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鬧七夕(上)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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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出了秦王府的人,一行人馬上就感受到了節日裏的熱鬧氣氛。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卻大多都是年輕人。街道兩旁見針插縫似的擺滿了小攤。小販們很會把握商機,賣的東西也討巧。多是些繡品荷包首飾等女兒家喜歡的東西,也有不少男子光顧,估計是買來送給喜歡的姑娘的。誰讓今天是七夕呢。此時不獻殷勤更待何時?
    秦雨對農曆一向沒什麼概念,最近無意間發現府裏的女眷個個都愈見興奮的樣子,才打聽到原來是快到七夕了。“不就是現代的情人節嗎?”秦雨恍然大悟。不過這古代七夕節的花樣似乎比現代的情人節還要多的多。比如說這兩天以來見得芊芊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穿紅線。就是拿一塊紅色的木頭,上麵並排插了七根針,每根針都隔了一指左右的距離,紅線要一口氣穿過這七個針眼才算成功。在七夕當天穿紅線成功的人可以像織女許願,而且願望也一定會實現。秦雨穿過兩個孔後就再也沒有耐心了,芊芊努力了半天最多也就能穿過四個。倒是香玉手巧,可惜每次都在穿最後一個的時候就失敗了。
    古代大多數的勞動人民一年到頭天天都要勞作,根本就沒有什麼雙休日和黃金周。所以這些節日對於他們來說很是難得,因為難得也就變得盛大而熱鬧。隻可惜香玉竟然早不病晚不病,七夕當天卻病了。秦雨掙紮了很久很久,最後還是很沒義氣地抓著她的手,眼淚汪汪道:“香玉,你放心,我回來後一定會把今天的所見所聞一字不漏地告訴你的,你安心地睡吧……”倒還真符合她的一貫作風。最後還搭上了錢惟演的丫鬟薇兒,可憐了她要留在府裏看護香玉。
    “你瞧好了!”秦雨拉了拉芊芊的衣擺,輕聲道,“她要笑了,要笑了……”
    隻見一女子從對麵款款走來,麵帶桃花,瞅了秦雨一眼,羞澀地低下頭去。
    “我說的吧。”秦雨得意地笑了。
    “你現在女扮男裝扮上癮了?不會是受了賜婚的打擊從此就喜歡女的了吧。”芊芊略有些惶恐地看著眼前搖身變成俊小生的秦雨。
    “你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剛剛因為熱鬧的氣氛稍微舒了心的秦雨又轉成一副苦瓜臉。
    “好了好了,別繃著個臉了。”芊芊忙安慰道。
    “是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希聖哥說的對,反正是一年後的事了嘛。我們還有一年的時候可以來讓父皇撤銷賜婚的。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七夕節,就玩個盡興吧。”
    秦雨看著這一唱一和的兩個人,心裏更苦了:“你們當然不愁啦,估計還巴不得這一年快些過呢。到時候你們就是雙宿雙棲,我呢,萬劫不複啊……”
    芊芊一下子紅了臉,倒是錢惟演還比較鎮定,“就你這鬼靈精,還怕這段時間裏想不出點子?再說,我反而覺得娶你的人才是萬劫不複呢。”
    “你!”秦雨正要發作。
    “希聖哥哥,那邊好熱鬧,我們去看看吧。”芊芊突然一臉興奮指著遠處,拉起錢惟演就跑。
    秦雨一扭頭,不經意看到身後的孟亦風嘴角劃過了一絲笑意,如流星般稍閃即逝,卻讓秦雨一怔,這家夥笑起來真是好看。嘴上還是逞強道:“你不是木頭嗎?笑什麼?”
