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呆子岩打了水把自己洗了洗，換了套衣服，圍上圍裙就到門外擺開桌椅，開灶做小吃，沒多久就有人陸陸續續坐下，也有些放學的中學生圍過來點吃食，甚至還有小孩來叫外賣，生意真是好。
    秦可點了一份，味道確實好，這要在城裏得十幾塊一份，那還是往便宜了算的，在這裏也就幾塊錢一份。物價差別不是一般大。
    “小岩，睡哪裏？”秦可看看洗澡後頭發還滴著水滴的人，一間不大的房間，一張床，一張桌子，三張椅子。床是那種胖子一個人占，瘦子兩個人還差點的大小。他占了床他誰哪裏？
    “你，你睡床，我，我趴桌子上也，也一樣的。”呆子岩好像怕他以為自己睡床，急忙解釋，連帶還把秦可推倒在床上。
    秦可瞅他一眼，張大了眼不可思議。呆子岩以為推倒秦可他生氣了，一下臉就紅了，結結巴巴的開始道歉。
    “你道歉幹嘛，你又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不需要道歉。”秦可掰正那個一直彎腰點頭的呆子。
    窗外是對門暗黃的燈火，房裏是日光燈猶如白晝的照明讓人清楚的看到對方臉上的神色，紗窗外幾隻蒼蠅沒頭沒腦的撞擊著像要進來。
    “那個，那，那個……”呆子有點怕怕的看著秦可，好像第一次被人這樣說，被人這樣接觸一樣。
    “恩？”秦可疑惑，隨即想到和呆子說話一定要直接“小岩，趴在桌子上能睡好麼。要不你睡你弟弟房間？”
    剛聽到弟弟房間，呆子岩頭搖的就和破浪鼓一樣。“弟弟，弟弟不喜歡我進去的，不可以進去的。”
    難得聽一次不結巴的話，看來他很畏懼他弟弟啊，秦可無語。“你弟弟現在不在家住，你睡一晚沒關係的。”
    “可，可是，不行，不，不行，弟弟生病病了，不，不可以生氣的。我，我不要他回來來生生氣，身體會氣壞的。”呆子岩鑒定的咬了下下唇。“我，我不要弟，弟弟再住院了。”
    明亮的光線讓人的情緒波動更加明顯，呆子岩說著說著就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本來就比秦可矮半個頭，又穿的破爛，看著就像被遺棄的小狗一樣。秦可無語，打地鋪也是不可能的，要不還是勉強擠一床？
    “你別哭啊，你趴著睡病了誰照顧你弟弟？大不了我們一起睡。”還好對方是男的，不然這情況還真容易讓人誤會。不過就自個的性向而言，這樣不是更讓人誤會？
    這下輪到呆子岩瞪著眼睛眨巴眨巴了，那最張的就快能塞進一個蛋了。
    “床，小。”呆子岩盯了下床“你是，是好人，給，給你睡。”
    “擠擠將就下。”秦可想，大不了熬夜一宿，那也比在門外孤單夜遊好太多了。==
    呆子岩被硬拉著呆在床上。也許是和陌生人一起睡不習慣，呆子到半夜才呼嚕嚕睡著，兩個人在一張床上，秦可不敢亂動，就怕掉下去。
    迷迷糊糊的，秦可感覺好像到了海裏遊泳，水裏珊瑚飄搖，陽光透過海水撒的沙子閃耀著金黃，突然一隻超大的章魚，用觸手拽住遊玩的人，心髒感覺快壓爆了，秦可想跑，卻被抓的很死，想拽開，可惜手腳被束縛。
    張眼一身冷汗，深呼吸一下，頭好痛，秦可摸索著，估計掉地板了。手機微弱的光打在床上，那司睡的倒是香甜。擦！
    秦可按下通話。
    “喂？”對方的聲音冷靜分明，半點沒有睡過的感覺。
    “恩，周老，是我，正無聊，找你嘮嗑。”秦可話剛說完對方就果斷的掛了，不帶一絲留情。
    秦可把所有可以騷擾的人都騷擾了，包括那個不熟，卻打理著他經濟命脈的周大律師的師弟，那個學習農林業的主。
    能打的電話都打了，時間過的咋就那麼慢呢？秦可無聊的登入聊天，發現那個人居然也在，當初為什麼沒有刪除他呢？嗬，誰知道為什麼呢，或許我骨子裏犯賤也說不準。
    “你，你不，不睡覺麼？”呆子岩迷糊的揉了下眼睛。就著微弱的光，好奇的看向那個盯著手機發呆的人。“是，是不是我，我壓，壓到你了？”
    秦可看著那欲哭的眼眸，單細胞動物說的就是這娃吧。他搖搖頭“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的事，我喜歡的人走了，為表哀愁，我正打算花費一晚傷感一下呢。”
