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雙麵殺手 第三十七章 不敢接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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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
一滴水要隱藏起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找片海跳進去。一棵樹要隱藏起自己最好的地方就是廣袤的森林。一輛車呢?一輛破車呢?一輛不想被別人發現的破車呢?那當然是報廢車處理廠。
現在那輛沒有了左右車門的鏤空Smart就停靠在廢舊車報廢站裏。那麼車上的人呢?車上的人已經在逃。
直到多年之後,韓瑞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執著的相信一個毫不起眼的暗示就從此亡命天涯,難道就是為了那個逃亡的殺手詭異的獻身嗎?又或者為了那股在眾人麵拔刀的勇氣?
他這樣做對不對?
或許,隻有天知道吧。
氣喘籲籲的,韓瑞背著這個自己一直追蹤的人,拐進了一條不起眼的巷道。昏暗的小巷內沒有燈光,隻有沙沙的風聲牽動牆角殘破的報紙輕輕揚起,地上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水蒸氣揮之不去,讓這個昏暗的小巷陷入一種朦朧的狀態中。
韓瑞已經不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裏是什麼時候了,他隻記得那天下著雨,天空灰蒙蒙的,壓抑著韓瑞讓他很不舒服。
那時候還是刑偵科科長的韓瑞接到了一個調度電話,於是就來到了這條昏暗的小巷。
韓瑞清晰的記得當他來到現場的時候,巷口已經封上了長長的封條,封條後彌漫著迷蒙的蒸汽,這讓韓瑞的心情又壓抑了幾分。
鑽過黃色的封條,走入厚重的水霧中,韓瑞就來到了那個他此後無數次噩夢中見到的場景!
血,無處不在的血,充斥著這個小小的房間。目之所及,都是殷紅的鮮血,牆上,地板上,床上,窗欞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是噴灑狀得鮮血。就好像這裏不是人類的居所,而是地獄一般。
一個男人正坐在房門外的地板上,默默的抽著煙,在他的身下,已經滿滿的撒了一地的煙屁股,然而他並沒有要停止的意思,依然沉默的抽著煙,一根接一根的抽著,抽著……
“他是被害人的父親。我們怎麼勸他都不肯離開……”那時候現場調查人員說的其他話韓瑞都已經不記得了,他隻記得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看了看那個抽煙的男人。他就這麼坐在角落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黑色的石像,沉默的樹立在陰暗的牆角裏。
這是那個男人女兒的房間,他的小女兒,今年隻有十四歲。
韓瑞在房間的書桌上看到一張沾滿血跡的照片,上麵的父女兩正衝著鏡頭燦爛的微笑,無論是誰都能看出那是多麼幸福的父女兩,至少,曾經是過……
“按照血跡的凝固狀態判斷,案發時間大概在淩晨的三到五點之間,當時被害人的父親正在醫院做一個緊急手術,有醫院的三名護士和一名麻醉科醫師可以為他證明。”
“窗口有撬過的痕跡,初步判斷凶手很可能是從窗外爬入房間準備行竊的,從腳印上看至少有三名以上的嫌疑人,。當嫌疑人進入房間後發現家裏隻有被害人一個人,於是改變可盜竊的初衷。”
“床上有明顯掙紮過得痕跡,地板上發現一顆睡衣的扣子,經被害人父親辨認,確定是被害人的。”
“床上的毯子裏發現男性的體液和被害人的頭發,現場還發現了煙頭和刀片,也就是說……”
他們輪J了她。不僅如此,他們還虐待她,蹂躪她……
那個十四歲的小女孩,晚上在家裏獨自做夢的女孩,這場夢成為了她人生中的最後一場夢……
一場永不醒來的噩夢。
韓瑞了解到,這個男人是一個外科醫生,在十四年前,在手術台上,他沒有救下自己難產的妻子。而十四年後這個陰雨的夜裏,他的一次緊急的手術讓他永遠的失去了他的女兒。
“還沒有找到被害人的屍體,不過對於這樣的情況,我個人認為並不樂觀。”法醫環顧了一下滿屋子潑墨般的血跡,沒有再說下去。
他們甚至連女孩的屍體都不放過!
那位失去女兒的父親在警察要離開的時候,拒絕了為他安排的臨時住處,而是堅持留在女兒的房間裏。
如同地獄般血紅的房間裏。
他甚至拒絕為女兒的房間進行的清潔,而是倔強的把弄得一團糟的房間整理成女兒在的時候的模樣,盡管床頭上的那隻泰迪熊已經變成了血紅色,他依然堅持。
“走吧,讓他一個人。”韓瑞下達了撤離的命令。
輕輕的,他走到房門外,準備為這位悲傷的父親關上房門。
“請找到她”韓瑞聽到身後的男人這樣輕聲的說著“不管怎樣,讓我們父女再見一麵……”
“我會的……”韓瑞輕輕的關上房門,久久的站立在門後,麵對著黑暗的客廳。
整間屋子裏的血腥味濃得令人作嘔,韓瑞聞不到。他隻聽到門後的房間裏,一個男人輕輕的說著。
“睡吧,睡吧,爸爸的乖女兒,等明天太陽出來的時候,爸爸就來帶你去動物園玩……”
爸爸,太陽什麼時候出來?
