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2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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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回到傅臣身邊,他什麼都不曾問過我。
    你去過哪裏,遇到了哪些事,為什麼回來,和蘇翎之間怎樣。這些事情,他一個字都不曾問。
    他甚至不問我是否疼痛。
    他隻是守護在我身邊,給我安全的庇護所,給我包容,給我溫暖。
    他不問我是否疼痛,他隻為我撫平傷口。
    我責怪他不愛我,但事實是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愛我。
    人似乎總是習慣把自己已經得到的東西當作理所當然。
    傅臣,你還恨我嗎?
    為什麼恨你?
    因為潮的事情。
    如果我說,我從未愛過潮,你相信嗎?
    我不相信。
    我不愛潮,我更不可能恨你。
    我思釀很久,終於說,你愛過潮,你也恨過我。可是,你現在的心情改變了。不要因為現在的心情而否定過去的心情。
    傅臣一笑,你分析透徹,那你覺得我現在愛著誰?
    我張口欲言,又搖頭。
    我愛你。
    傅臣說,我愛你,你愛我嗎?
    我迷茫。
    過去,愛。但是現在,我不知道。傅臣,你是我很重視的人,很重視很重視。我重視你,勝過重視自己的愛人。這份感覺,你能明白?
    傅臣說,我明白。
    我明白,但我不接受。
    我要當你重視的人,也要做你的愛人。
    我不允許除我以外的男人擁有你,這份感覺,你能明白?
    依然再次拒絕化療。
    治療做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逃走,打翻醫療器具,絆倒來抓她的醫生。
    哭泣著抓住我大叫。
    我不要再做治療了,音姐姐,你帶我走,我想看海,你帶我去看看真正的海好不好?
    我嚐試安撫她。不要哭,依然。你忘記了嗎,現在去看海的話,就是放棄。依然要放棄嗎?
    我要放棄!依然回答得斬釘截鐵。就算我不放棄又怎樣,我的病根本就治不好,我快死了,能、這就是現實,除了麵對現實我還能怎樣!帶我去看海吧,音姐姐,求你!
    依然淚流滿麵。
    我幫不了依然,我無法為依然做任何事情。即使我能帶依然去看海,也無法減輕心中的無力感。依然在向我求救,但是我毫無辦法。
    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哭泣,看著她生命一點點消失。
    我能做的隻有哄騙。
    好的,依然,我帶你去看海。
    你乖乖的做完今天的治療,睡一覺,明天養足精神和我去海邊,好不好?
    依然幼小的手緊緊抓住我的衣服,點頭。
    她全心信任我依賴我,然而我卻不是解救她的神。
    潮約我見麵,咖啡廳。
    她每次出現,都意味著我活在謊言欺騙之中。我恐懼她的出現,可又被她即將帶來的真實所吸引。
    是誰在欺騙我,我現在難道又活在虛假之中?
    我按時赴約。
    潮青春靚麗,和她相比,我忽然感覺自己無限蒼老。
    她幸災樂禍,聽說傅臣被人打了?
    我心生警覺,是你做的?
    潮輕柔的笑,舉止優雅喝咖啡。不是我,傅臣樹大招風得罪人無數,被人暗算是遲早的事情。你可知道他的公司也出現問題?
    我當然知道,傅臣這段時間為了R&A廢寢忘食。
    潮的笑容似乎是諷刺。你可知這次對付傅臣的是誰?
    不想讓她看穿我的想法,所以以問題回答問題。
    你想告訴我,是誰在對付傅臣?
    潮不打算賣關子。她抿口咖啡,閑懶舒適。
    是蘇翎。
    我大大吃驚,轉念一想,蘇翎對付傅臣有什麼目的。若是為了我,他應該了解即使打敗傅臣我也不會和他在一起。而若不是為了我,他又為何要在如此莽撞的情況下正式同傅臣宣戰呢?
    潮雖然恨我,想要報複我,卻不會騙我。因為謊言終被揭穿,唯有真實能將一個人徹底的擊垮。我需要知道蘇翎對付傅臣的原因,於是我回答潮。
    我不相信蘇翎會這麼做,他沒有理由!
