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他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麼在這裏？”
    “好久不見了，我想來看看你。”
    我看著他，他穿著那件鳴人T恤，孩子似的頑皮純真。心一下子被回憶勾過去，跟他聯係起來的，竟都是美好的。
    我低頭看了看他的腿，“好了？”
    他點點頭，“不過下雨的時候還是會疼。”
    心裏立刻酸楚起來，那天的事情是真的，哪有人會自己撞斷自己的腿呢？
    “你抱著盒子幹嘛呢？”
    “我？剛被老板裁了。”
    “什麼？你們老板真不識貨，你這樣的人才都裁？幹脆回來吧，你原來的項目經理整天惦記著你呢。”
    “是嗎？我以為他一直都挺討厭我的呢。”
    “哈哈哈，他現在的手下比你差多了，幹活也慢態度也差，他都快想死你了。”王佑閔拉起我的手，“剛好，我請你吃飯去，安撫一下你受傷的心靈。”
    我渾渾噩噩跟他走了兩步，張誠的話突然從腦海裏冒了出來，趕緊甩開。
    “我還是不去了。”
    “你怎麼了？連我都不信了？”
    我見他不滿，口氣也軟了，“那，你等等，我給張誠打個電話。”
    我掏出手機，低頭剛按了兩個字，突然被人捂住了鼻口，正想掙紮，一陣甜香襲來，黑暗像濃霧一樣漫了上來。
    耳邊一波又一波，似乎是潮水的聲音，忽遠忽近，背後有粗糙的潮濕感。看不到光線，隻有一片混沌的黑色。
    “醒了？”王佑閔的臉出現在眼前，手機燈光從側邊打過來，竟有一點恐怖。
    我這才突然醒了。原來天已經黑了，剛才眼前是被烏雲籠罩的天空，沒有一點星光，鼻尖傳來淡淡的鹹腥味，大概是海邊。我想坐起來，卻發現四肢都被人捆住了。
    “你想幹嘛？”
    王佑閔看了看我，好像在思索似得，“幹嘛？……我現在還沒想好，讓我想想……”
    我隻覺得頭皮有些發麻，轉頭看去，左邊的潮水奔湧著，這個角度看來，好像要將我吞沒了。
    “你先放開我，有什麼話好好說。”
    “好好說？”他瞄了我一眼，“那你跟張誠說，你要離開他，永遠不要再見他。”
    我呆呆的看著他，他的樣子是我從未見過的冷酷，我終於明白他的目的，心裏不知從來湧上來股勇氣。
    “是張誠選擇了我，是他來找我的。”
    他突然上來踢了我一腳，“蕭南宇，你是在跟我示威麼？”
    我被他踢的生疼，隻是拚命掙紮。但身上的繩索捆的很緊，越掙紮，反而好像越要卡進肉裏一樣。
    “不要亂動！”他吼了一聲，又一腳踢了過來，正中我的腰，我隻疼的倒吸了口涼氣，整個人都蜷了起來。
    “很疼麼？”他眯起眼睛，漂亮的眼睛裏突然有了點狂熱色彩。“這樣子，好像還蠻有趣的。”
    我隻聽到這句話，接二連三的痛楚便像冰雹一樣砸了過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像斷了似得，頭發猛地被扯住，隻是太多的疼已經重疊在一起，竟然感覺不到了。
    “你這種人，到底有什麼好的？”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睫毛卻像被什麼黏住了，他的麵目上有些猙獰的紅色。
    “懦弱，無能，愚蠢，虛偽，脾氣暴躁，口是心非，你憑什麼就這麼讓他念念不忘！”
    我的心突然揪了起來，不是因為身體的痛，而是覺得無比悲傷。
    “原來在你心裏，竟是這麼看我的。”
    他的眉頭皺了一下，猛地甩開我。我一下砸在地上，大口的沙湧進嘴裏，費力吐掉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王佑閔已經衝過來抽出了電話。他本想按掉，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居然接了。
    “喂，張誠。”
    我聽他叫出張誠的名字，吃驚地抬頭。他挑釁地看了我一眼，接著道，“我是王曦，蕭南宇現在在我手裏，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他？”
    “我？我不想要什麼。都這個份上了，難道我還指望你回心轉意麼？我沒有那麼天真。”
    我聽不清對麵的聲音，隻看到他的眉頭越皺越深，嘴上卻還笑著，“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呢？你這樣，我可不敢保證他能完整的回去，或者，還是你根本就不想讓他回去了？”
    對麵的聲音突然放大了，我似乎聽到張誠有些崩潰的咆哮聲，王佑閔把電話拿遠了點，輕笑道，“親愛的小誠，是你先這麼對我，我也隻好這麼對他了。你要記著，不管他發生了什麼，都是你害的。”
    說完這句，王佑閔把手機狠狠向遠方一拋，銀白的小點墜入夜空，瞬間便被咆哮的海水吞沒了。
    他朝我轉過頭來，襯衣被烈烈的海風鼓起來，居然有些飄逸的惆悵味道，“畢竟相識一場，本來我想在這裏給你找個歸宿，現在看來，好像你還沒這麼好命呢。”
    身子突然被拽起來抗在肩上，我隻覺得全身晃的厲害，還沒清醒過來，便被丟進了汽車後座。我剛想大叫，他已經拿了塊膠布貼在我嘴上，他的背影遮住了光，我的心裏一片絕望，唯一跟張誠的聯係已經切斷了，難道我真的會被他殺了麼？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於在一個荒僻處停下，我被他丟進一間屋子，他關門開燈，昏黃的光線從眼前漫進來，旁邊是些散亂的木材，看起來是個廢棄的倉庫。