    呆子岩嘟了下嘴巴，好像不明白，他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說話。夜晚遮蓋了兩人眼底的情緒。誰也看不清楚誰，模糊的輪廓到底想模糊什麼？
    “走……走了麼？我……我喜歡歡的媽媽……也……也是那，那麼走了的，我，我要努力賺錢，我不要……弟弟走，我害怕……害怕一個人”呆子岩起身縮在床尾，雙手抱著膝蓋，頭微微抬起來，水珠吸收了光源，閃亮的一顆接一顆的掉下來，仿佛要確定什麼似得眼睛張的大大的問“我，我會賺，好好好多的錢錢，弟弟，弟弟不會走的對不對？”
    聽著他一字一頓的問，秦可皺了下眉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作為他人生命的過客，盡自己所能多留下點美好，或許世界會美好很多。
    “恩，現在醫學那麼發達，很多病都被治好了。要相信醫生哦。”秦可像哄小孩一樣坐到他邊上，抱著他，輕輕的拍著他的背脊。科學研究人在無助的時候輕輕拍打後背能增加人的欣慰感。這招看來是真的。
    呆子好像終於找到可以依靠的人一樣，刷的抱住秦可，秦可此時並沒有對這個不熟的人做出反感的行為，也許都是傷感的人，此時他突然想幫助他，不管結果怎麼樣，做好事不求回報那不是中國上下五千年的美德麼？
    有時候，人決定事情，就憑一股衝動，不需要深究理由。
    呆子岩整個人掛他身上，好像這樣就會堅強一點，哭的亂沒形象的，聽著肩頭那呆子吸鼻涕的聲音，秦可立馬黑了臉，喂，我不是抹布啊，您能別把鼻涕忘我身上抹不？我就這一身睡衣啊。蒼天啊，我後悔了……
    第二天，秦可頂著個大熊貓眼看著窩他身上，把他當枕頭的人醒後那堪比被非禮還哀怨的眼眸盯他看了一會後，如鴕鳥一般又縮回去裝睡覺的人。爺看你能忍多久。
    終於忍不下去的呆子，抖啊抖的，揮舞著四肢，在成功用腦袋撞了秦可的下巴，用手肘打到某人小腹，再用手掌掐到人家大腿後，終於咕嚕一下滾地板上了。
    雖知道他無意的，秦可還是沒法給他好臉色。換了衣服他就在呆子的道歉聲中走了，轉個身隻留下一套沾著鼻涕的睡衣！
    今天是倒血黴了麼？秦可搭著摩托到了目的地，人去屋空，隻知道他們家搬走很久了，他要找的人也嫁人了，至於嫁到哪裏他們也不清楚。
    秦可歎氣，13。4億人口，23個省5個自治區4個直轄市2個特別行政區的，要找一個人還不是容易的事情，誰知道那人有沒有死掉或者跑到更偏僻的地方？找人真的很不容易啊。
    無奈的秦可回到呆子那，其他扔給周大律師，看下通過他的門道能不能查到什麼。
    “你，你回來了。要，要吃，吃吃什麼？”呆子岩把手在圍裙上擦了一下，臉上有點興熹，他可能以為秦可一去不複返了。
    灶爐上的火燒的鍋裏的湯咕嚕咕嚕響，鍋裏湯色乳白，看著就知道原汁原味熬製的，不似現在餐館裏一滴香的嗅覺敷衍，讓人食指大動。
    “恩，我打算找個旅館住下，在這裏體驗下生活。”秦可找了個地方坐下“隨便來點吃的，再來一份湯就好。”
    “你，你還是住我，我們這裏吧。弟弟，弟弟說房間借你住。”呆子岩一字一頓的拽住秦可的胳膊。生怕遭到拒絕似的非要立馬得到他的答複一樣沒有放手的意圖。
    秦可皺眉，他弟弟的房間不是連自己哥哥都不讓進去的？
    “早，早上我，我打電話給，給弟弟，他知道，知道你，你是好人，說，說可以借你，借你住。還說，還說屋裏的書可以，可以借你，借你看。隨便，隨便你想住，住多久。”呆子岩口吃的說完一長段不容易啊。
    秦可倒是對這個弟弟來了興趣，看樣子他很聽這個弟弟的話。這個小孩子，突然很想認識了。
    “好。”秦可笑了下，露出兩個虎牙，這要讓女生看到指不定迷倒多少人。滿意的看到呆子岩羞囧的鬆手又故意加深了這個笑。“順帶幫我和你弟弟說聲謝謝。”
    秦可吃了點東西就背著清空的包在這個村子晃蕩開了。呆子岩顧著攤子，在秦可出發前塞給他一個水壺，水壺看著倒是很新，裏麵泡著甘草。
    “弟弟，弟弟說，你，你在這裏，這裏人生地不熟，要，要幫幫你。”呆子岩看秦可好像不打算接收，急忙說“這個是弟弟，弟弟不要，不要給，給我的，沒，沒用過，幹，幹淨的。”