    潮笑,想知道理由?去問蘇翎本人吧。至於他會不會告訴你,那就要看你的魅力。
    我先見到的不是蘇翎,而是尹露。
    我去蘇氏找林傑的時候,被個嬌小可人的女孩攔住,她甜甜笑著說,你好,我是蘇先生的新秘書,蘇先生的行程事宜全權由我安排,請問您有預約嗎,沒有預約,天皇老子來了也不給見。
    而會客室裏另一人就是尹露。她炫耀般優雅地笑。蘇小姐,相信您已經知道我與翎解除婚約。您一定認為我與翎解除婚約是因為你。不,事實上不是。您一定想不到,翎退婚是其實為了她的新秘書。你不要小看這個女孩,她大有來頭。言盡於此,告辭。
    我以為我的天空是一片清朗,沒想到突然就布滿疑雲。
    再聯係到蘇翎已是三天後的事情。而我與依然的海邊之約臨時取消,因為強化治療的輻射產生基因變易,她病情忽然加重,說話說的好好的時候突然大量流鼻血,癌細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展蔓延,試了好多種方法才勉強控製住。現在她已轉入加護病房,由專人二十四小時照看,不接受探望。
    必須盡快接受骨髓移植,醫生這麼說。
    隻是,骨髓移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之前依然也有接受過兩次次骨髓移植手術,均因產生排斥效應而失敗。如果這次的手術再失敗,後果實在不敢想象。
    依然的父母簽署了手術同意書,依然反應則很鎮靜。
    她倒反過來安慰我,音姐姐,我不會有事的拉,我還沒有去看海,怎麼會有事?你說好要帶我去海邊的,等到這次手術結束,一定要帶我去。
    恩!我答應她,一定!
    蘇翎打來電話。
    聽說你找我?
    是的,蘇翎,我想請你告訴我,傅臣前幾天被人襲擊了,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是我。
    很好,你不否認,回答也幹脆,可否看在故人份上,告訴我你這麼做的原因和目的。
    小音,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較好。知道得越清楚越痛苦。
    我冷笑。看來我高估自己,原來我魅力隻有如此之大,不足以讓蘇先生為我解惑。
    不,小音,我是關心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你受傷害。
    我和你沒什麼話好說了。
    等等,不要掛電話!蘇翎急急道,除了這個,你就沒別的要問我?
    我還遺漏了什麼,請蘇先生指教。
    尹露與你說的,難道你一定也不好奇嗎?
    好奇心殺死貓,不是麼?
    蘇翎急道,她叫林鈴,是爸爸介紹給我做秘書的,我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蘇先生,我想您沒聽懂我剛才的話,我對您的事情不好奇,也不想好奇,就是這樣。
    小音,難道你和其他人一樣,還堅持認為那場車禍是我故意的?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對你雖然存在報複之心,但撞車真的是個意外,我的確曾經失憶。別人誤會我沒有關係,就算全世界認為我欺騙了你,認為我是騙子,都沒有關係。但是小音,你怎麼可以誤會我。小音,我一直那麼愛你,我從來沒有做過傷害你的事情。
    我沒有誤會你,我相信你的話,相信撞車是意外,相信失憶是真的。但是,蘇翎,你現在是蘇翎不是林傑,你已經恢複了記憶,一切都已經回不到過去。
    電話那頭沉默,然後是長長的歎息。
    蘇翎的聲音變的平靜無起伏。小音,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怎樣掙紮過,怎樣反抗過。你不知道我現在是怎樣的情況,你連花好奇心在我身上都嫌浪費。
    蘇沉音,你永遠不知道我為你失去了什麼。
    傅臣的傷口拆線。
    陪他從醫院出來,他說要帶我去兜風。
    車開到人跡罕至的山林區,他把車找地方停好,說剩下的路用走的。
    這會不會太勉強?我吃驚看著他。你看,這山是這麼高,我是女子,你是傷員,兩個人都沒體力,爬上去起碼要一天時間,我們有必要把今天一天都花在爬山上麼?我們各自都還有多少的事情要處理呀。
    我會陪你。傅臣已經向上走了幾步,回轉身來向我伸手,麵容平靜。
    有人說,相愛的人,總是嫌時間過得飛快,恨不得多出更多的時間與愛人在一起。小音,我希望能做那個,永遠不會讓你有心情去注意時間的人。
    小音,我愛你。
    和你在一起,想要到達永遠。
    尚是上午十點,山間空氣濕潤清新,霧才剛剛撥開。
    沿路參天綠樹,山泉丁冬流淌。
    我卻甚煞風景。傅臣,我們回去吧,你看這裏這麼偏僻,不怕你的車被偷?
    傅臣不在意。沒關係,被偷了我會再買一輛。
    你真敗家……
    嗬嗬,騙你的。傅臣看著我笑,他笑容從未如此溫柔,眼中毫不遮掩的深情愛意。
    我偏過頭去不看他。
    現在說也已經晚了,我已經通知小丁把我的車開回去。
    咦,已經開回去了?是什麼時候?
    剛才。
    剛才什麼時候,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呀!
    趁你不注意,發的消息。傅臣笑,拉著我的手繼續往前走。別擔心,下山的時候會有人來接我們。
    他牽著我的手,我低著頭,兩人在寂靜的山路上走著,像情竇初開的戀人。
    隻是,我們的心境,都已經太蒼老。
    記得小時候的秋遊嗎?
