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  第39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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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業十二年二月,翟讓率領的瓦崗軍占領興洛倉,開倉放糧。
    
    大業十二年四月,翟讓李密攻下河南滎陽,河南境內義軍紛紛加入瓦崗,瓦崗軍成為全國聲勢最大的起義軍。
    
    大業十二年五月,河南道十二郡討捕大使張須陀奉命帶兵鎮壓,秦瓊、羅士信隨軍前往。
    
    大業十二年十月,張須陀與瓦崗軍在滎陽大海寺決戰,中伏身亡。手下將官死傷無數,秦瓊羅士信不知所蹤。
    
    爐子裏的火越來越小,屋裏的寒氣越來越大。李爺頭也不抬的收拾東西,完全無視站在中央的我和段誌玄。
    
    段誌玄拉了一下身上的棉袍,有點局促的開口:“李爺,您不再考慮一下?”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打開櫃子拿出幾件衣服塞進包袱裏。段誌玄扯了扯我的袖子,我朝他聳聳肩,表示自己無能為力。段誌玄搖了搖頭,走上前按住李爺的手:“李爺,您再考慮一下,東阿離不開你啊!”
    
    李爺隻是把他的手挪開,扭頭對我說:“小嵐,西阿的情況你也了解,我走了以後你就多費點心。”我眨眨眼睛問:“李爺,外麵天寒地凍的,路又不好走。等到開春雪化了再去不好嗎?”
    
    他勉強朝我一笑:“時間不等人,開春就來不及了。”
    
    我點點頭:“的確,張將軍十月出事,如今已經十一月,我們才得到消息。就算你快馬加鞭趕過去,也要五天之後。李爺,我怕你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
    
    “不會的!”他打斷我的話:“就算張將軍不在了,還有其他副官呢!”
    
    “可是秦大哥和羅兄弟都沒了消息,鄧副將現在留在了濟南府,五大副將隻留下兩個,怎麼管的了那三萬大軍?”我搬著指頭給他數人:“瓦崗軍也不是傻子,一定會乘勝追擊的。”
    
    “所以我才要趕過去,我已經接到鄧演的消息,明天早上他就帶人來會合,我們一起去河南郡。”李爺手裏沒有停,繼續收拾東西。
    
    “那齊州怎麼辦?”我看他把包袱的結打的亂七八糟,忍不住上去幫了一下:“並不是我攔你,可是你和鄧知府都走了,齊州這麼大的一個地方誰來管?難道你們要讓張將軍好容易爭取來的齊州落入他人之手嗎?”
    
    “劉主簿會留下來。”他的東西已經收拾差不多,卻安靜不下來,繞過我和段誌玄,把桌子上的茶杯換個方向,整理一下已經很整齊的床鋪。我扭頭跟段誌玄低聲說:“沒希望了,回去告訴程大哥吧,李爺這次非走不可,誰也攔不住了。”
    
    段誌玄不甘心,還想說點什麼,被我一把拉住:“我們都勸了一個多時辰了,隻怕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他俯下身問我:“真的留不住了?”我看著李爺忙碌的身影,歎了一口氣:“他現在連齊州都不在乎了,一個小小的東阿怎麼能留得住他。還是早點回去告訴程大哥,讓他找人頂替李爺的位置吧,最近西阿也不太平!”
    
    段誌玄聽了我的話,想了一會,一跺腳出了門,走的時候大概是不解氣,把門甩得咣咣直響。李爺卻像沒有聽到一樣,依然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我從他的床下拖出一壇酒,拍開泥封,把桌上的茶杯倒滿,對忙個不停的李爺說:“收拾的差不多了,房子我過兩天打掃,您還是過來喝杯餞行酒吧。”
    
    他扭頭看了一眼,把嘴一撇:“小家夥,就知道你惦記著我這一壇果子酒。我還沒走呢,你就敢開封!”見我把茶杯端起來,急忙說:“這酒是配著青瓷杯喝的,不能用茶杯盛!”
    