    孟亦風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扳過她的肩對著自己,認真地看著她:“我會帶你走的。”
    這回輪到秦雨臉紅了,她縮了縮身子,轉移話題道:“那裏似乎真的很熱鬧,我們也去看看吧。”
    說著忙跑開了。
    聽到身後緊緊跟著自己的腳步聲,秦雨一陣安心,自從上次端午節被虜走,她還真不太敢出門。
    孟亦風護著她往人群裏擠,不時為她擋開兩邊圍上來的人。
    “人多真好啊!”餘樺不知道從哪裏躥出來,一邊感歎著一邊搓著手一臉興奮。
    秦雨鄙視地斜了他一眼:“你還真跟出來了。”
    餘樺邪邪地笑著,不語。
    這麼多人原來是圍著一個大擂台,擂台上空掛著五顏六色的燈籠,懸下條條彩帶,裝扮得極為喜慶。一個穿著妖嬈的婦人站在擂台中央,笑吟吟地俯視著四周密密麻麻吵吵嚷嚷的人群,伸手示意大家安靜。
    “今日,是我萬花樓一年一度的奪花魁大賽,歡迎各位大爺前來捧場……”
    “這萬花樓是妓院?”秦雨捅捅一旁的餘樺問道。
    “是啊,還是汴梁首屈一指的妓院呢。每年在七夕這天都會辦次奪花魁大賽。”
    “什麼是奪花魁?”
    “你聽啊,她要說了。”
    “還是依照往年的老規矩,這次大賽的勝出者,可以與我們萬花樓當下最紅的姑娘共度春宵……”
    人群裏爆發出一陣哄鬧聲,不停地在猜測這個姑娘是誰。
    婦人看著人群的反應滿意地笑了,接著側身一旁,“有請嫣月姑娘……”
    底下的人頓時沸騰了:“嫣月姑娘,是嫣月姑娘!”
    連餘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
    秦雨好奇地問:“這個嫣月很出名嗎?”
    “那是當然了。”餘樺吞了口唾液,道,“聽說嫣月一笑千金難求,嫣月一曲可解千愁。難能可貴的是,她賣藝不賣身。雖說身在妓院,可還是冰清玉潔的黃花閨女。沒想到這次……看,她出來了。”
    秦雨循聲望去,不由得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果真是個美人,美而不俗,豔而不媚。可惜雙目少了幾分神采,好像寫了許多哀怨情愁。那雙眸子讓秦雨這個女子都覺得有幾分憐惜。
    人群更激昂了,紛紛表示要參加比賽,就差沒爬到擂台上去了。
    看著那些張牙舞爪的男人,秦雨心裏一陣惡心,可是就是這些在醜惡的人中,會有人贏得比賽……
    “秦雨,你舉什麼手呀?”芊芊大驚失色。孟亦風更是皺著眉看著她。
    “你沒看到那個嫣月姑娘臉上寫滿了不情願三個字嗎,我要救她出火坑。”秦雨堅決地說道。腦海裏浮現出之前自己被騙到杏花樓的事情,更加堅定了想法。
    “由於要參賽的公子實在太多,為了篩選一下人數。三姑我有個提議……”婦人掃視了下人群,慢吞吞地道:“凡事要參賽的公子,必須詠出一首應景的詩詞。也就是說,這詩可不能離了七夕,可以是前人所作的,也可以是當場自創的。若是自創的好,能先得一分。”
    人群一下子又安靜了,秦雨冷笑笑,果然剛才大吵大鬧的都是些粗人。許多人失望地退到一邊,知道自己隻有旁觀的份了。
    “未會牽牛意若何,須邀織女弄金梭。年年乞與人間巧,不道人間巧已多。”過了半晌才有人姍姍開口。秦雨望去,是個搖著折扇的青衫男子,一臉輕浮。
    “原來是李公子,好詩,請。”三姑忙恭敬地請他上台。
    “一道鵲橋橫渺渺,千聲玉佩過玲玲。別離還有經年客,悵望不如河鼓星。”又有人接著開口。
    “這不是黃公子嗎,好久不見,三姑可想你了。”三姑笑吟吟地迎上去。
    秦雨鄙視地看了那個衣著華麗的黃公子一眼,想他?不如說是想他的銀子吧。