    恩,記得,我在初中組,你在高中組,我走丟了,你獨自一個人把我找回來。
    當時老師和同學都放棄希望,說先下山報警,讓警察搜尋。我不同意下山,執意去找你。
    你真的很厲害!大家都找不到我,我以為沒有人找的到我了,沒想到你出現在我麵前!那個時候,我真的以為你就是神!
    傅臣淡笑。不管你迷路多少次,不管你去了什麼地方,我都會把你找回來。
    我望著傅臣的笑容,怔怔地,忽然想,傅臣也許就是那個,唯一能拯救陷入迷途中的我之人?
    小音,我記得你曾經說愛我。
    我現在已經不愛你。我趕在傅臣說話之前飛快說,低著頭,臉發燙,心跳得厲害。
    我已經不愛你。我隻是——隻是你的妹妹。你愛的是潮,雖然我不了解你和她發生了什麼事,但潮是你唯一個想要與其結婚的人。
    自己很卑劣。
    傅臣的表示已經太過明顯,他現在不愛潮,他愛的是我,但我不想在沒搞明白自己心意前就這樣接受他,不管愛不愛他,都不想失去傅臣這個信賴可靠的避風港。我在欲拒還迎,我心裏清楚傅臣吃我這套。
    傅臣果然笑說,小音,我會等到你明白心意為止。
    他在清晨霧氣剛散的道路上慢慢行進,路邊野花盛開,空氣散發純淨的甘草香。我低著頭,跟在他身後慢慢走。
    小音。他的聲音悶悶地傳來。若是我做錯事情,你是否會原諒我?
    恩?我抬頭不解看他,看到的卻是個背影。一陣微風拂過,吹散了我的發,迷了我的眼,我停下來揉眼睛,而他仍在前麵慢慢走。他的背影模糊而不真實。
    沒什麼。
    傅臣停住,仰望天空。
    天空,很藍。
    天空,好藍呢。
    依然突然說。
    是在聖和醫院,我們一齊躺在草地上午睡。依然卻睜著眼睛,望著天空微笑。
    音姐姐,如果我死掉的話,把我的骨灰撒到海裏去就可以了。
    我大為驚怒,你怎可以這樣說!後天就要做移植手術了,還沒做手術你就要放棄了嗎?
    不是放棄,不是放棄啊,音姐姐。
    依然緩緩閉上眼睛,陷入沉睡,嘴角的笑容,甜美安靜。
    天空,真的好藍呢。
    蘇沉音,你真教我失望。
    潮冷言譏諷。我給你了這麼多線索,你卻什麼都沒查到。甚至明知道你那可愛的弟弟正在打擊傅臣,你卻什麼都沒做。你的手段你的狠絕都到哪裏去了!是我高估你,你太教我失望!
    我隻是冷冷回她一句。對不起,承蒙你高估。對我所愛的人,我的手段和狠絕似乎都用不上。
    潮笑容嫵媚卻冷厲不帶感情,那就讓我們看看你愛的人是怎麼對你的吧。這樣拖下去太沒有意思了,不如讓我加快遊戲的進程。怎麼樣,被幾個男人同時玩的感覺如何?想知道是誰做的嗎?
    呼吸一窒。
    夢魘……
    掙紮,尖叫。
    黑色的空巷,垃圾堆,煙酒味,木枝,石塊,四肢被人按住,猙獰的笑容,血紅的眼睛,惡心的觸摸感,皎潔的月。
    怎麼樣,讓我們玩玩吧……
    停住,這是夢魘,停住!
    我們會很溫柔對你的……
    停住,不能再想!
    哈哈哈哈,她害怕的樣子還真是有趣!
    要求救,要喊求救!
    你喊誰?林傑?你說那個小白臉?不用喊了,就是他叫我們來的!
    林傑?
    是的,你喊救命的那個人,是他叫我們來的,哈哈哈哈!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是做夢,對,這不是現實,這是夢魘,快醒來!林傑,救我,拜托救我!
    你喊破天也沒用,相信承諾?哼,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的承諾。
    你太天真!
    手腳都被人按住,渾身被觸摸。
    血紅的眼,空巷,木枝,石塊木枝,石塊,猙獰的笑,血紅的眼,空巷,木枝,石塊,月亮,垃圾堆,空巷,猙獰的笑,石塊,頭破了,很痛……
    無法呼吸。
    停!快停下,這是夢魘!
    不要再想,隻要不再去想,隻要忘記就好。
    隻是個夢魘,隻要忘記,我就可以打敗它。
    隻要忘記……
    呼吸還是不太平穩,聲音卻已經很鎮靜。我反問潮,是你做的對嗎。
    潮微笑。不可否認我參與其中,真正的主謀不是我。
    我點頭,是尹露,我猜的到。
    潮的笑容越來越大。那麼,傅臣也參與其中,你可猜的到。
    我不相信!我站起來對潮近乎咆哮,心裏第一次對潮的話產生了懷疑。
    你在騙我!傅臣怎麼可能會這樣對我!
