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嫁給什麼人？
    ——溫柔的吧，然後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你呢？
    ——我……
    那時年少，女孩青澀的笑容卻始終停留。定格的畫麵即便年華不再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白紗飛舞之時，便是玫瑰凋零之日。
    ——為什麼？
    ——我哪知道呢。
    曾經嬌豔的玫瑰，隻剩帶刺的枝稈散落滿地。
    轉身，白紗飄落，覆蓋血跡，卻是下一朵嬌豔迫不及待綻開。
    若恨，便恨這規則——如若白紗飛舞，你我情意便將走到盡頭。
    “顏陌、顏陌、顏陌、顏陌……”男人像瘋了一樣不停地重複著她的名字，強壯的臂膀將她緊緊地困在懷中。
    頸間的粘膩順著鎖骨滑落，她側著頭突然想笑。明明死了，她毫不留情的刺穿對方的胸膛，接連數次。“喂，你真的是人麼？”一個人，無論他多麼擅長說謊，卻總有那麼一句是真的。顏陌始終這樣認為，如今看來，她卻相信了最假的那句。
    “霧翎，你是什麼東西呢？”盡量放柔語氣，轉頭，僅能看見男人的側臉。“說話好不好，你這樣的沉默會讓我……”
    “帕夏一族。”終於開口卻是她最不想聽到的，即便早就料到。
    “嗬嗬，所以說啊，我曾做過最錯的決定就是沒能讓你魂飛魄散。”騰空的紅傘圍繞兩人，緊貼的身體卻無半點縫隙。顏陌搖頭，紅傘隨之落地。抽出別在身後的手臂，緩緩覆在男人的手背。“霧翎，你在抖，你在害怕……”緊貼的後背心髒的搏動清晰，溫熱的液體滲透了她的衣服。
    “霧翎，你知道帕夏一族怕什麼嗎？”放鬆，她逐漸享受這種類似擁抱的禁錮。男人始終不語，微弱的呼吸騷弄著耳蝸。她的指甲狠狠嵌入對方的皮膚，劃過，血珠瞬間滲了出來。“我想，你不知道吧，如果知道就不會與我靠的這麼近了。”
    幾乎眨眼的功夫，話落，到轉身，到站起。顏陌大笑著望向麵前驚恐的男人。帕夏一族怕什麼？“帕夏一族怕我啊！！！！哈哈哈……”頭仍舊再痛，仿佛炸開一樣。一邊忽略竄進的畫麵，一邊應付男人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力量。
    紅傘適時移了過來於後麵支撐著她的身體。“霧翎啊，沒有人告訴你，在謎題打開之時千萬不要靠近我麼？”聲音微弱的聽不清楚。顏陌捂著嘴幹咳，手心的溫熱她無需多看。
    “這次，我不會再做錯誤的決定了。你啊……下地獄吧！！”紅傘瞬間撐開，密閉的房間劇烈的搖動。腳下的地板裂開，無數的手臂激動的探出。那些醜陋的惡靈，興奮的靠近男人。
    “我所討厭的東西，亦是我唯一擁有的。”
    “去死吧!”
    “去死吧！”
    “去死吧！！騙子！！”
    蜂擁而上的亡靈，大張的嘴惡臭的液體蜿蜒了一路。男人蜷縮在角落驚恐的望著她，張合的唇吐出的聲音被哭號掩過。
    顏陌站的遠始終在笑，笑麵前男人的狼狽，笑腦中畫麵裏女孩的謊言。
    ——討厭麼？
    ——討厭！他們都欺負我，他們說我是沒有父母的野種！他們砸我。
    ——要來麼？
    ——去哪？
    小小的手十指相扣，在那幾乎燃燒的陽光下，她轉身，我叫顏陌，我們玩個遊戲吧。
    重重結界，蓮祭卻輕而易舉的穿過。他不解，身邊的小寶亦覺得奇怪。這與原本所感覺到的相差太多。“施術人要死了。”唯一的可能。小寶彎腰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
    “這個！”蓮祭一愣，猛地奪了過去。
    “你認得？”
    “舊宅，舊宅的落地窗。”
    可笑。小寶懶得理他，不過是塊碎片，所有的玻璃都長一個樣子……一個……“給我！！”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快速的奪回，亦不管鋒利的斷麵是否會劃傷他的手指。不一樣，這玻璃竟有生命。小寶將它攥的緊，刺傷的瞬間，零星的記憶閃過。關於舊宅，關於窗下那荒蕪的雙眼。
    “走吧，就在前麵。”蓮祭指著不遠處微弱的光線，那裏有誰笑的淒慘。亡靈的氣息逐漸濃鬱，腳下的影快速閃過，回頭衝著他們咯咯的笑。
    “顏陌！”蓮祭一掌打破結界，浮現的門跟著碎成好幾塊。
