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日。一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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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未明屋府
相較於數日前初醒時的疼痛,白玉堂可謂是快活了不少。到底也是練過武的身子,而今已是能自己坐起而無需攙扶。病員的日子實是無聊,每日無非就是昏睡或而清醒,已連睡了十數日的他,現下可是無論如何也得不了安憩了。
閑暇之餘白玉堂難免會憶起那四條眉,要論起四條眉這稱呼,可是讓席祈哭笑不得的。自己好說已過了弱冠些許個年頭,被人賞以這頗富喜感的綽號可是頭一遭。若說頭銜,他席祈得的也算是不少,醫聖,妙手,毒仙,凡是排的上的地兒,也都能掛上個席祈的名兒。以上哪個不是一笑而過,偏偏白玉堂一個四條眉毛出口,便讓他打心眼兒裏記住這名兒了。
若說起那四條眉毛,白玉堂到底有些樂的。想他白爺爺正憩的香甜,卻忽的覺著有些不安分的東西正在他腕兒上亂動呢,就算是受的傷重些犯困,可習武之人的的警覺還是有的。眼睫蝶翼般輕抖,清澈的的眸子便直直的盯著眼前的人。
那人也未料到他會醒著,正恣意的動作著,陽光從他身後透過給他額前兩縷柔發鍍上了層柔和的金色,飛眉入鬢,眼若盈月,笑似含春。一瞬間的晃神,白玉堂險些一聲貓兒脫口而出,隨即又有些懊惱的輕歎,怎的我白五爺也似個女娃子般的…
他這一輕歎,不想卻引起了床邊人的注意,輕聲:“公子,可是醒了?”
明亮的眸子直視著那人,嘴角微翹,道:“嗬,莫不是你喜歡睜著眼寐息?”
那人一愣,卻也笑笑,道:“自是不會”
見其笑的坦然,原打算嘲諷的話便哽在了喉嚨裏,隻得悻悻收回。
“整日渾渾噩噩的也算不得日子,這是第幾日了?”
“這。。”話語一頓,似在思考,但手上纏握的錦束卻一刻未停仍是井井有條“算上他將你交予在下那天,怕是三十有七了。”
白玉堂仿佛無目的的瞄著床幔上精致的繡紋,桃花眼中一片深邃,毫不質疑的吐辭,道:“那天,吾夜探衝霄。”
“算來正是,傷成那樣,還能從閻王殿上拉人的,恐也隻有在下了”說著,席祈結好了帶子,頗有些得意的順了順額前的碎發。微眯了眼朝白玉堂灼然一笑,頃刻間,仿佛將周遭的華光都羞得遁開了去。
見白玉堂合了眼又不加理睬,席祈也隻是搖了搖頭,掖好被角。一陣細瑣的收拾聲後,腳步聲蔓延到了描金的門邊。
“喔,他可是交代了。這幾日且暫離不開身,待事情處定便會來看看。這幾日你且好好養著罷。”緊接著,是木質門特有的吱啦聲響,仿佛將這屋子裏煩悶的空氣都驚得惶然輕蕩。
不多時,空曠的房間再度回複了平靜,但床上假寐之人卻再難歸於淡然。
早前察覺這房中各個物件並非外邦風範時,白玉堂便已起疑。那人既大費周章救了自己,便不可能路途顛簸又將這條命枉送了。既然這四條眉毛說自己夜闖衝霄樓的當晚便已到此地。就兩個時辰的腳力,便是千裏良駒也行得不過七五裏地。如此,那這裏仍是在大宋。還是在襄陽附近!想著,不覺周身已是一股暖意…
但他白五爺雖是絕頂聰明,終究還是猜錯了一步。
此地並未於襄陽附近,卻是本就於襄陽境內,慧敏如他怎也不會想到,這裏離襄陽王府也不過就百米距離…。
襄陽驛站南廂
“展兄,其襄陽王餘孽已無首,其遣散逃離者亦不足為憂,盟書既已到手,吾等還是速速趕回複命的好。五弟之事…想他瀟灑一生,最後也是個如此壯烈收場。以五弟的性子,沒隱於江湖倒不如轟轟烈烈的鬧一場,如此於他也算是一生快活而去了。襄陽一役朝廷可算是大勝,切莫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失了士氣。”語畢,歐陽春微微的撇了撇頭,不忍看展昭此時的表情,隻是安慰般的拍了拍展昭那算不上偉岸卻也不失力量的肩頭。
仿佛被人打斷了沉思,展昭正欲繼續添酒的身子微微一僵,回首望了望來人是歐陽春,便雙手托著杯盞對著快將沉隱的清月一點,似是相敬,而後頭一仰,一口飲下。同樣是女兒紅為何如今卻飲之如淡湯?是沒了那人的原因麼…玉堂…
轉首起身,撫了撫皺亂的衣襟,展昭的聲線低沉而沙啞,道:“歐陽兄之意,展某怎會不知?隻是現下伏於城門各路人馬皆未覺有異常,月前我們搜查盟書未失,但兵部侍郎之名卻於其上,大人來信告知,攻防圖失竊切望取回。各中關聯,展某寧信此等賊人仍未出城,他們等的亦是吾等撤離之日。盟書之事展某不才,還望歐陽兄代而勞之。”
見展昭滿眼血絲,曾儀表堂堂的一代南俠,此時精神不振萎靡不堪,歐陽春心頭一緊,道:“距破衝霄之日已幾近四十,而今吾等網羅密布,此等賊人糧草,衣食,行路不可能無甚反應。不知展兄究是一氣賭甚?若是賊人趁衝霄當晚城慌且亂便已出城,那吾等即便夜以繼日,縱奔千裏良駒亦不可行。況且…”隨語,稍顯氣顫的指了指幾近布滿石桌的空罐,“守城待敵,亦不是如南俠這般委頓自己。”
展昭一愣,回首瞧了瞧已見底的杯酒,不由得苦笑道:“這確是展某不是處,隻曾與五弟相相約,待衝霄一破定與他飲酒待醉三日,他身前諸多意趣,展某未曾使之如願。而今他是真的置氣走了,吾便隻能對月相敬三日,待他在那方瞧見,也能知展某終是還了他的願了。”言畢,凝視石幾罐酒良久,俄頃,舉罐飲下最後一口湯酒。
展昭拭了拭嘴角,顫抖的忍住了女兒紅如今苦澀的味道,於展昭言白玉堂和天下誰更重要,曾經他可以不經思量的選擇天下。但如今白玉堂就這麼沒了,他猛的覺著自己的天下也沒了。什麼南俠,展昭,無意義的存在毫無必要,可是無論他如何,蒼生都壓在自己身上,隻因南俠成了禦貓,展昭變作了展護衛。他,便做了失了耗子的貓。
斂了斂散失的心神,展昭道:“多得歐陽兄提點,此形不可不多加考量。待敵之計確是為不妥,吾等恐已是失了先機。這罷,明日便啟程速回開封,可好?”
未料到展昭竟會如此爽快,歐陽春一滯,但隨即應道:“好是甚好,隻是五弟之事”不待他言畢,展昭搶道:“於今而論已逾三日,五弟也可放心的去了。明日便要啟程累了這些天,展某已是倦極,不才勞歐陽兄多有擔待了。”說著,拱手行了個禮,忍著心中陣陣鈍痛轉身回了屋,且容展某放自縱然一回罷…
歐陽春目送展昭回了屋方才轉身,看著杯酒狼藉的石桌,不自禁的附手身後,緩緩搖頭,道:“世人隻道展昭白玉堂貓鼠相爭,可又有誰明老鼠走了,兀自而傷的反而會是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