    突然又有人大聲詠道:“今日雲駢渡鵲橋,應非脈脈與迢迢。家人竟喜開妝鏡,月下穿針拜九宵。”
    “哎呀,唐公子真是賞臉。”三姑笑成了一朵花。
    哼,有什麼了不起,秦雨暗忖,談到詩詞歌賦,你們誰詠的過我。正要開口,卻又聽到一人冷冷的聲音:“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摸素手,劄劄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卻見那三姑的臉色忽然變得刷白,唯唯諾諾道:“趙公子……”
    秦雨奇怪這老鴇變臉變得有趣,於是仔細打量起那個趙公子來。隻見他一身白色綾羅,舉止溫文爾雅,再看那張臉,不算特別帥,但是五官錯落得好,看著很舒服,很清秀。要是是平時看到這樣的人,秦雨一定會對他有好感的,可是他竟然也和其他道貌岸然的男子一樣,留戀風塵。不禁一點好感也沒了。
    “還有哪位要參賽的?”三姑嬌媚的聲音頓時把正發呆的秦雨給拉了回來。
    秦雨清了清喉嚨,頗具感情地詠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詠罷,秦雨得意地掃了眼變得鴉鵲無聲的人群,似乎每個人都沉浸在詩意裏無法自拔。那是自然的,連秦雨也非常喜歡這首詞。芊芊看著她的眼神裏漸漸充滿了崇拜,倒是錢惟演比較平靜,估計是習慣了。秦雨鬼使神差地回頭,見孟亦風正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一臉驚訝,漸漸又平複了,恢複了柔和的眼神,隻是眼裏似乎蒙了一層薄薄的霧……
    “這位公子貴姓?”三姑激動地走到秦雨麵前。
    “在下秦雨。”
    “這首詞我從未聽聞,可是秦公子自己作的?”
    “呃……”秦雨撓撓頭,這才想起來秦觀也還沒出世呢……
    “秦公子真是好文采。好一句‘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說得太好了,公子已經先得一分了,快請上台。”
    秦雨在眾人的簇擁下上了台,台上的幾個人看著她的眼神或是探尋,或是不屑,或是驚訝,又或者如那個趙公子,冷漠,甚至有幾分敵意。
    “好,那今年的奪花魁大賽就開始了……”
    底下的人一陣歡呼。雖說很多人沒能參加成比賽,但似乎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人人都翹首以待,要看看今日到底是誰這麼幸運可以抱得美人歸。
    看著下麵黑壓壓的人群,秦雨又有些慌神了,也不知道她要比些什麼,心裏真是沒譜。
    “秦雨!加油啊!”“是啊,加油!”底下的芊芊和餘樺揮著手為她打氣。
    秦雨長長地吐了口氣,是啊,有什麼好擔心的。自己什麼世麵沒見過,就算在皇帝麵前也從來沒手忙腳亂過。
    “今年的比賽不同於往年,一共分成三局,決勝在於得分的多少。在比賽中得分最多的公子便是贏了。”
    隻見台上多出一塊豎著的木板,木板上掛著五個人的名牌。而秦雨的名牌下麵已經掛著一朵小紅花。
    “第一輪比賽是猜燈謎。”三姑使了個眼色,後麵步出了五個妖嬈的女子,每人手裏都舉著盞各色的燈籠,燈籠下麵掛著一個竹筒。
    “請五位公子各選一盞燈籠,然後可以在竹筒裏發現謎題。若能答出謎底,可加一分。秦公子因為剛才先得一分,可以先選。”
    秦雨在其他人的虎視眈眈下隨意拿了盞,心裏卻是七上八下。要是猜腦筋急轉彎這種旁門左道還行,現在猜燈謎?雖不情願還是倒出了竹筒裏的謎題,一邊打開謎題一邊祈禱這題目別太難。
    三姑看著眼前的幾個人或是胸有成竹,或是愁眉不展,心裏便得知了結果,卻還是不動聲色地問道:“哪位公子願意先答?”