    我笑嘻嘻的喝了一大口:“你都要走了,還不快點品嚐這藏了五年的好酒,難道要全送給我喝嗎?”李爺有點心疼的端起杯子:“哎,居然用茶杯喝上好的酒,真是暴殄天物!還是下次換了青瓷杯再喝吧。”
    
    “哪裏還有下次呢?”我低聲說:“如今就我們兩個,你倒是說說:下次喝酒是什麼時候呢?”
    
    李爺喝著杯子裏的酒沒有言語,我伸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看著他說:“張將軍戰死,你和鄧知府要離開齊州,今後東阿有事,官府裏誰又能作主呢?上次我們借著張敏的事情奪了齊州的權利,如今要連本帶利的交還給郡裏那些老爺們了。上麵換了人,程大哥作為張將軍的得力助手,今後怎麼逃得開新知府大人的報複?”我頓了頓,扭頭看了看李爺,他低著頭轉著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隻能繼續說:“你最近在西阿管事,自然也知道張達要殺回來的流言。俗話說無風不起浪,隻怕過幾天這件事就變成事實了。”
    
    李爺沉默了一會,說:“你放心,劉主簿會留在濟南府,東阿有事可以找他!”
    
    我歎了口氣:“這句話連你自己也不信吧。那個遇事隻會翻書的劉主簿有什麼用,不過是你們兩個留下的煙霧幌子,騙騙齊州郡的老爺也就算了,難道還要騙我們兄弟嗎?”
    
    屋裏的溫度變得越來越冷,我咳了一聲站起來到爐子邊加柴火,李爺在我背後突然說:“我不能不去河南!”聲音因為激動而有點發抖,跟平時一點都不同。我本來想轉身,卻被他在背後按住了肩膀,隻能保持半蹲的姿勢問:“為什麼?”
    
    “張將軍對我有恩。”李爺說:“我本來是一個窮書生,在廟口靠賣字畫為生。有一年冬天,我娘病重,當時我沒錢抓藥,鋌而走險去偷人的錢包,卻被張將軍抓住。他問明情況後,不但沒有責罰我,還給了銀子為我娘治病,後來我娘病逝後,還幫我出了喪葬費。張將軍的再造之恩我永生難忘。這次張將軍不幸中伏,我一定要去河南,跟眾兄弟一起為他報仇!而且……我希望能夠到他墓前祭拜一下。”
    
    很古老的段子,我盯著眼前跳動的火苗暗暗的想。李爺的手卻在我的肩膀上微微抖動,我隻能保持原來的姿勢勸他:“張將軍在天有靈,一定能夠懂得你的心意。節哀吧,不要想太多。”
    
    過了好一會,李爺才把手從我肩膀上撤走,我扶著爐邊站起來,踢了踢早已發麻的腿,一瘸一拐回到桌子旁邊,給我們兩個的茶杯裏斟滿了酒:“我也知道留你不住。你這壇酒藏了五年,再不喝酒沒有機會了,不如拿來給你餞行,祝你這次去河南一帆風順!”
    
    李爺卻紅著眼睛舉起杯子,恭恭敬敬的灑在地上,口中祝禱:“張將軍,請你保佑我這次為你報仇,取了翟讓的首級為你祭奠!”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爺隨著鄧演帶了一隊輕騎兵去了河南,我和程咬金、段誌玄三人去送行。他們的身影在黑暗中很快就看不見,我在恍恍惚惚中想起曆史裏瓦崗軍的豐功偉績,心知他們這次一去必然凶多吉少。朝夕相處的人就這樣留下一個義無反顧的身影離開,我除了遠遠看著,居然什麼也做不了。想到這些,心裏覺得被挖了一塊一樣,憋悶的難受。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碰到了一邊的程咬金,他有點詫異的看了我一眼,隨即說:“李爺說明年春天就回來了,不要太擔心。”我愣了一下,低聲說:“外麵冷,回去吧!”轉身朝村子走去,脖子上的布巾散出淡淡的果酒味。酒香猶在,斯人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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