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之一  莊生曉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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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黑暗中漂浮。這黑暗是一片平和安詳的混沌。
    當“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無邊無際的黑暗立刻變成一條長長的隧道,黑暗盡頭有一個極小的光點。“我”向著那個光點飛速移動,但是為什麼?“我”不知道,仿佛這隻是一種本能。
    衝出那個細細的光門,“我”沐浴在耀眼的白光中。看見了塵世的一切,它們卻又如此透明虛無,“我”迷惑,“我”是什麼?為何存在?
    直到我聽到一聲呼喚。
    “寶寶!寶寶!醫生!醫生!”
    誰在叫我這個肉麻的小名?……是媽媽!
    我全身激動得發熱。
    沒有錯,是全“身”。
    醫生在詫異的說:“這些天一直都很正常的,怎麼腦電圖突然消失了?不是儀器故障吧?”
    倏忽之間“我”已經下沉,塵世不再是透明的,我成為一個實實在在的存在。我,淩岱宇,躺在充滿消毒藥水味道的醫院裏,睜開眼睛的一刹那,我同時伸出僵硬的雙手,緊緊的抱住媽媽。
    “醒了!”我即使沒有睜開這雙真實的眼睛,也知道是穿白大褂的醫生在驚呼——剛才那個“我”已經把這間病房看得很清楚。
    媽媽猛的看著我,呆住了,受了剛才的驚嚇,這喜悅一定來得太突然了。我微笑,安慰的拍著她的手臂:“老媽!我都去另一個世界轉了一圈回來,你還是這麼年輕貌美啊?”
    “是寶寶!寶寶!”媽媽驚恐的抱著我哭起來,眼淚迅速打濕了病號服的衣襟。雖然在笑,但我的眼睛濕潤,我回古代過了一年,在現代是多少天?媽媽受了多少驚嚇?
    醫生手忙腳亂的拉開媽媽,和幾個護士檢查著我身上、頭上的各種輸液管、儀器電線。“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情況,在恢複之前腦電波突然消失……”他咕噥著。
    我笑著,心想,這有什麼希奇,你不知道,我還回過古代,魂魄附在一具古代的身體上生活了一年之久呢。
    媽媽捂著嘴,一瞬不瞬的看著我,我也微笑的,安慰的看著她。剛才,就在靈魂回到這個身體的前一瞬間,媽媽叫“寶寶”的時候,我看到一個情景:年輕得幾乎有些稚嫩的媽媽緊張的撫摩著大肚子,在呼喚還沒有出生的我“寶寶”。我真願意回到媽媽的肚子裏去,那座小小的,溫暖的宮殿裏,能聽到媽媽的心跳,安全、溫暖,讓人留戀。怪不得,每個嬰兒出生時都在大哭,它們一定都在抗議:我不願意離開……
    就算我已經長大,也不願意再離開,不會,我不會再離開媽媽……
    “淩總,小宇的朋友來了。”媽媽的秘書,小王阿姨輕輕推開一道門縫一邊說,一邊欣慰的看看我。
    媽媽征詢的看看醫生。
    “沒事了,她現在各種指數已經完全正常,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醫生說。
    “小宇!”第一個擠進門的是胖子陳立,他緊張得一張胖臉都繃緊了,“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要是你再不醒,我就要被掐死給你殉葬了!”
    “死胖子!現在還隻想著自己的命!我掐死你也活該!”一個臉色鐵青,比他高了整整一個頭的大男生的從他身後進來,目光立刻就死死鎖住我的眼睛。
    是自稱從小學就暗戀我,被父母一起帶出國一年後又死撐著一個人回來上學的蘇承勳,我死黨裏年齡最大的“承勳哥”。他一向是個溫文而雅,對我們這群他認為的“小鬼”高高在上的小家長形象,原來還有這麼凶悍的一麵啊,嗬嗬。
    一個美少女從被他們堵住的門口拚命擠進來,一眨眼的時間就已經伏在我身上,掄起拳頭就砸。
    “你這個死丫頭!昏睡了一個星期哎!嚇死我了,嗚嗚嗚……”
    “拜托!清舜小姐!我剛醒哎!還是個病人啊!你又想出人命啊!砸死人了……”被砸得很無辜的我哀怨的和她一起大叫。
    ……他們一個個擠進來,病房很快就塞滿了,隨之很快響起了一片驚魂未定的歡笑聲。我一個個的看著他們,幸福的歎了一口氣。幸好那隻是一場夢……雖然真實得我的心至今在為她們揪痛。但是我總算回來了,回到了我自己的幸福生活……窗外陽光灼人,清閑的暑假還沒有結束……
    三天後,為了慶祝我的康複,大家要去我們最常聚會的酒吧狂歡一下。蘇承勳到我家接我時,媽媽正在嘮叨。
    “不準再遊泳了,不要喝有酒精的飲料,淩晨之前要回家,不要離開大家一個人在外麵,過馬路要小心……”
    我慘叫一聲:“老媽——這些幼兒園阿姨全都教過了——老媽你身為英明神武智慧與美貌並存的新一代女強人怎麼能這樣碎碎念破壞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現代自強自尊新女性形象呢?!”