等你睡醒的時候,天陽就出來了。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睡醒?
等爸爸回來的時候,爸爸就會叫醒你的。
那爸爸你要快點回來啊。
一定,爸爸一定早早的回來,爸爸保證你一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就是爸爸。
嗯……爸爸……帶媽媽也一起去吧……我很想她……
……
從此韓瑞桌子上的電話每天都會顯示一個熟悉的號碼。
“找到了嗎……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沒有過多的詢問,這個男人每天都會打來這麼一通電話,知道那個似乎永遠不會改變的答案後,他就輕輕的把電話掛了。
他並不想給別人添麻煩,一點也不,他需要的,隻是一個人麵對整個世界的悲傷。
一個人……
一開始韓瑞還會接,然後試圖安慰對方,或是解釋什麼,隻是他發現對方根本不需要他解釋什麼,更不需要安慰。他需要的隻是答案。找到了,或者沒有……
漸漸的,韓瑞害怕起那個號碼的出現,害怕電話聲響起,甚至害怕麵對那位父親的眼神。他的眼神是那麼沉默,那麼絕望,那麼的悲傷卻又無處發泄。如同恒古的黑色岩雕,就算痛苦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韓瑞開始躲避那個號碼,讓接線員說自己不在,說在開會,說現在很忙。
然後那個電話就不再打來了。
隻是偶爾的,韓瑞在忙碌的工作中抬起頭的時候,會愣愣的看著那隻沉默的電話,久久的看著它,不說一句話。
然後一次偶然的機會,韓瑞在偵破一宗未成年人搶劫夜歸老人致受害人死亡的案件中,聽到那個染著紅色頭發,耳朵上戴著一串耳環,嘴角入珠的十七歲少年對著看守所裏其他的同夥炫耀道。
“弄死個老頭算什麼,老子還整死過一個小姑娘呢。那天我和小四,狗牙他們一起去燃情KTV爽,出來的時候喝多了兩杯就到旁邊的巷子裏撒尿,然後狗牙就跟我說旁邊二樓有個妞,正!老子一看,我靠可不是怎麼滴,那小妞絕對是處的,穿個小睡衣還在陽台上涼衣服呢。當時老子就來勁了……”
韓瑞把相關的材料一一上交。搶劫,入室盜竊,強奸,傷害致死……
然而那名十七歲的少年和他的同夥僅僅因為年齡尚小和對於另一起案件的證據不足被判處了兩年零六個月。
也許還因為他有個在政法委做書記的伯父吧。
韓瑞在九個月後就看到那個嘴角入珠的少年大搖大擺的走出少管所的大門鑽進了一輛寶馬裏。而少管所的所長還幫他把行李放到後備箱上,並衝著遠去的車影招手。
他居然因為勞教期間表現優良被提前釋放了。
兩條人命就換來少管所中九個月的度假,這樣的刑罰還真是充滿人文關懷啊。韓瑞看著遠去的寶馬。平生第一次的,撥通了那串他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電話接通了,對方卻沒有說話。他能說什麼呢?為找到女兒的遺體表示感謝嗎?
“我要告訴你一個關於凶手的地址和姓名,而你從來沒有聽我提起過,因為我從來沒有打過這個電話,一次也沒有……”
“謝謝你……謝謝。”韓瑞聽到電話的那頭傳來低低的啜泣聲,那個老男人居然因為這個電話,老淚縱橫。
韓瑞站在高架橋上,手拿電話,心情複雜。他這樣做對嗎?這是一名執法人員應該做的嗎?他這是維護社會正義嗎?仰或隻是為了讓愧疚的自己得到些許的救贖?
狠狠的,韓瑞把電話甩向天空!
此後的電視上連續一周播放三位未成年人被人亂刀分屍的新聞,根據官方的說法似乎是類黑社會團夥仇殺報複所致。政法委也史無前例的對於這一刑事案件對偵查部門施壓,要求盡快破案。
實際上每個看過現場的法醫都能分辨出,那幾名未成年人絕對不是“亂刀砍死”這麼簡單。人體有639塊肌肉,而被害人身上不多不少整整割了639刀,每個人都是一樣,他們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被人割了下來,一片一片的割了下來,露出裏麵的骨架和內髒。不僅如此,這三個人死之前,都被人固定在一個鐵架子上,擺出一個類似於下跪的姿勢。就好像這是一個什麼宗教儀式似的。
這無疑是個外科醫生的所作所為,至少也是個精通人體生理學構造的人幹的,所以這宗案子雖然影響廣大,卻似乎並不是什麼硬骨頭。
然而這宗懸案最終未能偵破,韓瑞也因此被調到後勤部。因為他在此案中的“不作為”。
時候在某天下班後打開信箱的時候,韓瑞看到一封沒有地址的信件。打開信封,裏麵有一張被撕成兩半的類似於孩子寫給爸爸父親節的明信片,翻開明信片,隻看到一行被截成兩半的孩子稚嫩的字體。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