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行人有意立刻前往西平當麵致歉，但洛陽城此刻風起雲湧山雨滿樓，想要離開，並非那麼簡單。
    蘇瑾年上午剛兌完金銀，下午，城內穿街走巷的流動攤販明顯可見的增多了，而城門口，不知不覺間換上了另一批人，顯然，這群人的身手，可不是那簡單的城門守衛！
    得知這一消息時，一行人麵麵相覷了。
    以高尹的智商，這時候涉身其中，豈不是不打自招與人把柄？！
    高尹不笨，洛陽城內攤販本就不少，自願經營的小買賣，就算落入人手，並非不能辯駁。畢竟，黑市在即，武林中人一夕增多，他派些人手以防萬一並無不妥。而城門守衛調防，這樣的事，不是理所應當麼！
    高尹之前尚未想過調用自己的勢力，更是為此差點與太子遣來的何牧大打出手，不過幾個時辰，他便如此大動作，其原因，不外乎上麵的壓力——來自太子司徒奚的密信！司徒奚在信中不顧表兄弟之情，對他一番斥責，高尹心中盛怒，卻又根本不可能甩手不管。思索良久，高尹總算折騰出了這小動作。
    對於高尹這番動作，何牧看在眼裏，嗤之以鼻。所幸他們各幹各的，既然他不對自己指手畫腳，何牧也懶得理他做了什麼。隻是，當何牧看到自己派出的人手被盡數斬殺，現場隻留下一方朱紅色曼珠沙華錦帕時，何牧再無法沉住氣。
    揮退左右，何牧未留下隻字片語便消失在洛陽府尹的府邸。以他的功力，去往城外，也不過就是一刻鍾的功夫。
    此刻的洛陽城外，洛水冰封，岸邊堆積的雪壓在枯萎一秋的蘆葦上，厚重的壓力令蘆葦彎腰折斷，偶爾幾片幹枯的葦葉被寒風裹著沾雪搖曳，頹敗至極。莫說人跡，便是飛鳥野獸，也是不可見的。野渡一片蕭瑟。
    何牧冷哼一聲，不假思索地從懷中取出用來傳遞消息的焰火，紅色的火焰在空中一閃而逝。何牧心裏清楚，旁人或許不以為意，但曾經同門的潯晏，卻必定不會錯過！
    一盞茶之後，一道青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飄然而至，輕柔地落在雪地斷碑之上。
    何牧抖了抖袍上的雪，眯起眼睛看著二十年未見的，同門師兄。
    “喲，小牧兒，好久不見。”潯晏溫文地一撣腳下石碑，從容落座，神色自然地翹起二郎腿，語氣親昵地開口，“這天寒地凍的，找師兄有事嗎？”
    “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算不算有事？”何牧話音未落，手中利劍已刺向潯晏，後者抽出軟劍，腳蹬斷碑，借力迎上。
    待一擊分開，兩人已過手數十招。那些欲除對方而後快的殺招中，隱隱還可見相似的影子。
    潯晏歎了口氣，道，“天寒地凍的，在這荒涼野渡，同門相殘，不太好吧！”
    何牧橫劍身前，不屑回道，“等我殺了你，棄屍此處，不日定會有野獸前來分食，到時，自然不會荒涼！”
    潯晏抽了抽眼皮，鬱悶了，“我說小師弟，我們不過就是跟了不同的主子，用得著如此深仇大恨你死我活麼？”
    “若非你跟隨重霄判出教內，我又豈會被人嘲笑諷刺，遭人排擠，十數年流放在外！”提起傷心事，何牧直恨得牙呲欲裂，恨不能立刻斃此人於劍下！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潯晏停下|身形，歎了口氣，緩緩道，“行，那就你死吧。”說罷，身形驀然快了數倍，劍招一動，更是比之前高明太多！
    背對何牧而立，潯晏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細細地擦拭劍上血漬，待他收回軟劍，身後的屍體也轟然倒下。潯晏仰頭看著天，寂|寞地一聲歎息，“二十年不曾長進，也敢跟我說你死我活，哎，算了，見了師傅，讓他老人家好好從頭教起吧……”
    說罷，潯晏緩緩舉步離開，看他悠閑的姿態，仿佛隻是應邀賞雪歸去。身後，錦帕被風卷起，露出猩紅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