    媽媽白我一眼,正要開口,我已經飛撲過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啵”了一下她的臉,真誠無比的說:“媽媽我發誓,我現在無比珍惜這幸福生活,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也絕對不會再離開你了!”
    她眼睛濕濕的看著我,我也心軟軟的撒嬌:“媽媽……我已經完全好了,也知道該怎麼照顧自己……生活裏總是會有意外的嘛,我們能做的就是,努力珍惜現在,生活得更幸福,不是嗎?如果你再這樣每天念我無數遍,我也要‘反念’你了!每天從你起床開始,一看見你就在你耳邊念‘淩波!你不準不吃早飯,不準超時工作,開車時速不準超過40碼,不準一工作就忘記按時吃飯,不準為了工作生氣傷自己的身體,不準拒絕經淩岱宇批準過的男士的約會邀請……’哈哈哈哈……”
    我終於抱著肚子大笑起來,媽媽也無奈的笑了。我毫無形象的滾倒在沙發上,卻看見承勳雙手插在褲袋裏,靠在門邊看著我溫柔的笑,目光裏閃閃的都是寵溺,心裏一動,笑聲停止了。這個笑,我曾經見過的,是鄔先生,還是胤禛?
    但是一想起那場“夢”,我就糊塗了。
    那樣淒美的一場相聚,如絢麗卻短暫的煙花,在深沉的夜空中碰撞出一場絕世的風流繁華,然後又無聲無息的消失……究竟,它本就是鏡中花,水中月,或是讓莊周也不能得解的一場夢?我就這麼白白的心痛了一場……
    承勳走過來俯身看我:“小宇……你怎麼了?”他的目光全是緊張的關心。以前的我怎麼會覺得他太老成不夠好玩就完全忽視他的存在呢?他明明……是愛我的呀?以前的我怎麼那麼沒心沒肺?全世界都知道他回國是因為我,連研究生都選在和我同一所大學念,我怎麼能做到把他的心意全當作空氣呢?特別是他還一直默默無言的照顧我,包容著我的沒心沒肺……
    “咳!咳!”媽媽的聲音。她端了一碗湯出來,看著我們呆呆的對視發笑。
    我茫然轉過目光,媽媽把湯遞給我:“出去之前把這烏雞湯喝了。”
    “我又不是生病,無緣無故喝什麼湯啊——”我又慘叫起來。
    “你昏睡了一個星期,隻靠流食維持,現在是要好好補補。”承勳接過碗,坐到我身邊,把湯端到我麵前,“……何況阿姨煲的湯這麼好喝。乖,不要鬧,喝了湯過會就可以出去玩了。”
    他總是這樣,把我當個小孩。就算他從小學就暗戀我,現在我也已經長大了啊。但他半家長、半朋友式的照顧總是讓我無法拒絕……嗯……這樣想起來,我除了媽媽之外,最聽的就是他的話了……
    終於可以出門了,我胡亂換上仔褲T恤,站到鏡子前麵看看自己。唉,可憐我好不容易曬出來的健康膚色居然白了不少。“一定要去曬回來……”我咕噥著,從鏡子裏看到承勳已經走到我身後。
    “在咕噥什麼呢?野丫頭,看你這頭發,梳一下吧。”他淺笑著,用手撥弄著我那一頭永遠桀驁不馴的長發。
    這情景又讓我恍惚了一下。三百多年前,是否真的有過一個叫做錦書的女孩子,我曾經親手為她解開長發?
    “你怎麼了?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自從醒過來之後你經常這樣莫名其妙的走神。”承勳繞到我身前,扶著我的肩仔細的看著我。
    抬頭看看他俊朗的臉,我搖搖頭笑了。既然是一場夢,就讓它過去吧,今晚和以後,我都可以無憂無慮的享受生活,這樣的幸福,原來那麼值得珍惜。
    淩晨,我已經微醺,喝酒了?噓……隻有一點點,連承勳哥都沒有阻止……好吧,我承認,他象征性的阻止過那麼一下下。
    走出酒吧,大家突然都自覺的把我留給了承勳。一直送到我家樓下的小花園裏,承勳突然拉著我,站住了。
    回頭看他,路燈昏黃的光芒在醉眼中旋轉成一個個小光圈,他柔順濃密的短發蓬鬆的覆在額前,低頭看我的樣子……就像漫畫裏的大天使。我咯咯笑起來:“承勳哥,你怎麼才能長得這麼漂亮的?分給我一半嘛……就一半!”