    他撕下我嘴上的膠布，我立刻叫起來，“難道你想殺了我？我跟你有那麼大的仇恨麼？殺人你是要償命的！”
    “償命？”他拍拍我的臉，“這世上是有些人要殺人償命，但不是我。”
    他轉身從桌上拿了把尖刀。我拚命往後退，突然背後一涼，這才發現到了牆角。看到他眼睛裏冷冷的光，我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佑閔，你，你說過，你說過一直把我當朋友的！”
    他轉了轉刀柄，在我臉上拍了拍，冷笑道，“所以我說你蠢，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提這個。
    老實告訴你，一開始我接近你就是為了他，你們公司我都是打聽好了之後才進去的。那時候我隻是想通過你慢慢跟他接觸，沒想到你好好的研不考，居然跟他搞到一起去了。你說你是不是腦子抽風了？你還記得你跟我發誓說一定會考上的嗎？你對的起我嗎？”
    我隻覺得臉上一片冰冷，卻冷不過他剛才那些話，“你那個時候那麼關心我考試，那麼熱心幫我複習，後來又跟我們來往，都是為了讓我離開他？”
    “沒錯，你乖乖跟你女人過日子有什麼不好，幹嗎要做後來這些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看上張誠了，還在我麵前假惺惺的說什麼不喜歡男人，蕭南宇，你真是虛偽透了！”
    我的脊背越來越涼，全身的血液都要被抽幹了似得。雖然張誠之前提到，但我也並沒有深入去想。原來這麼久，我就像隻被貓玩的老鼠，我走的每一步，他都用嘲弄的眼神看著，被他踢倒了扶起來，心裏還對他感恩戴德。
    “本來車禍以後，你消失也就算了，沒想到他居然整天魂不守舍瘋狂的去找你！我才是受傷的那個人啊！我的腿差一點就斷了！他居然還丟下我去找你！你他媽到底哪一點比我好了！”
    他突然使力，刀子戳進了我的臉，我本能的大叫，卻被他按住了下頜，痛楚迅速的在臉上蔓延，簡直快要昏死過去了！
    突然，門外傳來了粗暴的敲門聲，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蕭南宇！蕭南宇！你是不是在裏麵？！”
    我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甩開他的手大叫起來，“張誠！張誠！！”
    身體被人拖住，尖刀橫上了脖子，王佑閔的聲音有些驚疑未定，“他怎麼知道這裏的？”
    我哪還有力氣回答他，隻是大叫，“張誠！快點救我！”
    “張誠！你呆在外麵別動！否則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他的屍體了！”
    張誠的聲音更急起來，“王曦！你不要亂來，要他真出了什麼差錯，你跑不掉的！”
    王佑閔冷笑了一下，“反正出不出差錯，我都跑不掉。這個狀況，難道你還不會報警麼？”
    “王曦！傷人罪跟殺人罪不一樣！你不要一錯再錯了！”
    王佑閔抿著嘴，冷冷地看著我，我隻覺得脖子上刺痛，不知道刀是不是割破了喉嚨，連呼吸都變的困難起來。
    半晌，他的聲音淡淡響起，卻有一點哀傷。
    “張誠，我隻想問你一句，如果我的腿真的好不了了，你會跟我在一起麼？”
    外麵沒有聲音，我隻覺得他手上的力道在加重，聲音越發的有些悲涼。“就算是他要死了，你也說不出我想聽的話麼？”
    突然，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我隻覺得身子被什麼人一拽，架在脖子上的手一鬆，已然落在了一個懷抱裏。
    懷抱有刻在骨子裏的熟悉味道，我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緊緊抱著，“哇”地哭了出來。
    “沒事了，南宇，沒事了。”
    張誠輕輕拍著我的背，我隻是大聲哭著，剛才那一刻，我真的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這才想起後麵的人，轉頭看去，他已經被幾個警察擒著押了出去，回頭看我們的時候，眼中是一片灰敗的神色。
    “蕭南宇，你怎麼樣？”
    背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這才發現原來方力也在旁邊，他這一拍，我全身痛的都要散了。
    他看到我的臉，突然蹲下來，“他毀你容了？”
    我看不到自己的臉，聽他這麼說，再也不敢麵對張誠。卻聽張誠斥了一聲，“不要胡說八道！”又輕輕對我說，“沒什麼，隻是小傷口罷了，你不要擔心。倒是你身上的傷，怎麼樣？站的起來麼？”
    我費力地搖搖頭，他伸手在我身上輕輕按了幾下，眉頭緊鎖起來，“好像斷了肋骨，你小心別動，我打電話叫120。”
    我點點頭，靠在他身上，已經使不出一點力氣。他身上居然還有一股油煙的味道，此時聞在鼻子裏，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