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賀公子，你家中隻有你自己一個人住嗎？”來到賀赫德家中，莫言奇怪地問，看他家裏不是很窮卻也不是很富裕，隻是簡單的三間瓦房，雖然簡陋卻也還幹淨。樂器書籍倒是不少，隻是空蕩蕩的不見他的家人。
    “哦，先父先母很早就過世了，小生一直一個人住。”賀赫把琴小心地擺好，示意他坐下，“平日裏在酒肆茶坊裏掙幾個小錢來養活自己，一人溫飽全家不餓，哈哈，倒也自在。”
    “公子，聽你方才的曲子，似乎有懷才不遇的感覺，請問是怎麼回事呢？”
    “哦，你說那曲子啊！”賀赫不好意思地笑了，走到桌前坐在他對麵，“樂坊這類事，願本就是不入流的東西，雖然可以在那酒宴之上，富貴之地一展才華，但是哪怕進了皇宮為天子演奏，始終也隻是個賤籍之民而已。表現的再好再風光也隻是達官貴人甚至酒囊飯袋們的消遣玩物罷了，榮辱成敗都由著別人……哈哈，掃興的事，不提也罷。”
    “……看來，我們還真像。”莫言聽他提到消遣玩物，心頭一酸，自己不也是哥哥的玩物嗎？
    “莫公子也是我們這行的？”賀赫聽了以為他也是靠樂器吃飯的。
    “差不多吧。”莫言苦笑了一下，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但是除了笛子我什麼都不會，聽說彈琴能忘俗，不知公子可否教我彈那單弦琴呢？”
    “這個好說。樂器雖然不同，但是樂理卻是相通的一理，隻要有點基礎，學起來應該不會太困難。”賀赫看起來相當開朗，起身取出一張比較新的琴來放到桌前：“琴說難也難，但是如果投入感情，說容易也容易。你既然是初學，就先用這張七弦琴吧，等把宮、商、角、徵、羽和文王少宮、武王少商弦記清了，慢慢就熟練了……
    於是莫言每天都去那賀赫家學琴，漸漸忘了裴宗帶給他的煩惱，不知不覺竟然過了兩個月，想來他也是音樂天賦極好的，而那賀赫當真是個音樂天才，他教的竟然都是些聞所未聞的路子：什麼好的曲子不需要樂譜，心意所及隻管隨心而彈，由它樂為心聲便是。這莫言細細琢磨了半天，竟然真的在兩個月後學會了彈琴，隻是始終學不會用一根弦彈罷了。
    “殿下，你今天還要出去麼？”某天早晨醒來，莫言換了衣服又要往外走，有宮女試探地問。
    “是呀，怎麼了？”莫言歪著頭看看她，以前從沒人過問啊。
    “今天陛下已經班師回朝了，今天應該到京，你不在宮中等麼？”
    “這種事哪裏用得著我啊。”兩個月的時光莫言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居然過的比裴宗在身邊時都自在些，因為他沒有了壓力。突然聽到裴宗要回來，反而突然有種莫名的抵觸感：不想再見到他，也不想再回到過去做他的玩具。誰愛去誰去吧，估計他也早忘了自己，樂的自由了。
    “……”宮女們望著他開心地跑出去的樣子，不無歎息：“看來，他還不知道我們陛下的手段呢……”
    “但願沒有什麼人會受牽連吧……”
    “閑話少說，多幹活吧。”她們搖搖頭，各自忙活去了。
    但是當他來到宮外，卻發現今天果然比往日更加熱鬧非常了，幾乎家家戶戶都在門前擺上了香案花燭，人人臉上都一片喜氣洋洋。大街小巷裏到處張燈結彩，一片歡樂。
    “賀公子，怎麼這麼熱鬧？今天要過節嗎？”從熱鬧的人群裏好不容易擠到賀家，莫言奇怪地問，沒聽說今天是什麼節日啊？
    “莫公子你不會連這都不知道吧？我們陛下已經踏平了荊東國的國都玉京，俘虜了他們的皇族得勝凱旋了！”賀赫一麵仔細擦拭琴弦一麵告訴他，“今日天子就會進京，所以百姓們都在準備焚香花燭迎接聖上啊！小生今日應場很多呢，所以今日就不便奉陪莫公子了。小生多有失陪，改日定當請你喝酒。”
    “賀公子，我記得你不是曾經說過，你不喜歡依附達官權貴嗎？”
    “沒辦法，自從一根弦成名後，很多高官都指名要我去彈奏，一為五鬥米折腰，二來小生的脖子沒那麼硬。”賀赫無奈地聳聳肩，“雖然我沒有入樂坊司，但是為了討生活依舊不可能是自由身啊。哈哈，這就是凡人，凡人哪能沒有煩惱呢！”
    “賀公子……”莫言鬱悶地隻好告辭回來了，看來，人隻要活在世上，想自由自在真的隻是個神話啊！
    進了宮，隻見宮中所有太監宮女們都有條不紊地緊張忙碌著，比外麵的百姓還忙。但是喜慶的氣氛卻更加濃重了。莫言搖搖有些發暈的頭，無精打采地徑自回到自己的寢宮，問身邊的宮女：“為什麼哥哥回來宮裏要這麼緊張忙碌啊？”
    “回殿下。”一個長著娃娃臉的小宮女躬身回答，“若在以往，陛下回宮，奴婢們雖然忙碌但也不會如此，隻因為陛下有旨意傳來，要打掃後宮兩處偏殿。所以工作加大了。”
    “打掃後宮？”
    “聽說好像是俘虜的荊東國皇族中有一位年輕貌美的皇子，陛下很是喜歡。”
    “拂藝！”一個老成的宮女急忙喝斷她，趕過來賠笑道：“殿下，休聽這小丫頭亂說，她知道什麼！陛下凱旋回朝又大獲全勝，自然與往日不同。宮中奴婢們繁忙這在過去也是有的，請殿下勿要信她！”
    “我懂了……”莫言勉強擠出一絲不必在意的苦笑，擺擺手示意她們退下。有時候，善意的謊言卻不如刺耳的實話，因為實話會教人麵對逃不掉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