    尹露那點本事,連我都瞞不過,還是暗中我幫她善後,否則她瞞得了你精明的弟弟?以傅臣的本領,他會不知道有人要害你?
    那是……那是因為……
    嗬嗬,你再仔細想想,蘇翎為什麼要對付傅臣,寧願被你傷害也不告訴原因?
    那是因為!因為……
    潮終於忍不住笑出聲。蘇沉音,你身邊的人真的對你很好,好到連我都嫉妒,嗬嗬嗬嗬!
    你胡說!我尖叫。
    一揚手,桌上的咖啡杯盡被我打翻掉在地上摔碎,整個咖啡廳的人都驚異看向我。
    潮慢條斯理滿不在乎而優雅地把桌上倒在一邊的盤子扶正。
    保持你的冷靜,蘇大小姐。
    不可能,你在胡說,你胡說……
    侍者走到我身邊來,做出請的姿勢。小姐,我想您需要回家休息。
    不能言語的憤怒和痛苦在渾身遊竄,心口壓抑得喘不過氣,我惡毒看著潮,恨不得她就此消失,就此去死。但潮鎮靜如常,笑著像侍者再要一杯咖啡。
    終於,我隻是狠狠瞪她一眼,憤怒離開。
    夢魘……
    那個夢魘……
    垃圾堆,煙酒味,血紅的眼,空巷,木枝,石塊,血紅的眼,空巷,木枝,石塊,猙獰的笑,月亮,垃圾堆……
    無法呼吸,想要尖叫。
    手機鈴聲響起。
    我宛如夢中,迷茫接起。
    父親的聲音愉悅響起,小音,我們可以見個麵嗎。
    地點是家西餐廳,靠窗的位置,從上往下看,正好是美麗的噴泉。
    夜幕降臨,水珠印照著燈光,璀璨異常。
    小音!父親笑著站起來向我招手。這裏!
    他稍稍讓開些,使我看清他身邊還坐著一個人,正蘇翎的新秘書。
    為何帶蘇翎的新秘書來?這是暗示,還是示威?也許兩樣都有?
    我坐在父親對麵,因為他的身邊的位置已經被另一個人占據。
    小音,你終於來了。父親雀躍,和氣問我,你想吃什麼?
    果汁,謝謝。
    侍者端上來果汁。
    還想要點別的什麼嗎?不餓嗎?父親顯得特別熱情。
    不,謝謝,我現在的狀態很好。
    父親稍顯尷尬,有一會兒沉默。
    然後他又熱情起來。小音,我給你介紹,這是林鈴,我一位至交好友的女兒,目前在蘇翎那裏做秘書。
    對麵的少女甜美微笑,我點頭,我們已經見過。
    父親又沉默了一會,似乎再醞釀怎麼開口。最終他道,小音,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談蘇翎的事情。
    我早猜到他不是父愛突發找我敘舊,眉毛一揚,依然按耐先不發作,繼續聽他要說什麼。
    父親說。小音,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看得出來你對蘇翎那孩子很用心,可你們畢竟有血緣關係,你們沒可能的。
    我準備諷刺他幾句,想了想還是回答,我們已經沒有在一起了。
    那最好。父親非常高興。趁沒有闖下大禍前早早分手,對雙方都有好處。你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現在做出正確決定,以後才不會受傷。
    我全部點頭表示同意。
    小音,我今天找你來,其實是想談談蘇翎的婚事。上次他為了你硬要和尹氏解除婚約,對公司對他的影響都非常巨大。外麵關於他的謠言很多,我希望他能盡快結婚澄清謠言,也好了卻我一莊心事。
    我點頭同意。
    父親望向他身邊的少女。我想把林鈴嫁給他。林鈴這孩子又聰明又乖巧,大事上精明小事上卻糊塗了些,嫁給蘇翎才好有人保護她。
    此時他眼中的,是父親的慈愛嗎?他寧願將這種父親的愛與關懷給個莫名出現的人,也不願意給我?