    淩亂的屋子，女人顫抖的蜷坐在角落。染血的雙腳不停顫抖著。小寶小心翼翼的靠近，環抱她的頭輕聲安慰。“霧翎死了？”餘光看向一邊，蓮祭正探那人的鼻息。對方搖頭，他正要鬆一口氣，更為詫異的回答叫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
    “這不是真正的霧翎，不過是個人偶罷了。”看著蓮祭從其胸口掏出的玻璃碎片。小寶厭惡的扭過頭去。早就該料到了。霧翎那種人又怎會親自出馬呢。
    “接下來怎麼辦？”
    小寶看了看顏陌。“離開，這裏不能再呆了。還有麻煩你背著她。”
    蓮祭聳聳肩，靠近卻在觸碰的一瞬間猶豫了。小寶喚他。“不，沒事。”很奇怪，蓮祭總覺得哪裏不對，無論是這屋子，還是這多到離奇的血，以及空氣中隱約嗅到的惡臭。“顏陌，我背著你。”對方沒有抵抗，任他擺布，若不是還有呼吸他會以為她也隨那木偶去了地獄。
    必須趕在天亮之前回去，不然麻煩的事會更多。雖然顏陌身上的血腥會吸引遊蕩的亡靈，但是那點東西他相信蓮祭還是會處理掉的。隻是很奇怪，他們一路很正常，出奇的正常。隻是蓮祭始終陰沉著臉，心事重重的樣子，他不好問，畢竟彼此都不熟。
    回到酒店，蓮祭將他們安頓好便要回去。
    “走的這麼匆忙，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麼？”
    小寶一個瞬步擋到門前，他的聲音很輕生怕吵到床上的女人。蓮祭看他一眼，回頭，再次轉過來時指了指門外。小寶了然的跟了出去。走廊盡頭不大的窗下圓桌旁圍了幾把椅子。那是供客人抽煙聊天的地方。蓮祭坐下，沉默許久突然冒出一句很奇怪的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動作很大，甚至碰到了旁邊的椅子。“蓮祭，你到底在說什麼？”
    “不覺得奇怪麼？在那種情況下她居然毫發無傷。小寶，你就一直沒懷疑過顏陌嗎。”
    懷疑？開什麼玩笑。他根本找不出顏陌值得懷疑的地方，除了偶爾開玩笑的說點謊話之外。
    “開玩笑的謊話？？”蓮祭譏諷的語氣令他很不悅。
    “你難道就沒懷疑過，或許，從最初她就在說謊。”一句話卻如晴天霹靂般叫他無法回嘴。
    小寶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蓮祭是何時離開的，等他回過神來時天幾乎全亮了。走廊有客人退房，服務生會笑著與他打招呼。重新回到屋裏，顏陌還在睡，隻是眉頭始終緊鎖。他無法得知在那消失的幾天裏對方究竟經曆了什麼。但是……
    “為什麼沒有受傷呢？即便你不是普通人也是個人類啊。”
    “顏陌，你真的騙了我麼……”他有些難過的伏在對方身上。不要騙我啊，唯獨是你千萬不要騙我……求求你了。
    如果有夢，睡著的我們是否就此長眠不醒？
    如果沒有夢，那黑暗之中我們孤單的心情該訴給誰聽？
    我是顏陌，同很多人一樣過著枯燥且乏味的生活。街角，路口，或許曾經你我擦肩而過，可惜，你不認得我，我也不識得你。
    你的名字。很多年後我依舊記得那個甜膩的聲音，帶著哭腔，可憐巴巴的問我。
    顏陌。
    不知道她是喜歡還是怎樣，總之她笑了。我和她麵對著麵站著，她就那樣毫無保留的露出整排的牙齒，小小的手戳我的臉頰，問我為什麼不笑呢。
    隻是當時的回答我忘了，內容或許是些無聊的東西吧。畢竟當時她小，我也不大。幾歲的孩子又能給出什麼令人驚歎的回答呢。
    多年後，當我再見到那個孩子模樣的她時卻是夢中。在我們初次相見的房子裏。簡陋的桌椅，淡粉的桌布，零星插著幾支玫瑰的白瓷花瓶。
    我見她哭，上氣不接下氣的問我為何丟下她。可惜在夢中我無法回答她，不然一定會喊，是你先丟下了我，是你在幸福與我麵前選擇了前者。我想我會將這麼多年集聚的怨氣統統發泄出來，用她從未見過的我。
    可惜，那終究是夢，再真實也是虛幻。夢中我抓住她的小手，現實卻是兩手空空，夢中她哭的撕心裂肺，現實卻笑的絕望。
    夢，不過是夢，是我多年來一直不肯丟棄的記憶編織出的粗糙甚至幼稚的幻境。
    在醒來之前，我終於想起來問她。
    “呐，你的名字。”
    “留美。”
    啊，這樣啊，嗬嗬，以後應該不會再見麵了吧，這個夢也是時候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