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家主子真的救了她。”鍾席賈端坐在東皋府的大廳上，一邊吃著卓青然親自端上來的點心，一邊開心的笑著：“不過這樣也好，鎮西將軍恐怕得好幾個月不敢再上花鳳樓。”
    “屬下呆在爺身邊好幾年都沒見爺對什麼女人上過心，這回跟您去了趟花樓就抱了個花魁回來。爺他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卓青然聽完鍾席賈的描述無限唏噓。
    鍾席賈一聽他那話，倒是突然來了興致，放下手裏的甜點，拍拍手壓低聲道：“說了你可別不信，你家爺還真為了那女人跟鎮西將軍動真勁。端出一張閻王臉，那二皇子的威風簡直淋漓透頂了，硬是把姓穆的嚇得臉青腿直顫，隻差屁股尿流。鳳老娘兩樣發昏，二話沒說就抖索著掏出賣身契。嘖嘖嘖，我說，二皇子那樣兒還真像給人動了自己的……”
    大廳門口冷不丁落下一聲冷吭，鍾席賈連忙把話打住，將卓青然遞過來的橘子瓣塞在嘴裏，嚼出一幅十分享受的樣子。
    萬皋就站在廳口並沒有進去的意思，淡淡看著鍾席賈。
    “夜已深，鍾大人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鍾席賈嘿嘿訕笑了兩聲，慢悠悠的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哎呦”一聲感慨道：“人老了不得不承認啊，你看這一天可把我累成什麼樣了，還好二皇子體貼入微，半夜三更勸老臣回家，老臣真是受寵若驚，感激涕零啊。”
    萬皋臉色倏忽一沉，鍾席賈馬上神情一肅，拜道：“微臣告退。”
    這才徐徐的走了出去。
    “青然，讓廚房弄些好吃的送到我房間來。”
    萬皋盯著鍾席賈走了以後，回過頭吩咐尷尬的佇在一邊的卓青然，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房間裏殘留淡淡檀香味。
    她從床上坐起來，離開那個滿是男性氣息的被榻。一雙動人的星目茫然望著周圍華貴而陌生的環境。帶著幾分不安幾分迷惘，站了起來，看著眼前雕花紫檀木桌，一步步走過去。
    指尖輕輕碰觸冰涼的玉瓷杯，一刹那感到喝水的欲望。
    摸了摸那個雕工精細的白玉壺，猶豫片刻才決定把它端起來，可是裏麵是空的。
    這時，門剛好“咿呀”一聲被推開。
    她嚇了一跳，急忙將玉壺放下，寬長的衣袖卻不小心撥到桌麵上零星的杯子，“叮”一隻看似價格不菲的杯子摔碎在地上。
    “你在做什麼？”
    溫和的桑音出現在屋裏。萬皋一進門就見到她傻傻地站在桌邊，仰起倉惶不安的臉看著自己。
    看清這男人，她臉一紅，忙不迭蹲下身去撿，“對不起”
    大掌及時抓住她纖細的小手，“不要撿了，小心紮到手。”。
    無限柔和的口吻像懂音律的指尖撥動了幾根心弦。“我……隻是想喝水，沒幹其他的。”她低下頭解釋。
    萬皋突然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她可不是這麼樣的。
    摸摸腰間的劍簇，淡淡一笑，從前，也許是他誤會了她。抬眼溫柔的看著那張羞怯的臉，他感覺心情很好。
    “沒關係，我去給你倒水。”
    目送他離開房間的背影，她突然感到內疚，不該麻煩那個救了她的男人的。
    萬皋回來的時候，身後跟著個皮膚白皙長相清秀的少年，手上端著些熱騰騰的湯菜。味道很香，她也很餓，但是低下頭。
    卓青然臉頰微微發熱，果然不愧是花魁，他不敢多看，放下食盤就退出去了。
    “吃些東西。”萬皋關上門，回過身來坐到凳子上，體貼入微的把精致的菜肴推到她麵前。
    螓首不安的抬起，目光不自覺的避開他，掠過門口，囁喏到：“我……不餓。”
    萬皋笑笑。“那喝點水吧。”
    他親手為她倒上一杯水，端舉到她麵前。
    平穩的姿勢，仿佛她不接，他就會永遠這麼舉著。
    蝶之舞心中泛起漣漪，隻好小心翼翼的從他手上接過杯子。纖細的手指不經意碰到他粗糙的手指。
    他笑了笑。
    蝶之舞羞澀的低下頭雙手捧著暖和的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呷著溫度剛好的水。
    溫柔的看著她把水喝完，萬皋再為她滿上一杯。
    “姑娘可否賜知芳名？或許。。。。。。姑娘還記得我？”
    帶著幾分希冀萬皋打破房間裏膠著的寧靜。
    她茫然抬起頭仔細的看了看那張剛毅的臉龐，搖搖頭。
    萬皋眼底快速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望，他仍笑著說：“也是，那麼短暫的一麵之緣不記得是很正常的，是我冒昧了。”
    “不是。”蝶之舞脫口而出。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有點失望，她並不希望他不開心，所以試圖解釋道：“我叫蝶之舞。可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她突然不說了。
    “蝶之舞？”萬皋聽到這三個字，攏緊眉間，過了一會才問：“那是‘花鳳閣’裏的藝名，還是你的名字？”
    原來，花鳳閣素來以蝶為名。
    “我……本來就是這個名字。”仔細的思索片刻，她點點頭肯定的說，眼中卻始終透著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迷惑與不確定，仿佛隻有名字才是她最肯定的一點。
    萬皋長眉緊蹙，臉色沉凝下來，目光閃爍陷入了沉思。
    蝶之舞隻是靜靜的看著他，想中暗想：也許他有了煩惱。
    半響，萬皋似突然記起什麼，急忙從腰間取出一簇火紅的劍穗，遞到蝶之舞眼前。
    “你認得這個劍穗嗎？”
    蝶之舞看了一眼，輕輕搖搖頭。
    “再看清楚點。”他不禁加重了語氣。
    她又仔細瞧了一眼，依舊搖搖頭道：“我沒見過，我……不知道。”
    萬皋深吸了口氣，心中突然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
    他暗忖：莫非認錯人了？不可能，世間沒有這麼相像的人，如果有也不該都如此奇妙同時讓他遇到。
    “你怎麼會在‘花鳳閣’？”他試圖靜下心來，耐著性子問她。
    “‘花鳳閣’？是哪？”蝶之舞到底還是看出萬皋有點不耐煩了，心裏也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擔心。如果說這個人救了自己是因為她的求救，那麼他對自己那麼好，應該也是和那些人一樣想要她付出身體。
    她不安了一個晚上，甚至想到過要再逃出去。可是終究沒有，因為她想不出自己能到哪裏去。或許內心底她並不想離開那個救了她的人，她在依戀著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
    “就是你逃出來的那個地方。”萬皋沉聲道，臉上添了些許煩躁。
    她望著他的眸光裏摻入了慌亂和不安，不知為什麼，身體也不無法控製的微微發顫。
    “不。。。。。。知道，我一直就在那裏了。”
    萬皋無奈的歎了口氣，失望的起身。“你餓了就吃點東西吧，我先出去。”
    盈盈如畫的眸子望著他漠然離去的背影，迅速黯淡下來。
    原來他想對一個人好，隻是那個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