    “三姑,你也太小看我唐某了。”唐公子得意地翻出謎麵,上麵寫著:個中未與紅絲係,雖詠關睢各一方(打一字)。
    “難道唐公子已經猜出?”三姑笑笑。
    “謎底是‘鴻’。”唐公子不緊不慢道,“前句‘未與紅絲係’,即是‘紅’除去了這個‘係’字邊旁,於是隻剩下一個‘工’字,‘個中’又說明‘工’字恰巧在謎底這個字的中間部位。而‘關關雎鳩’是指‘在河之洲’的水鳥,又可以拆成水與鳥。沒曾設想這對情深彌篤的水鳥,卻被一個‘工’字在‘個中’阻隔遮擋,於是無可奈何之際,也隻好天各一方,如牛郎織女這般遙望了。”
    “唐公子果然是飽學之士,一語破的。”三姑笑眯眯的,轉身道,“還不快給唐公子記上一分。”
    “三姑,你知道我不擅長猜謎,就盡給我出些難題。”執折扇的李公子一臉壞笑,眼神帶著不羈。
    “李公子說哪兒去了,給三姑看看是什麼謎題。”三姑陪笑著接過謎麵。上麵就寥寥數字:野草、邊關(打一成語)。
    “其實這也不難。謎麵裏的‘野草’會讓人想到‘茅’字,而邊關又指‘塞’。難就難在不知道李公子有沒有發現野草和邊關中間有個點?
    李公子仔細一看:“真有個點,難道這點也屬於謎麵的一部分?”
    三姑笑道:“正是如此。這個點點開了野草和邊關,合起來不就是‘茅塞頓開’嘛。”
    “哈哈,經三姑這麼一說我真是茅塞頓開了,服了服了。”李公子倒也好脾氣,搖搖頭退在一邊。
    財大氣粗的黃公子斜了眼李公子,扯了扯嘴角緩緩說道:“我的謎麵是‘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打一人名)’,照我說指的就是咱們嫣月姑娘。我對她可真是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啊。”說著還挑逗地看了嫣月一眼。
    “色狼……”秦雨低聲道。
    “黃公子所言差矣。”趙公子突然開口,雙眼如寒冰般盯著眼神不規矩的黃公子,略帶怒氣道,“此燈謎指的是詩聖李白。三月又指一季,李白二字去了日字就是‘李’字加一撇,即為‘季’字。而非黃公子所言。”
    黃公子吃了癟,卻似乎知道這趙公子不是好惹的主,隻是悻悻地退在一邊,不再多言。
    三姑尷尬地笑笑,道:“趙公子說的不錯,應該記上一分。若是趙公子能再答出你手中的燈謎,就可再加上一分。”
    秦雨一聽不妙,要是他又答出來了分數不就比自己高了。
    “這有何難?”趙公子淡淡道,“謎麵是‘有才方生財’,打一字,很顯然就是‘貝’字。貝字加上才方能成為‘財’字,有財無才不過就是個蠢材。”一邊說一邊又看了眼黃公子。黃公子氣得直發抖,扔了燈籠拂袖而去。
    三姑歎了口氣,給幾個姑娘遞了個眼色,姑娘們就像蜜蜂似的紛紛飛下台去粘著那個黃公子了。
    “還不快給趙公子記上兩分。”三姑終於緩緩走到秦雨麵前,不覺又換上一副笑臉,眼神裏滿是期待地道,“秦公子可否出示謎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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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雲駢渡鵲橋,應非脈脈與迢迢。
    家人竟喜開妝鏡,月下穿針拜九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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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鵲橋橫渺渺,千聲玉佩過玲玲。
    別離還有經年客,悵望不如河鼓星。
    古詩十九首之一
    (漢)佚名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摸素手,劄劄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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