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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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手在門麵上輕敲了三下,聲調漸變,然後勾唇一笑,往後退一步道:“之後的就要靠你了。”
我張開嘴,話還沒來得及出口,門前的大門已經徐徐張開,發出沉厚而綿長的聲音。視線被迫回到前方,隻見一道寬闊的石道從腳前延伸入房內。
我吞了口唾沫,身後的秋白早已離去,躊躇了片刻,無奈隻好垂著頭緩緩步入房內。走進房內,這才看清了房內的格局。
一眼望去,這個房間十分偌大,前大半部分隻有一道石路可以承腳,其他竟是一塘碧波蕩漾的蓮花池,蓮花池的另一端,一級級階梯向上,高至要讓站在石路上的人抬頭仰視的程度,上麵才有一個寬闊的平台,一張寬榻在正中央,豔紅色的紗幔隨風飄動。
最獨特的是,房間的天花板亦如地上一般,前大半部敞天而開,隻有階梯以後的部分才遮天而閉。
看見如此獨具匠心的格局,可想而知這房間的主人該有怎樣非同凡響的品味。
抬頭望著那紅紗飄渺的鮮豔,隻能看到影影綽綽的身姿。
片刻,一隻雪白如凝脂的手撩起了半麵紅紗,手腕上一條結繩編得歪歪扭扭卻極其紅豔,然後隻見一個身穿豔紅色長袍的男子側臥在榻上,身姿婀娜誘人,線條極其優美,紅潤的唇嬌豔欲滴,眼角一下如血點綴的淚痣,那種極致嫵媚妖惑的美直讓人癡迷,最致命的是那雙湛藍色的晶瞳流轉萬種風情,妖異動人,宛若遺世禍害的妖孽一般,令人隻要一眼,便會淪陷在這藍色迷惑的漩渦中,萬劫不複。
盡管到許多年過後他已消失在我的世界,我仍然無法忘記他這般驚心動魄的美。
這般一個絕色傾城的嫵媚男子竟是江湖人口中所說的十惡不赦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更重要的就是,根本沒有人告訴過我掌管了罹羅宮二十多年的人看起來竟然隻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啊!
我還一直以為師父是個長須白眉,江湖資深的長者呢。
“怎麼不說話了?”阡陌皺起眉頭看我。
“師父,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從驚訝回過神來,我坦言道
“之前便聽秋白來書說你墮崖失了憶,沒想到你連我也忘了。”他緩緩道,藍色的眸子回旋著妖異的色彩,“也罷,這次你能平安歸來就好,我也不再多做追究。”
我嘿嘿地幹笑一聲,不知道說什麼繼續下去。
他似乎也是個不太說話的人,靜靜地看了我片刻,微不可聞地輕歎一聲,拍拍榻上的軟墊子發出沉悶的聲響,朝我緩緩道:“累了吧,上來躺著。”
我嘿嘿一笑,滿心歡喜道:“師父不講,我還真忘了,馬不停蹄地趕了一天的路,身上骨頭都好像散了架了……”
興衝衝地朝他跑去,沒過幾步跑到了石路的盡頭,前已無路,我為難地望著腳下一片碧波蕩漾,道:“師父,我怎麼過去?”
“你怎麼連武功也忘了?”阡陌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我忙揚起討喜的笑容,直到他緩緩抬手,一條紅色長綾忽然從簾幔中抽出,有力地衝我而來,拂拂聲中,紅綾已經纏住了我的腰腹,然後隻見他一抽手,紅綾隨起抽回,順帶著我一並掠過了蓮花池,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階梯底層。
若不是內力極為深厚的人絕不可能做出這般行為。
紅綾從我腰間鬆落,垂在地麵,紅色的柔光從上瀉落,宛若汩汩流淌不絕的血液,沒卻有半點虐殺血腥,更多就像一地蔓延而下的妖冶花朵。
我嘿咻嘿咻地跑到上麵,看見寬榻上的阡陌連忙咧嘴一笑,旋即衝過去一下便鑽進了重重簾幔中,綢墊非常柔軟,便忍不住道:“好舒服。”
他不說話,順手掀起一旁的絲褥便往我身上覆來。
如今正是二月初,乍暖還寒,而且還從清晨便一直趕路,身體已被涼意所占,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有些不敢相信。
“天涼,你傷愈不久,若是又受了風寒不好。”他不看我,一邊為我掖著被角一邊低聲說。
他眼瞼微垂,湛藍色的光芒若隱若現,我看見他的眼睫閃爍著點點的藍色熒光,好像那些藍色光芒被濃密的眼睫細細剪切過,碎成粉末撒在了上麵。
這樣的人,真的是人們口中的魔頭嗎?
但他那對本是冰冷無情的眼眸卻正純粹地映著我的影子,他那雙本是染滿鮮血的手卻正無比體貼地為我蓋被子,他那張毫無表情的絕美臉容卻隱隱約約地泛出一絲柔意。
那個本該在頂端俯瞰一切的男人,如今正在我的身旁如夜般寧寂柔和。
我看著看著,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卻是清晨,身邊的阡陌已不在,我起身下榻,打量了一次周圍發現不遠處有一道後門,便套上靴子朝那道後門走去。
後門出來便是外麵,小園一片初春綠意淺泛,小亭子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幾株梨樹滿枝的花朵在霧中更添幾分蒼白,天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小草尖尖露水沾,於朦朧中清新。
一抹豔麗的鮮紅徜徉在青草叢中,染了濕意的衣擺如在白霧繚繞中,宛若在清風中妖冶卻寧靜地綻開的一朵曼珠沙華,無聲無息地燃燒著灼灼韶華,同樣豔紅的油紙傘掩住半身,露出一瀉如泉流的墨發,散發著柔亮的光澤。
我站在屋簷下,靜靜地看著那抹深得宛若烙印的鮮豔,半晌緩緩提步走向他。
似乎察覺到有人前來,他緩緩轉過身來,醺在霧氣中的湛藍色眼眸中倏地烙上了一張臉容,正笑靨如花地看著他。
我嘿嘿地笑著,還沒來得及發話,便被他搶道:“怎麼出來了?天下著雨不知道嗎?”說罷,他伸出修長的臂膀把我一拉,拉進他的懷裏,拉入傘下。
他的臉色紅潤,如女子染了胭脂一般嬌豔。
“師父,你站在這兒做什麼?”阡陌比我高上半個頭,我隻好微微仰著頭看他。
他攬著我的肩頭轉過身去,身前花叢中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紅色薔薇,他緩緩伸手,用指尖輕撫微露豔色的花端,輕聲道:“這株薔薇已經含苞許久,現在都沒開。”
我頓了頓,“師父,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你真的如人所說那般嗜血成性?”
他睨了我一眼,重新把目光放在花苞上,“你認為呢?”
“我覺得不像。”
“小花,你知道嗎,這世間每個人的存在都是有意義的,有人終其一生隻為了等一個人,在那個地方,等待著必經之人的出現。”
他的指尖在花沿流連,修長的指甲似乎染上了花的顏色。
“不知花期是何時,隻知,這朵花開得鮮豔,卻有沾了血的毒性。但有人就願意為這朵花奉獻出一切,甘願做它的根泥。小花,你說這人是怎樣?”
我沉吟不語,深深地看進他的眼底。
“天涼,我們先進屋吧。”
他緩緩抽回手,臉色平淡如水,攬著我的肩頭朝不遠處的一座閣台走去。
步遠,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後麵的花叢,那朵初泛麗顏的花苞不知何時已經展開了一枝芳華,妖冶淒美,參差不齊的花沿沾著晶瑩剔透的水露,瑩瑩地泛著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