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年緩步向前，雪|白的狐狸毛圍在脖間，襯得那張玉琢的小臉越發精致，然那通身凜冽的氣勢，卻令人忍不住想要垂頭臣服。
    無人懷疑，他絕對有膽當場滅了口出不遜之人！
    “我不過就是個什麼？嗯？”蘇瑾年眼神冷極，勾起的語氣上揚似若有若無的笑意，明明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少年，卻隱隱透出一股迫人的邪魅氣勢，似乎連這空氣也因他而淩厲、壓抑！
    黃懷德總算還有點自製，目光對上義憤填膺地被封明攔下司空步，以及壓抑著怒氣攔人的封明，黃懷德清楚，他一句既出，不說命喪當場，定是討不得好還怪不得他人。咽下心中鬱氣，黃懷德閉口不言。
    然，狗不胡咬人了，卻不代表，主人，還會繼續養著這條狗，放他活著哪天再發瘋。
    蘇瑾年信奉的，從來就是，對付敵人，就要不客氣地直接往死裏整，直到他們低到塵埃裏，碎裂成渣渣，永世不得翻身。否則，前世17年，島國的教訓可曆曆在目！
    “黃懷德，我太爺爺建莊之時，你在幹什麼，江南某處行乞？還是江東某地行竊？”蘇瑾年抬了抬眼皮，明明個子不及眾人，卻傲骨天生，理所當然地一副居高臨下的氣勢。這種冷淡的貴氣，近乎殘忍的漠視和嘲弄……驚心動魄！
    “若非我太爺爺仁慈，收你於莊內做仆從，怕是你現在早是白骨無處葬，野草複又生了吧。”
    黃懷德伸手直指蘇瑾年，“你你……”了半天，胸口劇烈起伏，卻罵不出一字半句。
    蘇瑾年站在那兒，微微勾起的唇角毫無感情，眼中的危險與震懾更是足夠讓人無法呼吸，聲音冷凝，優雅，高貴，疏離。
    他隻用氣質，就將人打落塵埃。
    “孟子雲人性本善，卻不知有些人，天生賤骨，一日得勢，便反噬其主。”
    偏還毒舌得咬文嚼字，讓人挑不出半點瑕疵。
    隻見少年高傲地抬著下巴，眼角餘光婉轉，“你們說，這般禍害，我白雲莊還能再留麼？”
    明明這般張揚、囂張，卻無人敢提出一絲反駁，蘇瑾年，他並不是在征求意見！
    “你想逐我出莊？你以為你是誰！你敢！”黃懷德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小鬼居然在一眾管事麵前如此放肆。
    “嗬。”蘇瑾年歪了歪腦袋，神情似是天真，半斂起的眼和微微彎起的唇，卻將嘲諷顯露無疑，“你以為，我是誰？”
    同樣的話，漫不經心地反問回去，仿佛在宣告，我，有何不可為的！
    眾人一瞬間想起少年進門時那句“奉爹之命，全權處理”，再一看司空步和封明那完全不加幹涉的態度，想要為黃懷德說幾句求情的人頓時心裏多了幾分計較。
    一時孤家寡人的黃懷德心中又氣又急，恨不得在原地跳腳，瞪著蘇瑾年的眼神更是直恨不能殺人。
    旋身在司空步新換的椅上落座，蘇瑾年眼中鄙夷之色再不掩飾。如黃懷德這般，一旦得勢便緊抓著血統正尊不放，標榜著自己的貢獻價值，實則不過一介跳梁小醜罷了。一旦剝去了他自己裹上的那層光鮮外殼，他自己反而是最不能接受的。
    半晌，出於各種考慮，黃懷德陣營的一五十多歲的管事頂著壓力想要打個圓場，勉強訕笑著開口，“瑾少，黃管事其實也是為山莊作想，當然，他這做法確實惹人詬病……”
    “姓劉的，你少裝好人，我黃懷德還輪不到你來指罵！”
    黃懷德一句話，直令兩方人一陣語緘。那劉管事一聽這話，一怔之後，臉色陡然難看，低聲做小的訕笑瞬間褪去，挺起身子掃了黃懷德兩眼，冷哼了一聲緩緩坐回位子。他是黃懷德提拔上來的沒錯，但這所謂知遇之恩，依仗的，卻是他的真才實學！或許他更加謝謝黃懷德這老匹夫不識好歹的行徑，徹底劃清了他們僅有的界限！
    “我黃懷德經營京城二十餘年，你以為你這來曆不明的小鬼動的了老子！”
    “有個詞叫居功至偉，還有個詞叫挾恩以報，黃管事，你自己說，你是哪個呢？”蘇瑾年倚在靠背上，對於這眾叛親離垂死掙紮的瘋狗咬人行徑，微微有些膩味了，“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日後，你就不必再擾心於京城經營了，回你的木城縣好好養老吧。”
    至於能養幾年老，嗬嗬，他蘇瑾年要對付一隻螻蟻，就絕不可能再給他翻盤的機會。別人如何置喙，與他何幹！
    見蘇瑾年如此幹脆，一眾管事麵麵相覷。
    司空步和封明相視一眼，後者忙上前一步，指著門對幾欲破口大罵的黃懷德道，“請。”說罷，強製地壓著他朝外走去。
    眾管事一見這情景，如何不了解這莊主心腹的袒護，不管這是不是莊主本人授意，都無人再敢質疑，蘇瑾年在主上心中的分量！
    “不知瑾少是否已安排好京城事宜，若是可以，老夫久居杭州，偶爾也想到外麵瞧瞧。”齊老撫須，狀若向往。
    話雖如此，但誰不心知肚明，齊老久居杭州，與曆任杭州知府交好，如今這幾人高遷，皆為京城實權人物。而論起資曆，齊老坐鎮京城，也無人敢心生異議。如此，倒是真心為蘇瑾年出頭了。
    蘇瑾年是真心承其情，頷首一笑，道，“齊老美意，瑾年心領了。”
    “六年前意外得了一筆橫財，瑾年便求了揚州的太爺爺，領了幾人將這筆錢花了出去。”蘇瑾年指指角落裏不知何時混進來正心安理得地冒充自己人的那位，道，“六年磨一劍，倒也打出了一片天地。”
    眾人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第一眼便是熟悉的今朝樓現任管事，另外一人，初時不覺得怎樣，越看越覺得臉熟。突然，隻聽得那曾替黃懷德出聲的男人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他是京城‘出岫閣’慕老板，京中成衣製式，幾乎都出自他之手！”
    被點出名的男人忙起身拱手作揖，“今日得見諸位前輩同僚，是慕某之幸。”
    竟是這般就承認了。
    眾管事，尤其是剛剛出聲的男人頓時一陣恍惚，沒曾想，先前還是商業競爭對手，其實跟他同一陣營。如此一想，眾人又是一陣悚然，六年前，蘇瑾年不過才五歲，居然就想到將觸手伸向京城，不驕不躁不聲不響地就弄出了如此成績！若非這次黃懷德惹出事，怕是他也不會讓此人暴露，而這樣的人，誰知道還有多少，當年黑市賭金，可不是一筆簡單的數目！
    怕是這次之事，就是這看似無辜的少年，對他們的一記警示！而他安置此等心腹執掌京城，卻也未免有清除異己之嫌……
    對於這記重磅引發的人心浮動，蘇瑾年倒不以為然。他發展的人手，幾乎都跟他爹報備過，用這群人去清除異己，著實大材小用了。處置黃懷德，不過就是他爹不太好下手的，他先做了，罵名也好，畏懼也罷，反正，他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