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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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像刀刮一樣,跑了一小會兒,頭疼欲裂。
    張誠沒有追過來,他竟然沒有追過來,他為什麼不追過來?
    昏黃的燈光照得人心裏一片冰涼。
    我蹲在路燈下,身子已經站不直了,隻是哆嗦,說不出為什麼,哆嗦的骨頭都快要散了。很久以後我才反應過來這種感覺大概是生氣,不止是生氣,還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一波強過一波,從心底不斷往上冒。
    他們剛才那樣子還敢說沒什麼?
    聽那個口氣,王佑閔想回來找的人居然是張誠!那他幹嘛之前不說,卻在張誠麵前這麼說我?虧我還一心想讓他們和好,他恐怕心底一直在嘲笑我吧,簡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癡。
    最讓人心寒的還是張誠。
    與其說是王佑閔的話起的作用,不如說是他自己不相信我,由始至終他都不曾相信我。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在搖擺,居然在我和王佑閔之間搖擺不定,他是不是已經厭倦我了?
    冷風竄進衣褲,骨頭也快被凍得縮起來,我這才發現身上隻有一件薄襯衣,剛才急著出門忘了穿外套。
    突然好想念他的手,在我冷的時候,總會包裹著我的,有些堅硬的關節,皮膚粗糙,卻總有那麼一點細微的溫暖從掌心滲透出來,雖然淡的幾乎讓人忽略,卻可以抵擋一切嚴寒。而如今我隻能獨自迎著肆虐的北風,任憑它像刀子一樣劈在身上,劈碎每個骨節,刺痛每一個細胞,撲進心裏不斷撕撓。
    像這樣的寒冷和孤獨,我從未承受過。
    仔細想來,我這個人應該有很多毛病,好吃懶做、臉皮薄、不靠譜、嘴硬,就算是對自己喜歡的人,也擺不出討喜的臉色。這麼多年過去,我一直在任性妄為著,我以為張誠理所當然應該容忍這些,卻忘了他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去容忍。我一直都以為自己永遠占據著主動權,就算在最壞的情況下,也沒想過他會拋棄我,我知道我有些慢熱,可是我以為他會等我,等我戰勝心底的那些東西,等我慢慢跟他成為一體,可我忘了,如果他不願意再等了呢?
    像我們這樣的交往,沒有契約,沒有祝福,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連感情都失去,還能剩下什麼呢?
    我突然有些茫然,不久前的一天我還以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出口,可是就在一瞬間,一切突然天翻地覆。
    可是我已經回不去了,從我決定留在這裏的那一刻起,我已經回不去了。
    第二天醒過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了。
    張誠還是沒有回來。
    我確定他不是回來又走了,因為客廳裏還像昨晚那樣一片狼藉,如果他回來過了,一定會收拾的。
    張誠從來不會夜不歸宿的。
    我把東西一件件撿起來放好,撿到那本筆記本時,腿忽然軟了下來。
    跌坐在地上,張誠的字跡一瞬間模糊了。趕緊用袖子擦掉本子上水珠,淚水卻像下雨一樣落了下來,本子上也成了一片狼藉。
    把本子抱在胸前,再也無法控製地哭出聲來。
    張誠會不會再也不回來了?
    如果他不回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一下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卻被地上的東西絆了一跤。顧不得疼地爬起來去接,來電顯示卻是王佑閔。
    他打過來幹什麼?
    經過昨天的事還有臉打電話給我,他的臉皮真是夠厚的!
    我擦了一把眼淚把電話按掉,不一會兒又重新響起來,如此反複幾次,我幾乎有點神經衰弱了。
    終於按了接聽鍵,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南宇,你還好吧?”
    我吞了好幾口唾沫才讓聲音平穩了些,“托你的福,好的很。”
    “呃,你今天有空麼?我想跟你談談。”
    “沒空。”撂下這句話,我再也不想多說什麼,我以為自己能夠平靜,可是聽到他的聲音,那種從心底攪上來的痛竟然讓我的喉嚨都嘶啞了。原來他在我心裏的地位已經這樣高,那種被雙重背叛的滋味疊加起來,我實在無法再多說一句。
    似乎覺察到我想掛,話筒裏的聲音急起來,“關於張誠的,你也不想聽麼?”
    張誠?腦子突然清醒了一點。是了,張誠,我要找到張誠,不管他在哪裏。我承認我很不安,但是我不相信他會真的丟下我,他不會的,他一定不會的。
    我一著急,對著話筒喊起來,“張誠是不是在你那裏?”
    對麵停頓了一下,“沒錯,他是在我這裏。”
    “你讓他聽,我要他聽電話!”
    “他現在不方便聽。你先冷靜一下,我們出來談談好麼?我覺得有必要讓你了解我跟張誠的事,隻有你蒙在鼓裏的話,我覺得對你太不公平了。”
    他的話正戳中了我的心事,連王佑閔都明白的道理,為什麼張誠就不明白呢?
