
    我每日穿梭在這一個鎮子的大街小巷,打聽著任何關於你的消息。
    大家都說不知道,沒有人在見過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就這樣消失在了我的世界裏。如此沮喪。
    八月的天,天微涼,卻一直在下雨,到了午後,還未停去。我忍不住的想起了那一個人,想他這樣的雨天還會不會帶著那迷人的微笑出現在門口,我打起傘,推開了門走了出去,立在門口邊望著這場雨,河流已經漲了水了,看來船行不易。想此,不免心中一陣歎息。
    此時,雨竟越下越大,水順著傘沿流落下來,濺落青石板的門口,沾濕了我白色的上衣與黑色的褲腳,我黯然的轉身欲離去。
    突然一柄傘停落在我的麵前,我低頭看到了一雙濕了的白色球鞋和青色褲腳,抬起頭看到了他那張俊俏的側臉,他對我微微一笑。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這樣的一個場景,站在那裏,有些發愣。
    他就站我麵前,我們隻相隔一個傘沿的距離,他突然開口,輕聲問我:請問我可以在這裏避雨嗎?
    我點了點頭,請他進屋子避雨,他對我輕輕一笑,示意感謝。
    我們一起坐在高高的門欄上,一句話都沒有說。他抬頭望著奶奶的房子,目光帶著追尋。許久,他才輕聲問我:請問這裏還是住著林家人嗎?
    我點了點頭。
    他玻璃般的眼睛裏開始有了興奮的神情,語氣溫和的問說:那林家的奶奶還在嗎?他的聲音動聽得象一首歌謠,讓人迷戀。
    我依舊點頭。
    他突然笑了,低下頭說:你知道嗎?年少的時候,我總是喜歡在這個院子裏來,院子裏有個小姑娘,總是喜歡和我一起玩。
    有一天,她和她的父母離開了這一個地方了。我們哭得都很傷心,說十年後回來這裏在見。後來,我們家也跟著搬走了。
    十年後,我曾經回來過,但是這一扇門始終都是關著的,甚至敲門的時候都沒有人來開。每一次,我都是失望的離開了,但是之後的每年,我都會回來這裏來等。每天,都會坐著船從她家門口穿過。希望突然有一天,那個小姑娘會出來幫我開門。她依舊會笑眯眯的看著我,叫著我的名字,惦記著我們曾經許過的諾言。光陰真快,一晃就過了十幾年。今年回來的時候,終於看到這個門開了,我聽說是因為他們家的姑娘回來了。於是,我激動的每天都來,直到今天。。。。他沒有把話說完,就抬起頭看著我,微微的笑著,臉邊露出了一對淺淺的酒窩。
    我的眼睛有些濕潤,雨卻在這個時候停了。水順著屋簷一滴一滴的滴落下來,穿過我們的視線,又在青石板的縫隙裏彙成一條小流,流向河中。
    我們一起抬頭看天,天蒙蒙的,空氣卻很清新。那一片白牆黑瓦分外的清晰,如同剛潑水的水墨畫。他起身對我笑笑說:我要走了,謝謝你。
    我突然叫住了他:那你明天還會不會來?
    他拿起傘,轉身對我說:我明天還會來,希望你能夠在請我進去裏麵玩。我看過你的作品,我很喜歡。
    我笑了,說:謝謝。那,你叫什麼名字?
    他也笑了,說:蘇橋,你呢?
    我說:林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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