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溫情何脈脈 第41章 雨疏風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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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陰沉沉地挨到了傍晚時分,那場雨終究還是來臨了。豆大的雨點濺濕了擂台之上的塵煙,不多時,便演變成傾盆大雨,夾雜在淩亂的風中肆虐著。無論是擂台之上打的正酣的對手還是台下圍觀的武林人士都不得不暫時停手,各自上船打道回府。
而白雲莊長公子下手狠辣為其父所不容的消息也隨著這一船人的離開,傳遍江湖。然,蘇離寒的實力江湖數一數二,明家堡的財勢天下皆知,除非活膩味了,沒有人會在這當口拿這事找死。眾人唏噓一番後,話題不免又回到明少卿承諾的千年寒鐵上,畢竟,參加武林大會,圖的,可不就是那豐厚的戰利品。
落英山莊東院嶺鬆居書房,朝東的窗外便是一道連接嶺鬆居內諸多客房的回廊,即便窗戶大開著,也用不著擔心雨水會順著風狂湧進窗台。
隻是,看著坐在窗邊一動不動看了快兩個小時書的男人,蘇瑾年的心裏悶悶的很不好受。
明少卿抱著重傷昏迷的蘇青珞回來時,這不算大的院內的騷動連他都知道,蘇離寒沒有任何表示,明少卿甚至說出是他一怒之下做出重傷蘇青珞的行為,可是,蘇離寒卻是徹底將長子視為了陌生人,完全不予理會。之後,明軻帶著大夫匆匆趕來,蘇離寒亦是不聞不問。那一刻,明少卿的情緒幾乎失控,蘇瑾年甚至以為他會對他爹動手,然而,明少卿到底是控製住了,那張妖翹的臉上表情前所未有的冰冷和苦澀。
蘇瑾年明白,蘇離寒的心未必有那麼冰寒無情,隻是,他的堅持比任何人都要多得多,猶如不可觸及的逆鱗,高傲地掩蓋在冰冷的麵目之下。即使受到傷害,也沒有人知曉,沒有人被容許觸碰……
蘇瑾年垂下眼瞼,心底的煩躁猶如被貓爪撓著。
“蘇瑾年,《誡子書》抄十遍。”男人的聲音突然撥開煩躁的陰雲,在重重的風雨聲中顯得單薄而冷清,卻,不容忽視。
蘇瑾年怔然抬頭,對上那雙無情無欲的眸子,極無辜地眨了眨眼。
罰抄?
爹,變相體罰是不對的!
臨到嘴邊的話滑了一圈,最終隻是成了眼中漾起的一縷波紋,蘇瑾年伸出小小的爪子開始磨墨,漂亮的眸子不時偷瞄再次沉默的男人。幾絲冷雨越過回廊,染了他的指,蘇離寒卻視若無睹,徑自翻過一頁,任那冰冷的水珠滾落文字之間。
蘇瑾年咬了咬筆杆,突然覺得心中更苦悶了。啪一聲放下筆,蘇瑾年蹬蹬幾步跑到他爹身邊,猛地合上那本已被翻薄的書,溫暖柔嫩的小手覆在稍顯冰冷的大手上。
“爹,看書多了傷眼睛,而且天色也暗了,爹你去打會兒坐,瑾年一會抄完書陪你用餐。”
就算礙著那一層冷漠,如果連他都不去越過這一層線,還有誰能關心這個男人冷漠之下的傷口?