    他沒有笑,卻認真的說:“小宇,我有話想對你說。”
    夜晚的風有些涼,我也想認真的……看了他一秒,還是忍不住接著笑了——我猜,我知道他要說什麼。
    “你說啊,我洗、耳、恭、聽!”我笑著說。
    他深吸了一口氣。
    “小宇……我父親母親知道你這次出了意外,也很擔心,聽說你沒事,他們都很欣慰,叫我要幫阿姨照顧好你……幾年沒見你了,他們很想你,想邀請你,和我一起,今年冬天去舊金山陪他們過聖誕節,好嗎?”
    憋了半天原來就是這個啊,他還緊張的看著我,我突然長長的哀號一聲。
    “怎麼了?!”
    “我還以為承勳哥終於要對我表白了呢,結果是這種小事!我小小的自尊受傷害了,嗚……”
    “你!”他如釋重負的握著我的肩膀,“你這個野丫頭!以為我真的不知道該把你怎麼辦?”
    他低頭吻我,很溫柔的,輕輕的。繁星滿天的夏夜,花園裏每一個空氣分子都在傳遞著玫瑰花香。
    長長的安靜,他終於滿足的離開我的唇,把醉酒+缺氧得神智有些恍惚的我攬進懷裏。靠在他成熟寬闊的肩頭,聽見他在說:“原來一直以為可以慢慢等下去,等你長大,等你明白……你那麼自由可愛無憂無慮,我不想把任何感情強加給你。可是這次意外讓我發現,我已經等夠了!就像你說的,‘生活裏總是會有意外,我們能做的就是,努力珍惜現在,生活得更幸福’,我一刻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在等待上了……
    用雙手捧著我的臉,他笑著說:“這麼多年,我還需要什麼表白?既然你也在等著我開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已經答應了呢?”
    “不是不是!”我“奸笑”著退後幾步,“哪有那麼容易啊!要做我男朋友很難的!還有很多要求的……”
    “要幫我寫作業!要陪我玩!我闖禍了不準凶我!對了!永遠不能對我生氣!我生氣的時候要哄我!還有不準看別的女孩子,隻準對我一個人好……”
    “在你需要的時候準時出現,在你不想見到的時候隨時消失,你玩渴了給你水,累了哄你睡覺,你喜歡的東西就算是月亮也要摘下來送給你……”
    承勳又把雙手插進褲袋,笑得好狡猾,“……陪你去海灘曬太陽,還有,用一生的時間陪你環遊世界,哪怕是去南極看極晝極夜,去非洲雨林找食人族。”
    “……你都知道啦?”
    “笨蛋!你以為我這麼多年不惜一個人回國守著你是在做什麼?認命吧,你已經被我寵壞了,除了我,還有誰敢要你?”
    原來我被設計了……很多年?我正要再次哀號一聲,他已經及時堵住了我的嘴。
    占夠了便宜之後,他再次滿足的離開我的唇,長長的手指滑過我的眉毛,鼻子,臉頰,掠過我耳畔淩亂的發絲。
    “現在沒有意見了吧?”
    我很無力的趴在他胸前,“不……還有呢……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丟下媽媽,聖誕節去舊金山,我也要媽媽陪我。”
    “怎麼你以為我就會丟下阿姨一個人嗎?我父母會親自給阿姨打電話的,除非阿姨有自己的約會……”
    “那我們現在就去跟媽媽說。”
    “不用啦!”
    為什麼?看看他狡猾的表情,沿著他詭異的眼神,我向身後張望。
    身後二樓,我家陽台上,媽媽正看著我們微笑,此時她背對燈光,眼裏卻有光芒晶瑩閃爍。
    我又出醜了!
    “媽媽你居然窺探我的隱私!過分!”我的不甘心的叫聲在花園裏回蕩,同時響起的還有身邊這個狡猾的家夥得意的笑聲。
    十一月。南京某大學,某棟教學樓。某階梯教室。
    我趴在冬日暖陽下昏昏欲睡。這課是我最沒興趣的法製史,身邊坐著被我拉來“替死”的承勳,正在認真的幫我聽課,手裏還拿著筆在記課堂筆記。我在這幾個月裏充分發掘出他的各種可以利用的優點,包括他無論什麼方麵的知識都能超強理解接收,非常適合用來幫我上課記筆記以及應付考試,真是賺到了……哈哈。今天特意選了這個能曬到太陽的位置,我卻還沒有完全睡著的原因是,教室裏有好幾個女生都不時把感興趣的目光投向承勳。哼!雖然他出現在這裏好象年齡上是大了點,但是一點也不影響他的魅力散發,我狠狠的一一回瞪那些女生的目光,向她們宣示我對承勳的占有權。
    “你在做什麼呢?不聽課也要安分點嘛。”承勳騰出一隻手拍拍我動來動去的腦袋。
    我又乖乖的趴下,問:“你聽得那麼認真,在講什麼有趣的東西啊。”
    “曆史本來就是社會科學各學科中我最感興趣的一門,特別是每個專業學科的曆史,以史為鑒觸類旁通,你不要小看了。”
    我無言,撅嘴,看看台上的老夫子。法學院裏麵,我隻喜歡那些一邊做法律實務比如律師法官,一邊做教學的老師,那樣才有現實意義嘛,教的東西也夠實用,管那些古人幹嗎?
