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一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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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驛站南廂
已是清秋,南廂院內的落木亦淒慘了一地,一陣風起,便將無助的飄零催促著飛遠了去。歐陽春扣著輕掩的門扉,道:“展兄可是…”
那方展昭得回,見歐陽春如此,便道:“不知歐陽前輩所為何事?”
歐陽春聞聲轉首,眼中驚色一閃而過,道:“方才就鏢器之事詢了智化些許消息,正欲告於你。怎知展兄…可是有要事?”
展昭聞言,微撇了頭,輕笑道:“這確是歐陽兄多慮,展某且是會了前來護迎的慰林將首,小作商量兵備,正欲回房收拾撿物。道是不知歐陽兄詢得何消息?”
歐陽春撇看四下無人,便近與展昭,道:“展兄可知當年退隱江湖的暗器好手,葉鋒行?”
“若照前輩之意…”
“非也,此人習暗殺之術,喜暗親靜又生性怪僻,若非己事絕不輕易出山。況吾已以鏢器尋過智化消息,雖同是細製重鏢,但鏢鋒款樣皆不近同,以葉鋒行那老家夥性情,斷不會如此。可…這出手之法,於其定是脫不了幹係。”語畢,望了望灰蒙的天色,歐陽春沉聲道:“此行險危難測,若遇此人,還望展兄小心應之。”
展昭心知歐陽春關心之意,神色微潤麵色未改,抱拳道:“謝與前輩提點,這是自然。守軍打點已畢,約莫半時辰即可上路,關於盟書一事,吾欲攜其先行一步作那惑敵之計,不知前輩意下如何?”
但見歐陽春輕撫眉頭稍作思量,隨即道:“此計惑敵甚好,大軍行後,若遇不測即可支援。”而後,語氣稍頓,道:“但還望吾等隨行,彼此之間也得有個照應。”
聞言,展昭頷首一笑,溫情四起,生生將這滿地淒慘給壓了下去,道:“那便如此罷,展某且先回房了。”
而後各自一拱手,任由秋風吹拂,各自消散了。
襄陽街市
江湖人都知他錦毛鼠白五爺可不是個好戲耍的主,偏偏這席祈也是個看似不知死活的遊玩性子。於是,被席祈帶著在襄陽城裏穿街過巷,在同一地方晃蕩過好幾次的白五爺是真的惱了。
“四條眉毛,拿爺當猴耍呢?”其中惱怒之意溢於言表。駐足環胸,冷目直盯著一步開外的席祈,隔著黑綢仍是蔓延開來的殺氣使其不禁縮了縮脖子。
席祈轉了身子,拍了拍白玉堂緊繃的肩頭,爛笑道:“嘿,哪兒能啊,五爺可仔細別氣壞了身子。瞧,出了這巷口就是了。”語畢,人已到了十步開外,抬手道:“請”。
這方白玉堂半信半疑,蹙起秀眉,卻也緊跟著踱步去了。
待到出了巷口,環視街圍市景,竟是竹製小居的街對!霎時,白玉堂氣急而欲提真氣,卻忽然間被虎口一陣鈍痛激得悶哼一聲,驚覺自己被脅,正欲使計破敵之際,席祈附上他的背脊,拂過輕柔的綢幔一蕩,道:“別急,已到了,五爺還是安分的隨吾來吧。”
白玉堂無奈虎口被擒,隻得任席祈脅著前行。也就百步的路程,席祈便停了步子,他停在了一張巨大的黃色布告前,屬於帝龍的顏色上布著兩位鬥大的字眼——皇榜。
冷笑著打量皇榜上朱批的烈士一詞,白玉堂不著一語。廟堂事醜,真當五爺稀罕付命麼?風流天下我一人的錦毛鼠,何時受過這等桎梏,人死灰散,爾等竟妄想用個虛名來束住五爺麼,真真笑話!