    到了約好的咖啡廳,王佑閔穿著高領羊毛衫坐在窗邊,他似乎剛剪了頭發,有型卻不張揚。細長的手指斯文地攪著咖啡,陽光柔和的灑進來,在他雪白的麵龐上蒙了一層薄薄的光,溫文儒雅。
    低頭看自己,一雙鞋頭蹭破了皮,好不容易有件大衣,上麵的扣子還掉了兩顆,剛才因為走得匆忙,頭發也沒梳好還有幾根翹著,一副邋遢樣子。
    這樣的我,真的有能力坐在他對麵麼?張誠憑什麼選我不選他呢?我之前的那些自信,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
    “南宇!”他似乎看到了我,跟我招手,我硬著頭皮走過去。點咖啡的時候,服務員看他跟看我的臉色都有天壤之別。
    但也管不了太多,“張誠人呢?”
    “他沒來,有些話,他說不出口。”
    “有什麼話不能跟我說的?他有什麼好說不出口的!”最氣憤這樣的張誠,唯獨對我,他什麼也不肯說。
    “你也不能怪他,他是一個含蓄的人,不像你我
    “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我可不會像你,在背後說別人壞話。”
    “我什麼時候說你壞話了?”
    “昨天我什麼都聽到了,原來你回來找的人根本就是張誠!我說你一開始怎麼對我這麼好,我這種小人物有什麼值得你垂青的,我看是根本就是為了張誠吧!你還假惺惺裝不知道,裝祝福我們,其實根本就是想搞散我們!”
    “南宇!”咖啡杯被王佑閔重重敲在桌上,大半咖啡灑出來,弄髒了桌布。
    他重重呼出一口氣,卻沒有發火,真是好修養。
    “我一直都把你當成好朋友,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
    “好朋友?”我咬了咬牙恨聲道,“我沒你這種好朋友。”
    “一開始你跟張誠根本沒在一起吧,那個時候我們就認識了,你說我對你能有什麼企圖?我是真心覺得你是一個好人,才想跟你做朋友的,那個時候你也一心要考研,誰能預料到後麵這些事情?我希望你不要玷汙我們這段友情好嗎?”
    我攪了攪咖啡沒有出聲,隻覺得心痛。
    “如你所知,我跟張誠認識了六年,其實最後兩年,我們是在交往的。”
    我驚訝的抬頭。其實心裏早已感覺到了什麼,可是這麼直白的聽他說出來,還是難以接受。
    他看了看我,繼續說下去。“我以前跟你說過我喜歡我的同桌吧,那個人就是張誠。所以那次看到你為了那個打豆豆的笑話發笑,我一瞬間把你們重疊在一起了。”
    是了,那個笑話不就是張誠說給我聽的麼?原來事世竟然如此湊巧,好像冥冥中有注定一樣。
    “那個時候我很喜歡喝茶,家裏正好有人會捎廬山雲霧來,所以我就帶去學校喝,沒想到小誠喝了幾次也喜歡上了,他明明是個不愛喝茶的人。”王佑閔笑起來,笑容裏有著我沒見過的溫柔味道,明亮的刺眼,“那個時候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喜歡喝,所以他愛屋及烏了呢?”
    我突然覺得心酸,從我認識張誠起,他就在喝這個茶了。每次泡茶的時候,他的臉上總會露出淡淡的落寞神情,我以前隻是覺得他故作高深,誰會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故事呢?
    “那個時候,我們真的很開心,每天膩在一起,好像多少時間都不夠用似的。小誠跟別人不愛說話,可是跟我在一起卻有說不完的話,整天操心這操心那,像個管家婆似的。雖然我有時候覺得他很煩,但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歡我,雖然他不會把喜歡兩個字掛在嘴邊,但是這就是他愛的表示。”
    “直到高三的一天下晚自習,我跟他約了在學校後麵的小樹林見麵。我們一直都是在那裏見的,也沒出過什麼岔子,可是沒想到那一次居然被巡檢的老師看到了……”
    我驚呼了一聲,周圍的人都望過來,我咳了一下壓低聲音。“你們在幹什麼?”
    王佑閔抿了抿嘴,似乎有點尷尬,“那個時候我們隻是希望關係可以有一點突破,也是有點好奇……總之,那件事情被老師通報了家長,學校裏也開始傳出謠言。張誠本來已經保送B大的名額,也被取消了。”
    我就說,像張誠這樣的人,怎麼會淪落到我們那個二流學校裏來,以前問他也是吞吞吐吐的,沒想到居然是因為這種事情。沒想到張誠,比我想象中的,開放的多……他根本就不是我想象中那種禁欲的老好人吧。這麼想著,我突然發現自己比我意識到的更不了解張誠,心裏更加難受起來。
    “我爸因為這件事差點打死我,然後又把我關起來,逼我去美國,我根本連逃出來跟他說的機會也沒有!我試過很多方法,絕食,甚至割脈!你看,我的手腕上現在還有當年留下的痕跡!”
    “可是沒有用,根本沒有用!我爸根本不管兒子幸不幸福,他隻管自己的麵子!我也真是差勁,真正死到臨頭,我還是懦弱了,退縮了,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王佑閔抓著我的肩,我被他抓的生疼,卻說不出話來,
    “我就這樣去了美國,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這裏。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我爸花錢把這件事說成是他引誘我。我知道學校這些人的嘴臉,他們隻知道欺善怕惡,落井下石!我根本無法想像他後來的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在美國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他,想到他會這麼痛苦,我簡直快發瘋了!後來我發誓,隻要我有能力自立了,一定會回來找他!我根本不在乎別人是怎麼想的,我隻要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王佑閔失控般搖著我,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痛苦表情。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不想聽,我不想再聽下去了,再聽下去,我恐怕自己都要開始同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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