    我心中刺痛,仍強作鎮定。蘇翎同意就行。
    父親搖頭。蘇翎那孩子最近不知道怎麼想的,固執倔強,以前他不是這樣的。小音,我找你出來,就是希望你能幫我勸勸他,畢竟你在他的心中分量不小。
    放在腿上的手猛用力,成拳,緊緊拽住衣襟。
    我的手在顫抖。
    我笑,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
    我的聲音也在顫抖。
    父親有點猶疑,還是點頭。是的,小音,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有點勉強,可是為了蘇翎,這樣做是最好的,林鈴是個好女孩……
    我站起來就往外走。
    小音!父親慌然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迎麵走來兩個人,攔住我去路。
    一個溫柔的女聲道,小音,冷靜些,聽我們把話說完好嗎。
    我抬頭,看見媽媽。
    而在她身邊的是,傅臣。
    我已經,沒有人可以依靠。
    媽媽說,對不起,小音。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我實在不知道怎樣開口。我在美國再次結婚,那個人現在已經過逝,林鈴是他留給我的孩子。我欠那個人太多太多,隻能盡可能對林鈴好才能夠補償。
    爸爸說,我和你媽媽沒能在一起,時至今日,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歸所,無法再續前緣,甚為遺憾。如果林鈴能和蘇翎在一起,不失為美事一莊,也了卻我們多年的心願。
    媽媽笑著接過,如果小音和傅臣有了結果,我就更開心了。
    傅臣淡淡笑。
    對麵的女孩甜美微笑,對我的爸爸媽媽撒嬌,夾菜,說好聽的話。逗的爸爸媽媽開心大笑。
    蘇翎在這個時候出現,他來的很急,隻顧喘氣,看著我們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一時間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媽媽開心非常,拍著我的手笑得像個要到糖吃的小孩子。
    小音啊,我們一家人終於聚在一起了。
    一家人?我環顧整個飯桌,陌生的臉,陌生的笑容,陌生的關係,這些人,真同我是一家人?
    所謂的一家人到底是什麼?有血緣?共同生活在一起?
    我隻需要愛。
    我需要的,隻是愛。
    看來又要莫名其妙走掉了。似乎我總是一言不發就走掉很多次,定讓人認為我性情古怪吧。
    古怪的人,更不可能被接受容納吧。
    可是,沒有辦法讓他們理解我。
    我直直站起來,走掉。
    小音!蘇翎驚慌拉住我。你聽我說,我事先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而且我對林鈴根本沒興趣。
    蘇翎你!爸爸沉了臉迅速站起來。
    啪!
    清脆的巴掌聲。
    時間凝固,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我放下懸在半空中的手,老實說甩人家一巴掌自己也會痛。
    小音?蘇翎撫著被打的臉驚疑不定,我從未打過他。
    林傑。
    我緩慢而冰冷道。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林傑,從今以後你要徹底忘記這個名字,你不配。
    為什麼!蘇翎激動道,即使我做錯事,也請你告訴我原因,我會改!
    為什麼?我深吸一口氣,深吸氣。
    然後,我的語調奇異的平靜,我的聲音輕柔得甚至妖異。
    蘇翎,你背叛我,我不會原諒你。
    小音!媽媽也著急了,有些怯怯望著我。
    你說過永遠不生媽媽的氣的。
    我微笑。媽媽,你曾經說過很想念我。在我慢慢長大的那些年,你無時不在想念著我。
    想我的話,為什麼不來見我呢?那是因為,在你心中,想我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有許多事情取代了我的位置,有許多人占據了我的重要性。我對於你而言,不是最重要。可媽媽對我而言,曾經占據著我生命的全部。
    不過,那隻是曾經的事情罷了。
    每一次受到傷害,就決定舍棄。
    您已經舍棄我了,媽媽。
    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對您產生留戀。
    我沒有對您生氣,我隻是失望,隻是失望而已。
    我沒有看傅臣,就這麼直直走出飯店。
    走在路上,把包裏的照片拿出來,舉高,對著夜幕中的星星仰望。
    噴泉的水珠閃爍明亮,映得照片上的媽媽慈愛溫暖。而照片上的我,沒有笑容,卻是多麼幸福。
    連背景的小老虎都憨厚可愛。
    這是唯一一張合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雖然帶了相機,但我和媽媽的合照,隻有花錢購買的這一張。
    已經不需要了。
    手一鬆,照片落葉般掉入噴水池,漂流而去。
    我已經沒有人可以依靠。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明白自己是一個人。
    不能依賴人,不能相信人,沒有人會期待我,沒有人值得我期待。
    要堅強,無數次這麼對自己說。
    可是,偏偏都要等到受傷的時候,才會發現自己已經依賴一個人太深,信任一個人太深,期待一個人太深。
    我以為我一直理智清醒。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平白對另一個人好,即使是母女,即使是情人。沒有誰欠誰,沒有誰該對誰負責,如果一個人對你好,你應該感恩,如果一個人不肯把愛給予你,你也不應該責怪。
    一直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可是,有時候會疑惑。
    媽媽對林翎慈愛微笑的時候,爸爸對蘇翎嚴厲卻關心的時候。即使林鈴本人沒有提出什麼要求,但爸爸媽媽會主動幫林鈴想到,主動幫林鈴做成什麼事的時候。
    有時候會想,難道這才是正常的嗎?難道應該是這樣的嗎?這樣才是對的嗎?難道是我錯了嗎?