蘇離寒的視線從手上多出來的溫暖上移開,淡淡地看著凝目固執的小孩,蘇瑾年從不知道,他眼中的神情就像他覆在手上的溫度,小小地,固執地,祈求著。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孩子,就這樣默默地固執地想要關心他,簡單而純粹的好意,卻用著祈求的神色,仿佛他的一切才是他的最重,真摯,柔和,讓人無從拒絕。
窗外的風漸漸舒和了,雨聲也變得平緩清寧。
蘇瑾年看著擱下書起身朝隔壁房間走去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小小地翹起唇,心中的悶澀也隨之消了大半。
翌日的天氣並沒有如人們預期的,撥雲見日,相反,經過一夜風雨聲,今兒的空中,雨是淅淅瀝瀝一陣一陣的,間或抽一下,聲勢浩大。(小爺絕對不是在怨憤這見不得天日的鬼天氣,尊的,爺發4)
因這天氣,擂台自然是擺不成了,少了每日前來的眾武林人士,落英山莊內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蘇瑾年寫完今天的五十張毛筆字,回頭看了眼正處理莊內傳來的密件的蘇離寒,一聲不吭地爬到窗台邊的座椅上,趴在窗邊看雨。蘇離寒的心思其實很好猜,因為他的來曆不屬於這個世界,除了白雲莊別無歸所,所以,蘇離寒處理任何事情都未曾特意避開他。不過,也或許其實起因是他從未主動離開過。這一份信任或許一開始是錯緣結成,然而現在,享受這一份安寧的,大概不止是他。
蘇離寒抬頭看著心情好到哼著奇怪調子的人,思緒卻不由因密件中的信息而變得紛雜冗亂。
江湖這一攤渾水,從未真正清肅過。二十年前邪教風生水起,幾令江湖罹亂。然其教主早逝,論實力和身份,邪教無人可以壓製這位教主一子一徒間的鬥法,後數年,邪教少主與重霄的爭鬥完全公開化,直至重霄再無玩鬧之心,設計江湖正道一舉覆滅邪教基業。重霄,也由此背上邪教判教之徒之名,然而,就像那次設計江湖黑白勢力重新布局,無人能看透重霄的心思,他仿佛遊離在江湖之外,居高而視,玩笑眾生,令江湖為之忌憚。
或許正是有這人的存在,江湖,才得了這近二十年的安寧,直到湖州靳家滅門案出。仿佛打開了紛亂之門,江湖中平日裏不顯山露水甚至可以說是毫無聲勢名望的二流家族、勢力紛紛出事,繼而,邪教死灰複燃的消息傳遍江湖,仿佛,這股勢力是被誰一點點地掐中命脈給逼了出來,又或者,是這死灰複燃的勢力鬥勝了另一方埋下的暗棋,全麵入侵。
蘇離寒忍不住揉了揉額角,或許這些事,隻有等找到重霄才能知曉,就如那日他撿到蘇瑾年,卻在其後被這人詭異盯上。蘇離寒一直懷疑,重霄是清楚蘇瑾年來曆的,否則,當日也不會許下那些承諾,然而,這世上,沒有人能無所不知,即便他是重霄!
窗台上年少之人完全沒有感受到蘇離寒的複雜心思,依然悠悠地哼著歌,聲調和緩清澈,讓人忍不住心生傾聽之意。
窗外,雨霧輕薄,淅瀝瀝的聲音縈繞在天地間,窗內的兩人,一人看雨發呆,一人失神思索,明明毫無聯係,卻在這靜謐的氣氛中,平生一份淡淡的溫馨眷綣,無聲勝有聲。
“篤篤”的敲門聲令各自沉思的二人回過神來,轉眸便看到推門而入的月落,那一雙眼煞是詭異地瞥了下蘇瑾年,如同他又沾花惹草多招了事一般。
“主上。”恭敬地行了一禮,月落低頭稟告,“沈盟主幺子沈晴瑛著人前來,邀四少一聚。”
沈晴瑛?
聽到這個名字,蘇瑾年的眸子不由一動,不待蘇離寒給出吩咐,蘇瑾年便跳下竹椅,“爹,我正好有事問他,這邀約你就同意了吧!”
“何事?”蘇離寒眉目不驚,淡淡開口。
若說聯係,也就初來乍到的那場夜宴,以蘇瑾年的性子,不見得能第一次見麵就對別人放下心防,結交為友。
“那日圍觀登岸戲碼時遇上的那個男人,我有點介意。”蘇瑾年撥著垂落的發絲,很是老實地交代所作所為,仿佛不知道自己平鋪直敘的台詞其實諷刺意味十足。
蘇離寒蹙了蹙眉,月落彙報之後,他便令封明搜集資料,然至今未有所獲。這份神秘代表的未必不是危險,但此刻他們身在落英山莊,沈晴瑛既為沈亦帆愛子,以小輩身份相邀往來,身為客方,拒絕的話未免失了禮數。何況,沈晴瑛單單邀了蘇瑾年,此舉不說耐人尋味,怕也難保受人鼓動。蘇離寒抬眸看向月落,“跟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