但即時轉念一想,這倒是有人設計,還是老天笑話呢。五爺若是活著回去,自己自是不在乎欺君之罪,若是連累戴了頂官帽的蠢貓…思索間,白玉堂不禁抿了嘴。
自白玉堂見了布告起,席祈便有些不自覺的樂在其中,覺其握緊了拳,知是白玉堂到底是有些反應,正欲笑言,卻忽聞一陣暗香拂過,當即正色探查四周人員,心覺並無異樣。正惑神之際,白玉堂趁其不備閃開了腕子,揉了揉頓疼的虎口,冷言道:“爾等真以為五爺會以此而放骸逐己?果真笑話,廟堂之封實幹五爺甚事,瀟灑江湖,誰管他人言語。念及數月之恩,你我之間恩怨這便一語作罷,從此互不相幹罷。”語畢,瀟灑轉首而欲離去。
聞言,席祈微愣但片刻後,難堪一笑,道:“這下,恐吾二人誰也不欲走了。”言罷,白玉堂便聽得一陣急促蹄聲,已拐過街角由遠及近而來,那馬上之人他白五爺就算轉了世也認得,一襲藍衫,溫潤如玉——展昭。
登時,五爺的心就漏了半拍,他們果真未曾離開。正欲思個十全的法子給其露個消息,不料席祈即時一個飛身上前,指尖灸針銀芒一閃,阻了白玉堂欲耗其內力傳音的法子。眼見得展昭愈近,仿佛下一秒就會擦身而過,這可急了白五爺,匆忙間順了過路姑娘的釵花,盡力向飛奔的良駒擲去。沒了內力,五爺的武功架勢可也非虛,不過刹那間,席祈未及阻止,便聽得馬兒受驚時淒慘的嘶叫聲陣陣響起。
展昭這方,眾人皆負重任千方小心,此時奔馬受襲,便都瞬時下馬據勢,全副戒備之意,展昭凝神靜息以不變應萬變,歐陽春緊握了腰間刀刃隻待出鞘見血。不多時,智化尋了釵花歸來,無奈的皺眉,笑道:“暗器?”
而後歐陽春稍作卸勢,取過智化手中之物,神色猶疑。
智化好不容易沉了笑意,穩聲道:“此釵襲來時並無任何內力,到像是哪位姑娘家有意擲來,偏巧無意間驚了馬,當真是位懷寬膽大的女子。”語罷,有意無意的笑看著展昭,惹得藍衫一陣尷尬。
本欲支了話頭上馬,小心如展昭仍是四下探望,人群如常,樓閣無異。
隻是…瞧了瞧不遠處似是正與人打鬧的白衣男子,恰巧這非常時期,天色大白為何麵覆黑笠?展昭心下生疑,引了眾人的視線向白玉堂瞧去。
那方白玉堂本因成事而莫名歡喜,可待真使展昭勒了馬卻又心下生亂,不知如何是好。隻因他瞧見了一人,此人他認得,皇帝的走狗,慰林軍的將首——孟黎。心下不禁暗罵,道這皇帝老子忒是狡猾,竟使得這法子來護看盟書,監視那隻死蠢的衷心貓兒麼?確是白白擾了五爺的計劃。
正待白玉堂困惱之跡,席祈輕笑一聲,速速的近了他的身,察覺席祈意圖白玉堂順勢借了其勁力轉了個身子,正欲一腳飛出,卻不料這四條眉毛似是早有預料,俊眉一挑,攜了他的腳腕稍一推送,沒了內力的白玉堂抵不住這勁力,便失了重心直直的栽了下去。
正向白玉堂踱步而來的展昭,隔著川流般的人群亦瞧不得真切,隻是眼見得那遮麵的白衣人似是倒了去。不禁心中一慌,撥開群流,瞧著的便是白玉堂渾身無力,絕望的被席祈扶起的場麵。
沒來由的,展昭撫了撫頓疼不已的心口,穩了呼吸,道:“這位兄弟,可是身有不適?”
這方席祈暗中縛了白玉堂手腳,應付自如,道:“確也不瞞這位兄弟說,這正是不才家弟。這小子留性煙花之地,好酒色,不料月前歡事後卻落了個怪病,臉上生瘡,手腳流膿,眼見著不行了,卻又極喜顏麵不願示人。這不,今日好不容易勸出了家門,怕嚇著人便弄了頂黑笠給遮了麵。”說著,狀似小心的瞧了展昭等人一眼,道:“怎的,這小子路上不甚安分,擾著各位了?”
聞言,展昭忙道:“並非相擾,此當吾等不是,既是就醫事急,這就不作叨擾了。”語畢一拱手,席祈小心點頭算是道了個謝,便就扶著動彈不得的白玉堂向遠處的醫館去了。
望著遠去的褐白兩色身影,展昭心下總覺有異,卻又察不出個所以然。回首欲詢於歐陽春,見其稍作頷首,正欲言,卻被一直未有做聲的孟黎搶了話去。小眼睛環視了數人一圈,道:“還望展大人莫忘了,而今之重,是為盟書順利送回之事。莫要在這等瑣事上,損了心力。”語畢,翻身上馬,策了良駒直奔城門去了。
展昭無奈,隻得與歐陽春,智化等人相視一眼。便也上了馬,追著孟黎策馬走了。慰林將首雖是小他的五品將士,但卻扣了頂朱批的欽差帽子,他既已從江湖的南俠變作了廟堂的禦貓,那便得遵守朝廷的規矩。若說沒了禦前四品的官銜,以他展昭的豪邁性子亦不會在乎,可他在乎的是沒了這頂帽子後受牽連的那一方青天。包大人確是好官,定不能因展某的幹係而累了他。守得一方之青天,福安天下之百姓,這便是展昭入仕時最初的信仰。
與此同時,被席祈脅走的白玉堂便眼看著展昭就這麼從視線中消失了,心想,到底是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