    我是——我是錯誤的存在嗎?
    即使沒有開口,也要想辦法讓那個人幸福。而一旦他開口,更要不惜一切為他做到。
    這種事情,我隻能看著。
    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我一個人也可以堅強,一個人也可以幸福。
    但是,我並不幸福。
    一個人也可以獲得幸福,這是我人生的理念。
    而今天,我的理念已經完全被摧毀。
    我,很痛苦。
    太陽仍如往日升起,星辰仍如往日落下。日夜交替變換,人類是多麼的渺小微不足道啊。
    誒?我驚訝,這句話不是溫鈞說的嗎?
    依然燦爛微笑回頭,就是溫鈞哥哥教我的。
    她坐在輪椅上,身體還未完全康複。所幸的是,骨髓移植手術成功,預計兩年內不會有排斥現象。
    依然乖,不要動來動去。我推著輪椅,俯下身道。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就帶你去海邊。
    海邊!貝殼!依然坐在輪椅上張開雙臂,哇!
    嗬嗬。我忍俊不禁。
    依然卻沒有放下手臂,怔怔望著天空。
    天空,藍。
    依然,喜歡天空嗎?
    恩。依然點點頭。呐,音姐姐,我死了的話,就可以到天上去了吧。像這個樣子。依然做了個大大的擁抱動作。像這個樣子把天空抱在懷裏。
    亂說話!我輕敲她的頭。手術很成功不是嗎?相信不久以後依然就會康複了。
    可是,我……依然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完,轉回頭來對我燦爛微笑。音姐姐要幸福啊。
    幸福。我黯然,我還可以幸福嗎?
    音姐姐,不可以傷心,不可以難過。傷心,難過,那都是很費時間的事情。會使你忽視身邊的快樂,即使幸福在你手邊唾手可得,烏雲也會遮住眼睛使你什麼都看不到。
    依然認為怎樣才算幸福呢?
    依然對我燦爛微笑。當然是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可是,可是啊依然。我淡淡微笑,平靜告訴她。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爸爸,媽媽,林傑,傅臣,我什麼都沒有了。
    我已經一無所有。
    不要這樣說哦,音姐姐。依然笑容燦爛而溫柔。她轉回身去,低下頭,背對著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覺她稚嫩的聲音溫暖柔軟。
    不要隨便說自己一無所有,因為你將被奪走更多。
    要搬來我家?
    恩。我不敢直視溫鈞,心虛地把話說完。隻是暫時借住一段時間,一找到工作我就搬。之前對你不太友好,很抱歉,但我實在找不到可以幫忙的人了。
    我現在認識的,隻有溫鈞了……
    我的頭越來越低。你不答應也沒關係,我能理解。
    好啊。溫鈞這麼回答。
    我訝異抬頭,對上他陽光柔和的笑。
    要搬來我這裏可以,我隻有一個要求。
    還有要求?算了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你要什麼要求?
    很簡單。溫鈞微笑著直視我的眼睛,一字一句。
    不、要、愛、上、我。
    我會愛上溫鈞?不,我不會。
    之前也許會有點動心,但經曆過蘇翎,我豈會再對溫柔卻又懦弱的人隨便產生好感?他們通常是陷阱,以甜蜜的方式誘人上當。之後上當的人是死是活還是在荊棘裏掙紮,全然不管。
    同樣的錯誤,絕不會犯第二次。
    我成了溫鈞的房客,或許稱我為管家婆更恰當。
    他分我一間客房,我幫他做家務。事實證明,即使外表再幹淨再整潔再溫和再優雅再有禮,隻要是男性,居處依然混亂。
    溫鈞和林傑還是存在著本質上區別的。
    第一次幫他做清潔,花了整整一天,溫鈞微笑,謝謝你幫我省下清潔費用。
    我累到手抽筋,他的話連累我嘴抽筋,我霸占沙發倒頭就睡。
    也多虧勞動,使我能夠好好休息。我已經很久夜不能寐。
    做了個好夢,夢裏是夜晚,巨大的彎月掛在枝頭,霧氣彌漫,貓頭鷹咕咕叫,漂亮的天使坐在城堡頂端高聲歌唱。
    黃昏之月,愚者之舞
    我將指引你明路
    歌聲清澈有力,直衝人心,引我衝破迷瘴。
    醒來時真的聽到有人唱歌,循著聲源找到遊樂房,溫鈞正坐在窗台對著KTV獨自歌唱。
    他唱歌的時候喜歡閉著眼睛,頭微微抬高,右手按著胸,用盡全身力氣發聲。
    見我進來,他的手扔按著胸,低頭,極度緩慢睜開眼睛,眼眸狹長銳利而妖媚。
    真、真妖孽!
