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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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是這樣,不管幸福與痛苦,總在依照它的步伐慢慢前行。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在段誌玄的請求下,大哥與大嫂“勉為其難”的留在了端王府。每天晚上段誌玄都會來找我講述一天的見聞,兩人像以前一樣喝茶吃點心,討論練兵,有時候我會把最新想到的布陣圖給他看,隻是我一次都沒有買過梅花糕。
段王府的仆人像雨後春筍一樣往外冒,每天吃晚飯總能發現一些陌生的麵孔。大嫂和婆婆這兩位王夫人的衣服日漸繁複,我在王媽的嘮叨聲中做了一套衣服,從裏往外足足有八層,看得我直搖頭,壓了箱底,一次都沒有穿過。
依然是每天去聽雨樓,紛亂的長安城中,夥計換的恨頻繁,最後隻有掌櫃知道我是老板。在街上閑逛時碰到了劉文靜,指著聽雨樓的那間雅座告訴他那裏的茶不錯。這個家夥就像幽靈一樣總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掀了簾子進來,李淵的顧忌,老臣間的吵鬧,朝堂裏的紛亂,天下的大事,加上茶樓裏各類似真似假的消息,倒也給我的生活憑添了一份八卦的樂趣。
“我說的口都幹了,你怎麼連眼皮都不抬一下。”劉文靜微微皺起眉頭,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開始抱怨。
“不過是封賞罷了,新帝即位,犒賞功臣,有什麼好奇怪的。虧你還當個大事跟我說。”代王楊侑被立為恭帝,說白了不過是傀儡一個。李淵當了唐王,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既然大家都有封賞,你難道不關心周圍的人?”劉文靜一雙大眼睛瞳翦秋水的看著我,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樓下傳來鳴鑼開道的聲音,我探頭望了望,原來是李世民巡城。“大都督升任了京兆尹,整天在長安城裏溜達,這個還需要關心嗎?”耳邊傳來女人們尖叫的聲音,我扭頭對劉文靜笑個不停:“其實我也不太關心你升到了幾品,但是你當選為長安城眾位王爺心目中的乘龍快婿的最佳人選的感言我還是很樂意聽的。”
劉文靜沉下臉來:“誌玄還真是把你慣上了天。穿著男裝隨便往外跑也就罷了,市井裏的胡說八道居然也讓你上了口。既然你消息這麼靈通,怎麼不想想你自己的風評。”
每天在茶館坐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我都快倒背如流了:一種說法是都督段誌玄的夫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圓,陣前一聲吼,山崩地裂,嚇退敵軍數千人;另一種說法則是他的夫人美貌不可方物,段誌玄讓她女扮男裝留在軍營,主要是為了綁在身邊。雖然說法不同,不過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這位夫人現在已經成了段家的導火索,不論如何,段誌玄和他的父母正因為這名女子的去留而關係僵硬。
“你也說這是市井的胡言亂語,那又何必當真呢?”我拎起茶壺給他續了水,“看你一臉的愁眉不展,怎麼?擔心我還是段誌玄?”
“這幾天他總是走神。”劉文靜的眉毛並沒有展開,反而擰的更緊,“所以我才來找你……”
“沒什麼可擔心的。”我打斷他的話,“晚飯他該吃的也沒有少吃,每天半夜還從我那裏打包夜宵呢。至於我公公婆婆……”因為從來沒有認真的看過他們,我突然發現記憶裏他們兩個的臉都是模模糊糊的,“我們也沒有吵架。”隻是互不理睬罷了。
“小嵐!”他叫我還用以前的稱呼,讓我心裏有點暖暖的,“你之前行事也算是八麵玲瓏了,怎麼這次把事情鬧得這麼大。你可知道邱老王爺看中了誌玄,要招他為婿了?”
“我知道啊。”這還能算新聞嗎?大嫂都旁敲側擊的告訴我好幾次了,“我婆婆為這事開心的不得了。”
“你!”他為之氣結!許久之後,低低的歎了一口氣,起身告辭。
看著他略顯婀娜的身影消失在簾子後,我自嘲的一笑:他沒說出來的話我也知道。王爺的女兒何等身份,做了夫人都是段家高攀。若這門婚事成真,以我和段家彼此不相容的關係,想留下來做妾都難,一紙休書清身出門,大概就是最後的結局。今天他來,也許是想勸我在這種情勢下明哲保身吧,做著這違背三綱五常的事,也算難為了他。
一個人坐到天色漸暗,我才慢慢踱回家。經過心源齋時聽到叫賣梅花糕的聲音,駐足想了想,終於沒有進去。回到府裏剛換好衣服,就聽到前廳有咚咚的炮響。
“王媽?今天是什麼節日嗎?怎麼放炮了?”
