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一  第六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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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襄陽已逾五日,再約莫七日光景便可抵汴京,護送盟書的隊伍雖不談壯闊而易察,可名列於盟書之上的不乏朝中高品大員,為自保身其理應極力相阻,怎偏偏至今毫無動向,其著實怪哉…待思及程前的留書細鏢,展昭不禁輕蹙了眉頭。
    而與此同時,汴京一裹金華房內,一清俊男子正依紅偎翠,花酒送迎不亦樂乎。蔑笑著挑高了身旁俏人兒的下顎,眼中琉璃光色閃爍,酒氣微醺輕吐言語,道“爾等且先滅了那群狗官的人罷。吾便隻待這群蟲子耐不住,哭著求本王允了他們效命了,爾等再去會會那禦貓。”語罷,便聽得庭下應命之聲肅然而起。
    軟玉鄉中的迷離醉眼似是無意間瞧了庭側的青衣人一眼,蒸騰霧氣亦難掩其中皓光,計色立閃即逝,即道:“葉青,你也去幫我探探他。”
    而後那名曰葉青的男子方才稍作頷首,沉聲道:“是”
    這彼此對話間似是隨意卻絲毫顯不得活氣,幹硬的氣氛直驚得一旁的老鴇浸了滿身香汗。葉眉扭作了團,不自在的捏緊繡帕拭了拭額頭,那小心勁兒,生怕將滿麵的粉兒呀脂呀抹下破了相似的,勉強堆出了個笑意,顫巍巍道:“蘇爺,這添香,泊葉可是咱名遍京都的魁了,若能稍應了您心意便好。這兩小丫頭片子就一賤骨頭,若是逆了您的歡心請千萬別留情,這不聽話的丫頭缺的就是教訓。嗬,需要什麼您盡管吩咐,我老媽子一個就不在這兒礙了您的眼做那掃興致的擺式,且先退下了。”言語間,這女人的窘態仿佛將那滿首的金牡丹都逗樂了,笑得怎一個花枝亂顫!
    女人細碎的步子還未移至門旁,便聽道“我說霍嬤嬤,爺又不似豺狼,幹甚走得這般急。至於這兩個女人……你莫不是戲耍於吾罷?”
    聞言,霍嬤嬤已無察於額上滲出的冷汗,忙轉首道:“這……奴家怎敢…”
    “嗬,吾亦信你不敢。”仿若回心轉意般,語氣忽的一鬆,轉瞬間男人已踱步而來,嘴角笑意直籠著堪堪一步開外的霍嬤嬤,輕點薄唇,翹首眯眼,道“顧盼生情,確都是媚人的丫頭,那既是霍嬤嬤的要求,那吾便…”說著邪魅一笑“…絕不留情。”
    這方霍嬤嬤正如墜五裏霧中,一張油彩臉上描著全然不解,木訥的見葉青從內廂踱了出來,低語於那男人耳邊道了什麼,她聽不真切,但多年的營妓經驗讓她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危險。忽的,她腳下有些不穩,顫得身上的脂粉都快掉下似的,再不管眼前的男人,一路跌撞的進了內廂。
    那房間卻還如方才一般,未有過大變動,隻是那一雙曾是巧笑嫣然的俏人兒,此時正倚在榻上,似若休憩,卻又毫無生息。待得霍嬤嬤走近了,見著那喉間致命的血絲一線,方才反應過來,竟是死了!雖她乃一介女流,不識功夫深淺,可她認得這切口,快,狠,準,待想想平日錢養的那群與飯桶無異的護院,她頓時頗感絕望。
    但好說是曆經世事的老鴇,霍嬤嬤僅強自吸了幾口深氣下肺,穩了顫意,起身出了廂房,雙眼直盯著那蘇爺,未有半分遊移,道:“不知蘇爺這番,道是何意?”她深知,若是此時巴結諂媚,不定能落得個好下場。或是說這女人亦是在賭,賭的是她冕笑樓背後的深權利勢,貴胄富商,賭的是這男人動不了他霍嬤嬤分毫。
    可女人總覺一陣心涼,但聽男人屑笑道:“怎麼,這不是霍嬤嬤的意思麼,到如今卻歸責吾的不是了。且罷,吾道是有事須得嬤嬤一助呐。”言畢,便見得那葉青又走上前來,手中多了個木幾盤子,待近了一瞧,那裝的分明是整塊整塊的金製元寶。這等好處緊接著方才的不小驚嚇,直弄得那中年女人蒙了頭腦。
    “如今這冕笑樓廣結高權,深立朝中,做那紅塵萬樓之首,不可不謂是霍嬤嬤之功。吾念嬤嬤如此年紀卻還這般操勞,心有不忍,這便幫嬤嬤接了這事兒去,你看可好?”