    怎麼了?溫鈞自窗台站起來。隻一瞬,他又變回了溫和優雅的清澈男孩。
    趕緊晃晃頭,把剛才看到的景象晃掉。沒什麼,睡醒了有點餓。
    溫鈞眨眨眼,天使一樣清澈柔軟的聲音說,餓了,那我們叫外賣吧。
    叫外賣?我也眨眼。不能自己做嗎?
    溫鈞笑的好溫柔。我的廚藝很糟糕,外賣是最好的選擇。
    之前我遇到的男人都很會做飯,我已經本能以為外表完美的男人必定包括良好廚藝這一優點。看來我受騙。
    廚藝糟糕可以練啊,實在練不來可以請傭人啊。我一本正經教訓他,聽我說,叫外賣是最敗家的方式,從今天開始抵製外賣。
    溫鈞溫柔微笑,好啊,都聽你的。
    之後兩人一起做飯。溫鈞很配合,我要他做什麼,他都會用心執行。
    隻是,他的參與實在是災難。我第一次見到不但幫不上忙還會幫倒忙的人,非常震驚,因為他做出來的東西連我都不如。
    不許請傭人,一定要學會自己做飯!我抹一把頭上的汗水這麼對他說。
    溫鈞依然溫柔微笑。好啊,都聽你的。
    吃飯的時候他就笑不出來了。我的盤子裏是樣子難看味道不好,但總體還能下咽的食物。溫鈞的盤子裏是一團奇怪味道的糊糊。
    自己做的東西當然自己消滅,我得意對他強調,不許請傭人!
    溫鈞的表情有些無奈,但聲音依然溫柔。好吧,都聽你的。
    接著,他以最優雅的用餐儀式,最閑適的表情,吃掉了他做出來的可怕失敗品。
    我心裏賊笑,有逼迫才有進步,這樣難道還不能使你廚藝提高?
    進餐一半我的手機鈴聲響起。
    蘇翎打來的。
    這個手機是很久以前,我和一個男孩子一起住的時候,為了彼此互通信息而買的。
    我把那隻堅持不懈響了很久的粉紅手機兩隻手指拎起,摁掉,關機。放到溫鈞麵前。
    幫我保存好嗎?
    溫鈞溫和笑。你還不能忘記?
    我搖頭,不想忘記。
    溫鈞說,執著不是好事,學會放開才是海闊天空。
    我哈哈笑,溫鈞你不懂。雖然結局是傷心,可過去確實曾經幸福。我會忘記所有不愉快,而那些幸福,永遠在那裏,我會永遠記得。痛苦被遺忘,懷念被留下,一件事情歸一件事情,不可以混淆。
    溫鈞怔怔看我。你是個理智的人。
    他收下那手機。
    然而過分理智是件痛苦的事情,我不會學你。如果是我,我會幹脆地全部忘記。幹幹淨淨,毫無保留。
    即使是幸福,也要永遠的舍棄。
    想去旅遊。
    決定去青島看海,這樣也算完成對依然的諾言。
    出發的時候臨時增加了一個人,是溫鈞的朋友,叫做小六,是個沒什麼煩惱的大男孩。
    一天一夜的火車,為了打發時間,我們幾個人玩撲克牌,輸的人要做一件事情做為懲罰。
    第一個輸的人是小六,懲罰是尋找氣球。
    小六沿著車廂來回走了一圈,非常誠懇真摯地詢問是否有人見過他的氣球。
    是什麼樣的氣球?
    三角褲模樣的,邊上繡了朵紅花。
    聽倒這話的人無一不睜大眼睛表情驚異,但小六怎麼看都是個老實誠懇的好孩子,仍有不少人真的讓開座位讓他找氣球。
    結果當然是找不到。
    我們暴笑好久,眾人才知上當。
    再來是依然,懲罰是尋找父母。
    依然什麼話沒說,跑到車廂中央就開始啜泣。惹人憐愛的模樣讓人心碎。
    立刻有好心人上前詢問。
    小妹妹,你怎麼了?
    我,我找不倒爸爸媽媽了。
    別急別急,我們幫你找。
    於是從車廂頭找到車廂尾,終於發現了角落中看戲的我們。
    爸爸!依然撲向溫鈞懷裏。
    好心人驚訝,你爸爸真年輕呀。
    媽媽!依然再撲倒我懷裏。
    好心人更驚訝,請問你媽媽成年了嗎……
    撲克牌繼續。
    終於,我也敗了。
    小六立刻拽起來,得意洋洋。你的懲罰很簡單。你要去找,大象。
    真是無語。
    看別人出醜很有趣,輪到自己了可一點也不有趣。
    艱難地站起來,跑到人多一點的地方,開口。
    有誰……看到了我的大象?