    “恩，謝謝你，也幫我謝謝你弟弟。希望他早日康複。”秦可看著這個水壺，皺了下眉頭，不要的才給別人，現在的小孩品性真不怎麼好，到底是教育體係的缺失還是家庭環境的悲劇？國情堪憂啊。他接過水壺，掛在包上。
    呆子岩笑笑，眼底卻是一抹顯而易見的憂傷。有的人天生不會掩蓋情緒，很顯然，呆子岩就是這樣的。
    秦可沒有打探他人隱私的習慣，呆子岩的生平他亦是懶得深究的，現在他要讓烈日把那發黴的東西曬曬，讓鄉野的雲淡風輕將那些徹底吹走，讓這裏的清新自然撫慰一顆玻璃的心，是時候搞點“502”粘合那破碎了的玻璃心。
    置身於廣闊的天地，人才知道自個有多渺小，一些無謂的東西也就那樣了。
    “你，回來了？”呆子岩燒好水放在那等秦可，一見他回來就迎上去幫他拿包，好像這是很熟穗，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秦可納悶歸納悶也沒有拒絕，他兩有那麼熟了麼？呆子就是呆子，衡量熟人的標準都那麼奇特。
    “我，我燒好熱水了，你你要，要去洗洗澡麼？”呆子放好包就捧出了秦可那件曾經被當做鼻涕布的睡衣。
    恍惚間怎麼覺得這娃是個居家好媳婦？秦可自嘲的搖了下頭，這個想法真夠抽的，囧啊。
    “洗，洗，洗幹淨了的。”呆子委屈的咬著嘴巴，眼眸一閃一閃的，臉上可疑的起了兩片紅暈，大有你欺負人的感覺。
    哎呦我的姥姥哎，秦可瞄著這貨，哎呦喂，怎麼那麼像控訴主任暴力的寵物捏？真想捏兩把。
    “唔~！”呆子岩有點疼的叫喚了一聲。
    秦可一點也沒放手的打算，特地捏著揉了兩把，看著眼淚的汪汪的娃心情特別好。
    呆子岩此刻很直接的反應就是伸手要推開某隻作惡的受，眼裏大大的寫著此人可怕四字，兩手努力的要把弄疼他的手擺脫。
    蹭的一下呆子岩把壞人的手掰開，跳到老遠揉著臉蛋，嘟這個嘴巴，戒備的盯著某壞蛋，臉上滿滿的控訴兩字。
    “哈，哈哈哈……”秦可亂沒形象的笑的就像帕金森一樣抖的那叫一個瘋狂啊。
    呆子岩本打算言語控訴一下委屈的，被他一笑反倒忘記說啥，隻靜靜的看著他笑的眼淚都出來的樣子，感覺他不是在笑。“你為什麼哭了？”
    秦可捂著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我那是開心的，開心的眼淚知道麼。嗬嗬，嗬嗬嗬……”
    呆子岩聽著他回答，放下捂著臉的手。燈光很明亮，窗外的飛蛾趴在紗窗上吸取那一片晝白。
    呆子岩一步兩步三步走到他麵前，猶豫了下伸出手，觸碰他的臉頰，指頭瑟縮了下終是伸直沾了一滴秦可的液體，張開粉紅的唇瓣，一口含住，用舌頭舔了舔，疑惑的抬頭。
    秦可被他無意的舉動驚的楞在那等著他此舉的原因。就那麼靜靜的凝望……
    “苦的，為什麼開心的眼淚是苦的？”呆子岩不明白，媽媽不是說開心的眼淚是甜的麼？“好澀。開心的眼淚不是甜的？”
    聽完呆子岩緩慢的疑問，秦可噗的一下笑出聲。“你要不要那麼可愛啊，呆子。你忒TM逗了，人的眼淚本來就是苦澀的，之所以有各種味道，那是品嚐的人心裏作祟罷了。”
    “是這樣嗎？”呆子岩微微的歪著腦袋，話說的輕緩，帶著濃濃的思慮。
    窗外的飛蛾越來越多，有幾隻居然交疊著在窗前偏偏起舞，影子在地上交疊煞是嬌美。
    “呆……呆子，你說話怎麼不結巴了？”秦可剛就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一時也反應不過來是哪裏不對勁。現在終於發現了，呆子居然不結巴了。
    “啊？什麼麼？什麼？”呆子被他一嚇，臉上的思慮消退，又恢複了滿臉的單純稚氣。
    話說剛才那確實沒結巴，怎麼現在又結巴上了，難道這娃扮豬吃老虎？耍著我玩？秦可對這個想法震驚了，隨後又搖搖頭，不可能的，那種渾然天成的二愣子樣，不是你想裝就能裝出來的。
    秦可想來想去，隻有兩個可能，要麼呆子岩是天生的演員，要麼剛才就是醫學上認為的第二人格，偶爾才出現的一種潛在性格……到底是那種？接下來的日子可不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