    想她再是愚鈍,也明白這話間玄機,冕笑樓是她多年的心血,這般便拱手予了人,多少是有些不舍。隻是現下應與不應,已不是她一個青樓老鴇做得了主,何況還有那沉甸的金銀盤纏。於是霍嬤嬤麵上堪掩去難色,試了試汗如溪彙的麵頰,道:“那既是蘇爺的意思…正是吾冕笑的榮幸,哪有不好之說,奴家真是萬謝於蘇爺了。”語罷,稍作垂了首,可仍是偷著眼瞧那閻王爺的臉色。
    多年處身深宮的耶律崇轅舉止談笑間練出的本事,哪可能被她一青樓老鴇輕易瞧破,便隻見他頗含深意的瞧了瞧內廂,而後轉首於那葉青,風輕雲淡,道:“一把年紀的女人路上別生出什麼事端,爾便去送送霍嬤嬤罷。”言畢回身,卻又是往內廂去了。
    隨後那青衣的男子便將滿盤金銀皆交與霍嬤嬤,淡然應了,待深沉的眸子直盯得女人渾身不自在後,方才道“那麼,吾待你一刻鍾打理收拾,請吧。”
    聞言,那老鴇更是緊抱了懷中的金寶貝,勢似逃出了這使得香消玉損的屋子,直奔自己的香房去了。這些個爺盡是狠角,好生危險,她可不願方才好不易撿回的命又這麼丟了。念想及好歹得了些寶貝,後半生有個繁榮富貴,心下稍寬,想著餘生便幹個安穩差事享個晚年罷,不覺間加緊了手中動作,迫不得馬上離了這是非地。
    恰巧刻鍾時間而過,門外沉聲適時響起:“可是好了?”
    正逢此時,內廂中的耶律崇轅亦難得的擰了眉,金線滾邊的蘇雲靴直抵著添香那損了色的下顎,腳腕扭轉,嘖嘖道:“這女人必是詐耍,就這等貨色竟堪比…。。”言斷,望了望窗外,天色已裸出黃昏的赤紅,微風推攘,房內熏香燎然。男人輕垂了眼瞼,眸中柔光流轉,喃喃道:“比及梓薰,道真是相去天淵。嗬,本王怎能讓爾等損她半分。”
    或許,便是從一開始,這群女人的悲劇便已注定。即便是冕笑亦招惹不得那國色人兒的名頭,徒惹殺禍。世人皆不知那遼國王爺邂逅名妓蘇梓薰的秘史,正如其不知冕笑一夜易主的原由,隻偶有人道,怎不見了那泊葉添香,怎未聽得那霍嬤嬤的滑嘴油舌?人聲繁沸,異樣的聲音早已隱沒,幾天的功夫,那曾經的豔色便已被吹得散了,杳無痕跡。
    隻可憐了那老鴇,終是再沒能如願,便是死,也是死在了這不曾有人念想的冕笑樓中,作了魂,也再離不了半分。
    再說這方,韶華轉逝,展昭一行人已是匆匆而過三日。
    入眼的是橫亙的青山,覺似須臾那霧間青色便已暈上了抹緇色,浮現出一片墨綠,天已是漸暗了。
    山間小道上十數人馬行色匆匆,打首的藍衣人稍作打量天色,便回首詢於眾人道:“天已見暗,待盞茶功夫便至蔡州,吾等如此行路甚許天,可要尋座客棧安生小憩一夜?”
    一聽可駐客棧而憩,本已是一臉苦色,耷拉在馬上的孟黎頓時覺著鬆了口氣。雖說他也算是枚猛將,可大半年難離汴梁的慰林軍哪用得上馬匹,偶爾操練,兵場巡視驅駕那幾裏地,怎能比而今的數日兼程。
    雙腿內側已是被硬皮製的馬鞍子磨得腫痛不堪,見同程之人顯然無自己反應這般明顯,孟黎便隻得忍了這痛去,待難得的休息時間小敷了點識得的野藥,稍作適緩。這下子展昭一語,怎能不給了他活氣,當即道“便這般罷!”
    心知孟黎這般爽然的緣由,歐陽春瞧了身後眾人,無一不是一臉疲憊的神色,便回首朝展昭稍一頷首,意作認同。
    於是一行人馬不停蹄,定是得在天黑前至那蔡州,尋得座棧館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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