    我我我,我看到了!
    我吃驚,竟然有人回話。難道車廂裏真的有大象?不可能吧?
    喏,你的大象在這裏。車廂裏的旅客遞過來個東西,我汗,那哪裏是什麼大象,分明是個空可樂子。
    遞給我空子的老爺爺拍我的肩大笑,你們的遊戲很有趣,我已經看你們看了很久了,哈哈哈!
    ……不管怎麼說,我的懲罰算是完成了……
    風水輪流轉,終於懲罰也落到溫鈞頭上,這回輪到我拽,得意洋洋想著要教他做什麼事情。
    小六說,我不要你找東西,我要你唱歌。
    唱歌?可是我想讓溫鈞跳脫衣舞啊。
    溫鈞怔然,脫衣舞,小音你也太……
    還是唱歌吧,唱歌比較劃算!小六來了精神,炫耀般地對我和依然說。我們是搞樂隊的,這家夥以前是我們的主唱呢。
    依然不可思議地驚叫,哇,主唱,溫鈞哥哥好帥!
    以前?我發現關鍵詞語。現在不是了嗎?
    小六惋惜,後來他生了病,不能做劇烈運動,退出了。
    生病?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溫鈞微笑著把外套脫下。那麼我就隨便唱一首了。
    依然擔心,溫鈞哥哥,你身體不要緊吧?
    溫鈞安撫摸摸依然的頭,適當的運動還是可以的。
    然後溫鈞就唱了一首歌。
    我這是,第二次聽他唱歌了。
    第一次是在夢中,我以為看到了天使。而這次卻是現實,他的歌聲清澈又動聽。
    門前大樹下,路過一群貓。
    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喵咪咪喵咪咪真呀真聽話。
    排排一隊來跳進我家。
    晚上睡覺,我和依然睡下鋪,溫鈞和小六一個中鋪一個上鋪。
    半夜我一個翻身,看見床邊兩隻眼睛亮晶晶,嚇得差點大叫。
    仔細看卻是依然,不好好睡覺趴在我床邊傻笑。
    難道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麼?回頭一定要教教她。
    音姐姐,我和你一起睡吧。這樣說著,依然小動物一樣擠上來竄到我懷裏。
    總覺得依然特別像我家那隻肥貓,軟軟的,小小的,還特別愛粘人。無奈隻好往裏擠擠,幫她蓋好被子。
    依然睡不著嗎?
    恩,明天可以看倒海,很激動。
    等到見到真正的海再來激動也不遲,現在好好睡覺。
    音姐姐,我其實,沒有那麼想要見到海了。
    你變心的也太快,前一刻還在說要看海了激動的睡不著。
    唉……依然長歎氣。音姐姐,聽說你現在住在溫鈞哥哥家裏?
    是的。
    你的家人呢?你放棄他們了嗎?不想再去爭取了嗎?
    已經沒有爭取的必要了。
    音姐姐你太懶了。
    啊?懶?我無法接受這種無端的指責。
    依然生氣說,不願意費力氣爭取沒有可能的事物,就是懶惰。
    喂喂,你都說沒有可能了,那還去爭取幹嗎?
    有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你奮起全力去奔跑,去追逐,哪怕明知道沒有可能性,哪怕沒有未來,就算燃盡生命也在所不惜?
    明明沒有可能,還耗費生命去做,那是笨蛋幹的事情。
    笨蛋,也許吧。依然往我懷裏擠了擠,如果可以,我寧願做個笨蛋去爭取不可能的事情,而不是像音姐姐這樣理智地計算好得失。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奔跑一回,追逐一回,痛哭一回,大笑一回,那樣的我,就不再有遺憾了。
    我們沒有來得及到海邊。
    下了火車,小六有點暈車跡象,溫鈞陪他去洗手間,順便買果汁。
    我拉著依然等在車站。一個路人經過,容貌八分像傅臣,我一下失了神,盯著那路人的背影失魂落魄。
    直到手一重,依然拉著我身體倒下去。
    鼻血大量流出,我大驚,連忙拿手帕擦拭,可是怎麼也止不住血。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病情已經好轉了嗎?
    依然倒在我懷裏,釋然微笑,按住我的手,搖頭。
    我緊緊抱住她幼小的身體。不能這樣,依然,隻差一點點了,馬上就可以看見海了。
    海……依然微笑著,我已經得到了。
    她伸手,觸摸天空。
    已經得到了,我的天空,我的大海,其實我早已經得到了。
    我害怕得發抖,依然的身體逐漸冰涼。
    依然握緊我的手。如果我可以,如果還有時間,音姐姐,我想去追逐一次。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隻要活著,隻要有時間,就有希望。如果我還有時間……
    音姐姐,我想再看到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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