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打開，我看見被紗布緊緊包住頭顱的蘇蘇，看見他眯地小小眼縫中的笑意，似再對我說，別擔心，我沒事。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比起萬年不化的冰還涼，我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先別死，等等我。
    他笑得更深邃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沒有睜開了，醫生說，現在他累了，讓他安靜地休息休息，雖然現在情況穩定住了，但是因為受傷的部位在頭部，因此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歐陽飛說，你說他頭部受傷會有後遺症？
    醫生說，可能吧，也不一定，那就要看他再次醒來是什麼狀態了，現在先讓他去休息吧。
    把蘇蘇抱上床的人是歐陽飛，他將蘇蘇平穩地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他，而我再想，要是現在驚醒了有多好，我有說不完的話對他。
    我和他的手一直沒有分開，他身體太冷，我要給他溫暖不是？
    歐陽飛恨恨地說道，就是你這家夥，十幾年過去了，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徐蘇蘇啊徐蘇蘇，你究竟是看上他哪一點了？說完又摸摸蘇蘇的頭，輕輕，落落。
    那邊的柳寒也是一臉的怒氣，對著我說，沈君博，你說說你非得把他折磨死了才好受，當年我將他讓給你，可不是要你把他變成現在的這副模樣，想當初他先喜歡的人可是我，親愛的表弟。
    對於柳寒說的話，我沒有任何反應，因為他說的是事實，十歲的小家夥最喜歡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人，自己的遠房表哥。
    隻是最後贏得他心中地位的人是我。
    徐蘇蘇至死不渝愛的人是自己，而他也一樣。
    柳寒繼續在那邊說，那年暑假我去你家玩，我們都不過是個孩子，我也沒想到你對他是那樣的心思，隻是他每次跟在我屁股後麵，讓你一臉不爽，他說喜歡我的時候，你更是火冒三丈，我也覺得你對他的獨占欲太過強烈，但是沒想到你竟然保護他這麼緊密，那個暑假結束後，因為你的妨礙，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要不是那時候的偶遇，我想那個記憶中的小男孩，再也不會遇見了。
    停了一會又說，隻是一切太晚了，看他整日失魂落魄，就知道，他愛你無法自拔，別人，無論是誰，都沒有機會了，嗬嗬，這笑聲有嘲弄也有羨慕，你可真厲害。
    歐陽飛像是剛剛睡醒，慵懶地說了一句，他睡得剛好，別吵醒他了。
    然後，這個午後灼人的陽光之後，我們三個人沒有再說過一句話，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一個未知的答案。
    半夜的時候，手上有著輕微的觸動，我說，徐蘇蘇，該起床了••••••
    他有些迷茫的看著我，好一會才說，天還沒亮呢。
    我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沒傻。
    他白了我一眼，你才傻，你們全家都傻。
    我吻著他的手，絲毫不管旁邊站著的兩個人，說，還好，還能鬥嘴，生龍活虎就好。
    我看不見他的臉紅，但是閃爍的小眼有著劫後餘生的悵然，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哭笑不得，所以就不打算告訴我？
    人一旦放鬆下來，許多事情就漸漸清晰明白，想知道的事情也就更多，可是我是聰明人，所以就算笨笨的徐蘇蘇不說，我也能猜得出來。
    他這才想起，歐陽呢？他還是帶你來了。
    歐陽飛的聲音突然響起，我還以為你隻顧著纏綿，把我給忘了。
    語氣淡淡的，有著不易察覺的豔羨和嫉妒。
    徐蘇蘇手想抽出我的掌心，他是害羞，可我不一樣，我臉皮厚啊，堅決不鬆手，嗔了我一眼，沒在掙紮，他的頭還不能動，隻是眼睛轉向歐陽飛，這是才發現，那邊還有一個人，柳寒。
    徐蘇蘇感動地是了眼角，都去睡覺，這麼晚了，怎麼還都不睡覺？
    柳寒上前揉揉他的頭發，你都成植物人了，我哪能睡得著？
    徐蘇蘇瞬間暴跳，你才是植物人，你們全家都是植物人，哼哼。
    柳寒聽後沒有生氣，寵溺的眼神更甚，我很是不舒服，將蘇蘇的手放在床的邊上，然後問，暫時先不告訴咱爸咱媽，他們年紀大了，受不了刺激，這陣子我來照顧你。
    什麼••••••咱爸咱媽，那是我爸我媽••••••看著我的眼睛，後來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別過頭去，就算是隔著紗布，我也能感覺到他的羞澀。
    笑笑在他眼睛上親了親，然後說，我有話對你說。
    他看著我，又是好奇，又是害怕，我摸摸他的額頭，輕聲說，我愛你。
    而他們早在不知不覺中退出了房間，隻剩下我和徐蘇蘇，我側臥在病床邊，不敢輕易動他的頭，隻能一遍一遍不斷撫摸著他的臉，然後聽他說，沈君博，我會毀容嗎？
    我想了想，可能會。
    他撅著嘴巴，要是變醜了，可怎麼辦了？
    我笑道，變醜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他有些敏感，盯著我看了一會，像是要把我看穿，事實上他也確實看穿我了，他說，你不敢。
    為什麼？
    你愛我和我愛你一樣深，所以你不敢。
    鄭重地點點頭，我真的不敢，你不知道，對於死過的人，剛剛那種感覺更像是灰飛煙滅，可算是明白了這種死亡的感覺。
    他亮晶晶的眼睛眯著，我也算是明白了，那一刻我想起的隻是你。
    我動容，雙手竟有些顫抖，剛剛平靜的心又起漪漣，我們不能再分開了，屬於我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再不在一起就來不及了，千萬不能等到走不動的時候，那時候，我背不動你去爬泰山，也背不動你去荷蘭，背不動你去海南看天涯海角，真不能等到那時候。
    他點點頭，我想去爬泰山，去看日出，我們一直沒等到機會。
    心中那個酸，那個暖，百般滋味彙聚心頭，徐蘇蘇，分開的這些年，我從沒想過會愛一個人到這種地步，總覺得我該是冷血無情的人，他們都說我就是這樣的人，我與品言結婚，多數的情感都是感激她救了我的命，雖然這話你聽著可能會傷心，但我還是要說，從來一次我可能還是要和她結婚的，感謝她救了我，延續了我的生命，然後讓我在不是太晚的時候遇見你，然後想起以前的種種，徐蘇蘇，我真是愛你愛到骨子裏了。
    他想伸出手摸我的頭，可是由於全身都動彈不得，那手隻揚起一個小角度，就再也不能動了，我握住他的手，然後聽他說，你可能也不知道，我愛你也愛到了骨子裏了。
    月關稀稀疏疏，點點暈黃，一閃一閃，最後淹沒在彼此喘息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的嘴巴還沒縫嚴實，別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