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的時光，我們遇見了誰，又錯過了誰”
    
     “Ring。。。”班長在標誌性的鈴聲響過後，終於結束了他冗長的講話。
     已經有早就收拾好書包的人，一聽到聲音響起便衝出教室，在走廊裏大喊著：“自由了！夏天我來了！”
     這是高一那年的暑假。
     暑假嗎。。。水無很不情願地收拾著書桌，對他來說，暑假就是一個人，白天吃著泡麵，晚上被蚊子吃的日子。
     “水無，野營你報名嗎？”
     水無皺著眉抬起頭，澪站在桌子旁，手裏拿著一個本子看著他。
     “野營？”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嗯，剛剛班會上說的，假期我們班會組織一次野營，你報名嗎？”
     “不了。”水無搖搖頭。野營的開銷不小，而且就算去了，他也隻是一個人坐在那裏，看著其他人打鬧吧。
     “這樣啊，”澪的表情有些失望，她用筆在水無的名字後打了一個“X”，然後合上本子。“那，一起回去吧？”
     “嗯。”水無點點頭。
     在學園裏，除了玖方，另一個會主動和水無說話的就是澪。大概因為是青梅竹馬吧，一向不太擅長和女孩子打交道的水無和澪說話倒是很自然，加上同班，二人經常一起寫作業，或是同路回家。
     “呐，水無，假期在家無聊，就去我家玩吧。哥哥還在醫院，你可以住他的房間。媽媽最近總提到你呢。”
     “是嗎，伯母人真好呢。”
     “是啊，她常說，你就是她第二個兒子呢。”澪走到水無前麵，臉貼得很近看著他。
     水無一驚，差點撞到澪。
     澪搖搖頭，撅著嘴，“一點都不像，哥哥雖然身體不好，但是人高高大大，陽光帥氣，水無長得比我還像女孩子呢。”她轉身與水無並肩走著，陽光照在她天生淺棕色的頭發上，不知道長相秀氣的她為什麼一定要剪成短發，這樣顯得臉更加削瘦。
     水無看著澪，沒有說話。
     玖方哥也是，澪也是，永遠閃著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水無望著遠處天空幾抹浮雲。我就想那雲朵一樣，沒有歸處。。。
    