    老夫子正侃侃而談。
    “……民商法方麵,雍正皇帝做了幾件成績突出的改革。剛才我們講的‘攤丁入地’是其中之一,這是稅賦製度上的重大改革,可以說,正是有了康熙朝的‘永不加賦’和雍正朝的‘攤丁入地’,才有了康乾盛世。清朝後期社會農業經濟發展迅速,資本主義經濟也不可抑製的萌芽,人口急劇增長,到道光朝就突破了四億。這個成果,同時也要歸功於雍正朝的另一項重要改革,廢除賤籍。
    賤籍,就是不屬士、農、工、商的‘賤民’,世代相傳,不得改變。他們不能讀書科舉,也不能做官。這種賤民主要有浙江惰民、陝西樂籍、北京樂戶、廣東疍戶等。關於‘賤民’的生活狀態,舉幾個例子:在紹興的‘惰民’,相傳是宋、元罪人後代。他們男的從事捕蛙、賣湯等;女的做媒婆、賣珠等活計,兼帶賣淫。這些人‘醜穢不堪,辱賤已極’,人皆賤之。在陝西,明燕王朱棣起兵推翻其侄建文帝政權後,將堅決擁護建文帝的官員的妻女,罰入教坊司,充當官妓,陪酒賣淫,受盡淩辱。安徽的伴當、世仆,其地位比樂戶、惰民更為悲慘。如果村裏有兩姓,此姓全都是彼姓的伴當、世仆,有如奴隸,稍有不合,人人都可加以捶楚——也就是毆打。雍正元年,就做出了對曆史上遺留下來的樂戶、惰民、丐戶、世仆、伴當、疍戶等,命令除籍,開豁為民,編入正戶的改革。”
    說到這裏,老夫子笑了笑,把書順手擱在講桌上,背起手,悠然的說:“……這些隻是做為輔助了解——說句題外話,關於雍正為什麼剛一登基就急於作出這樣突破封建等級傳統的重大改革,後世和野史一直很多猜測聯想。要知道雍正登基之初,外有西北邊疆重要戰事,內有國庫空虛,政敵窺視四周。而賤籍製度在封建時代幾乎一直存在,就是改革決定做出了,也需要很多年來消化,不是一下就可以得到好處的……”
    “小宇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承勳偶然回頭看見我的樣子,驚訝的用手臂環過我的身體,另一隻手握住我緊緊揪在心口的右手。
    我沒事,隻是剛剛還散漫一片的心被什麼東西突如其來的刺痛了。痛得我揪緊了心,突然得我無法呼吸。
    淩兒,賤籍;錦書,官奴。
    胤禩、胤誐、胤禵、胤祥,還有胤禛、胤禟……
    錦書蓮花盛放般的舞姿,綻放在冰涼石板地上的鮮血……
    胤禟孩子般瘋狂熱切的目光,胤禛的眼淚……
    康熙蒼老的聲音:“你……不要怪朕……”
    我已經無法再騙自己,說那都是一場夢。我隻是在那個世界裏死去了……也許那個世界裏真的有人為我心痛過,他們不再是曆史上一個個冷冰冰的名字,我曾經用身體和靈魂感受了他們的喜悅悲傷,甚至體溫。他們仍然同時活在我的記憶裏,所有能給後來的人們留下名字和沒有名字的人,狗兒坎兒蘭香梅香,錦書,鄔先生……
    下課鈴聲響得刺耳,承勳還在緊張的觀察我。我朝他笑笑:“沒事了。”
    教學樓外,法國梧桐的落葉鋪了滿地金黃,它們隻剩下光禿禿的枯枝,冬日的陽光毫無阻擋的灑下來,但寒風也偶爾卷起落葉。承勳的手臂安全、溫暖的圈著我的肩膀,我往他的大衣裏擠了擠,大口呼吸著清冽的空氣,微笑,抬頭,天空是一片溫柔的淺藍色。
    錦書,淩兒……我會替你們,看每天升起的太陽;我會替你們,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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