“不是什麼節日啊!”王媽仔細想了想,突然驚慌的說:“夫人,這是聖旨到了啊。您快點換衣服吧。”
“聖旨?”算算時間,對高級將領的封賞也該下來了,看來是升官的聖旨。“有段誌玄就夠了,我去了也沒用。”這一大家子,也就段誌玄有官位,其它應該算閑雜人等吧。
可惜王媽的想法跟我不同。她放了手裏的繡品,從箱子裏找出一件金線滾邊的夾襖硬逼我套上,急匆匆地把我拉出了院子:“夫人您快去吧,說不定要封誥命呢!”
誥命有什麼稀罕的,我被她拽著小步跑,心裏有點不屑,一個都督的夫人怎麼會封誥命?王媽也真逗。
被推進前廳時,聖旨已經宣讀完畢。在我進門的那一霎那,屋子裏一片安靜。我看了看桌子上擺放整齊的四套衣服以及一堆金銀珠寶,上前向傳旨的人行禮:“見過秦王殿下。”
李世民點了點頭,跟在他旁邊的劉文靜用他一貫的微笑說:“段夫人多禮了,快快請起。”
落座之後,房間裏的人雖然在聊天,可總讓人有一種詭異的感覺。似乎所有人都在看我,可是當我看過去,他們又轉開了視線,就連一向大膽無忌李玄道也是如此。這是怎麼了?我側過身子朝段誌玄低聲問:“剛才宣讀聖旨了?”
“嗯。”他猶豫了一下,湊過來答應。
“什麼內容?”這些人怎麼都怪怪的。
“升官、賞錢。”這個答案簡單,但總讓人覺的不對經。
“還有呢?”大家嘴裏的聊天沒有停,眼光卻似有似無的集中了過來,
“沒了。”他坐正身體,扭頭跟對麵的劉文靜寒暄。
當我白癡嗎?他扭頭的動作速度又快幅度又大,一看就有問題。我不滿的看他和劉文靜兩人貌似熱情地談論天氣。扭頭朝李世民微笑:“秦王殿下,您這次來……”
“我有事情要拜托段大人。”他打斷我的話,起身朝段偃師行禮,“還請伯父準許。”
老爺子正被升官發財的事竊喜不已,雖然外表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可是嘴卻怎麼也合不攏:“秦王殿下有用的找我們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氣。”
“聖上派我去隴西鎮壓叛軍薛舉,想必伯父一定已經知道。”薛舉我也知道,前幾天我還跟劉文靜分析出兵與建交的利弊呢,“這次出去,我最擔心的就是玄道。”他把李玄道拉了出來:“雖然封了都督,可他仍然缺乏曆練。留他一個人在京師,我實在擔心。所以想要向伯父討個人情。”
段偃師撚者胡子點點頭:“秦王殿下對都督的一片愛護之情真是日月可鑒。您放心,我們段家一定傾盡全力,輔佐四公子。”
“不敢如此勞煩伯父。”李世民施了一個禮,“段家一門忠烈,已經身負朝廷重任,我怎能再讓各位大人添累受苦。”他頓了頓,朝我看了一眼,“段夫人箭術非凡,智計無雙。當年十支沒羽箭贏的玄道心服口服。因此,我想請段夫人費心照顧一下四弟,又怕她推辭,所以想先來伯父這裏討個承諾。”
我有點詫異的看著李世民:受傷半個多月,我們倆從沒見過麵,就像不認識彼此一樣。今天他怎麼會突然提出來讓我照顧李玄道?李世民好像沒有感受到我的目光,仍然對著段偃師請求:“伯父,這次我沒有辦法帶玄道出征,留他一個人在京城又實在不放心。這孩子胡鬧成性,若是沒人管束教導,京城就要被攪得天翻地覆了。還請伯父三思。”
段偃師沉思良久點了點頭,對段誌玄說:“我看就這麼辦吧。”
等等,這件事的主角好像是我吧,怎麼都沒有人問過我的意見?剛要表示反對,眼前人影一花,段誌玄已經站在我前邊:“父親大人請放心,我和小蘭定不辜負秦王殿下所托。”
“那就好!”李世民接的極快:“我後天就要啟程。明天就派人收拾了玄道的東西住過來。”說罷,他拱手告辭。
眾人一起行禮。段誌玄拉了我的手要送出去,被我一把甩開。他怔怔的看了我一眼,被劉文靜從旁邊攜了手跟著人群走出大門。趁著眾人在大門口寒暄告辭,我打開供在香案上的聖旨一目十行的往下看,直讀得冷笑連連。
晚飯後,我難得的坐在一旁,沒有先離開。王夫人抱著誥命夫人的衣服在燭光下得意的瞟了我一眼,語氣古怪的誇著上乘的布料和精細的做工。大嫂舉著燭台在一旁幫腔,笑容讓人看得格外刺眼。突然,她手裏的燭台一歪,翻倒的蠟燭不偏不倚的砸在那身衣服上。屋子裏頓時亂成一團,尖叫聲中,我悄悄退出了大廳,摸了摸空空的耳垂,轉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