     和澪分開後回到家，或者說，回到住處。這裏隻有水無自己在住，這是他父母結婚時住的房子，是水無祖父的遺產，所以沒有被查封。二層的小閣樓，房間很簡陋，不過對他來說足夠了。
     水無大字型躺在床上，看著空空的屋頂，電話響了好久也沒反應過來。
     “怎麼這麼久，沒事吧？”拿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說你好，玖方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嗯，沒事，剛剛在發呆，沒聽到。”
     “哦，那就好。”玖方鬆了一口氣，“呐，水無，你們班的野營，你不去嗎？”
     “嗯，不去了。。。”
     “假期也沒什麼要緊事吧，去放鬆一下也好啊。而且，我們班的野營也在同一天，可以一起巴比Q。”
    “唉？玖方哥也要去野營嗎？”
    “嗯”
    想去！水無咽了下口水。
    “水無？”
    “啊，嗯，那我也去！”
    “嗯，好，費用和用品你不用準備的，到時別遲到就好，就這樣！”說完玖方掛上了電話。
    “玖方哥。。。”大概是怕我會拒絕吧，玖方哥真是的。。。水無放好電話，剛轉身，電話又響起來。
    “喂，玖方哥？”
    “是我，澪。”澪的聲音從電話傳出來，水無立刻臉紅到底。
    “哦，是澪啊。我以為是玖方哥打來。。。就。。。”水無語無倫次，突然停下。等等，我這是在緊張什麼呢，臉上好燙，好奇怪。
    “喂，水無，怎麼了？”澪發現水無好久不說話，擔心的問道。
    “啊，沒什麼，有什麼事嗎？”
    “嗯，剛剛玖方哥打電話說你也去野營，我想告訴你，你的費用和睡袋之類的用品我幫你準備好，你定好鬧鍾，別遲到啊！”
    “哦。。。”原來玖方哥都為我安排好了，掛上電話，水無又躺回床上。
    這時天已經全黑，從窗子能看到滿天的星星閃著銀色的光。為什麼滿天星星的時候，就看不到月亮呢。。。
    野營當天。
    水無坐在樹下的陰涼處，靠在樹幹上看著遠處的澪正笨拙的往爐子裏扇風，火總是起不來，上麵的水壺冷冷地嘲笑著她，她擦了擦頭上的汗，蹲下來繼續扇著，不時鼓起嘴吹著，然後嗆了一臉的灰。。。
    嗬嗬。。。水無忍不住笑出來，又不敢太大聲。
    這時，一隻手搭到他肩上。
    “玖方哥？”水無回頭看到一身NIKE運動服的玖方。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不過去一起嗎？”
    “嗯。。。”水無臉紅了一下，沒說什麼。
    兩個人並排坐著，陽光透過葉子照在臉上，癢癢的水無轉頭看著玖方那18歲卻倍顯成熟的側臉。
    好羨慕他鬢角處的碎發，被風吹著，時不時觸碰著玖方的臉。
    “水無，怎麼了？”玖方對水無一直盯著自己的眼神感到奇怪。
    “哦，沒，沒什麼。”水無背過臉去，從背包裏拿出水杯，快速擰開蓋子喝了一大口，“咳，咳咳。。。”
    “你啊。。。”玖方輕笑著給他拍了拍背，直到他呼吸平穩下來。
    總是這樣，在玖方哥麵前出糗，總是給他添麻煩，來野營的費用也是。。。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有用一點呢，對玖方哥來說。。。
    “哎呦！”水無的臉被猛的捏了一下。
    “又在發呆，有我陪你的時候也在發呆。早晚有一天你真的變成木偶了。”玖方站起來，伸出一隻手給水無，“走，我們換個地方。”
    “唉？”水無還沒反應過來，連人帶包一起被玖方拉走了。
    這裏是。。。玖方把水無帶到一個小木屋前，房子前的空地上架起了自助燒烤的架子。
    “這裏，和澪一起來過。”
    “嗯，是楚生帶我來的，應該和你們來的是一個地方。”玖方打開地上的袋子，裏麵是各種食材。
    “燒烤？”水無走過去蹲下，和玖方一起撕開袋子。
    “有你喜歡的金針菇哦。”玖方揚了揚手中的一小包金針菇。
    “嗯，謝謝。”
    像夢一樣。
    雖然在一所學校，雖然經常一起吃午飯，像這樣隻有兩個人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中，卻是不多見。即使是在圖書館，也沒有現在這樣放鬆過。
    水無深深吸了一口氣，玖方已經點好了炭火，水無往鐵板上放著食物，鮮豔的火焰跳動著，吐出陣陣的熱。
    “看你那麼瘦弱，其實很能吃啊！”這時天色暗下來，架子上隻有點點火星，地上都是空袋子和空瓶子。二人躺在地上，看著月亮久久還未升起的天空。
    “嗯，是玖方哥烤的好嘛，你還真有料理的天分呢。”
    “是嗎。。。那以後都做給你吃。”
    這句話水無一直沒有忘，自己已經做了一輩子都隱藏自己這份感情的決定，而這不經意的語言，比驚天動地的告白更彌足珍貴。
    “呐，玖方，”水無望著忽明忽暗的繁星，“為什麼滿天星星的時候，總是看不到月亮？”
    “月明星疏，”玖方將頭枕在手臂上，“月亮的光明亮時，會掩蓋了星星的光，所以月亮很亮時，會覺得星星很少。而滿天星星的時候，往往是新月或是弦月，所以看起來，就像月亮消失了一樣。”
    “這樣啊。。。”水無這時正躺在玖方肚子上，感覺到胳膊上有東西在爬，啪的一拍，剛剛吸過他血的蚊子命喪掌心。
    這樣的感覺真好啊，水無臉上綻放著少有的微笑。也許把玖方哥當做朋友或是兄長，會更輕鬆吧，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對水無來說，玖方是淡淡的依靠——他曾經這樣認為，因為玖方讓孤獨的他找到了生活的方向和目標。直到某一天，強烈的感覺襲來時，才發現已不能自拔，現在隻是想起他，身體就會不住地顫抖。
    “好痛苦啊，這種感覺。”水無緊緊抱著雙臂，像是在瑟瑟秋風中戰栗的葉子。“很苦澀。。。那時起的微笑，”對著就要離開自己的玖方，用勉強的笑臉偽裝自己，那樣硬撐了幾天，終於逃開了。
    “玖方哥會去英國結婚，然後就在那裏生活了。。。吧。也許再也見不到他了。”水無拿起一條十字架項鏈，那是玖方送給他的。
     “那時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呢，明明會離開我，還說那樣的話。。。”水無握緊項鏈放在胸前，頭靠在窗子上看著剛剛滿天的星星。
     月亮又消失了。
     它還會再出現的，就算是微弱的光，也會讓人感到安心的啊。
     人如果和月亮一樣，會是怎樣。。。
    
     “當當當”
     一陣敲門聲穿過冰冷的空氣進入水無的耳朵。
     不想理。水無沒有動，抱著膝蜷縮在窗台上。
     “水無，是我，開門啊！”玖方焦慮的聲音隔著門傳過來。
     玖方哥？！水無抓緊了雙肩，身體突然抖的厲害。
     “水無！”玖方繼續用力敲著門，“我知道你在裏麵，為什麼不肯見我？電話也不接，手機也不開，單位說你今天請假了，我很擔心你啊！”
     水無看著床上黑著屏的手機，閉上眼睛，張著嘴，過速的心跳讓他喘不過氣來。
     “我明天就要走了，想在走之前，見你一麵。我知道你不高興，突然就走了，可是，還是想見你一麵。”玖方的聲音恢複了平時沉穩的語調，雖然夾著淡淡的憂傷。
     眼皮顫抖的厲害，努力壓製著想要衝出來的眼淚，然而眼淚還是流向了嘴角。
     “玖方哥，那你走吧。”水無走過去靠在門上，勉強用平靜的聲音對玖方說。
     “真的不肯見我嗎？水無。。。”玖方的手和頭都靠在門上，久久不肯離去。
     “啊。”求求你，快走吧，門這邊的水無已經淚流滿麵，手緊緊抓著門手把。
     我怕再等一下，我會忍不住開門的，我不想破壞自己已經做了很久的選擇。
     玖方慢慢走下樓梯，踏著一路忽明忽暗走著，他抬起頭看著滿天的星星，將一直緊握的右手攤開，掌心是一枚十字架，比水無的那個要大一些。
    
    
     “水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