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一道溫柔低啞的女聲從後傳來，打破了羲的震驚。
    回過頭去，入目的是一個溫婉柔媚的女子，然一身素服卻襯托出她臉頰蒼白，眉目間盡露淒哀之色，盡管笑著，看上去卻愈發淒涼。
    冰川看著她，涼涼說道：“人間逢亂世，正是你需要你的時候，怎麼悄悄過來了？”
    那女子嘴角彎起，眼眸中因看見冰川而有著的星星點點光芒暗了幾分，“快要結束了，如今接了我妹妹進宮，正好偷得半日閑……”
    冰川未置一詞，轉身往前走去，男子腳步猶豫了一下，回頭向素服女子走去：“雲姬，既然亂世快結束，你還是先行回去，待結束後再過來也不遲。”
    雲姬的神情落寞起來，她看著腳下冰雪覆蓋的道路，“我以為你是了解我的，沒想到我竟真的連一個朋友也沒有。冰川，她怎麼……”
    “風慕紫！”遠處傳來冰川不大高興的呼喚，男子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她，對雲姬微微頜首，道：“若是累了，就去房間休息一下吧。”
    “等等！”雲姬叫住他，“冰霜呢？怎麼沒看見她？”
    “冰川讓她去守護青阿劍了，找她有事？”
    雲姬搖了搖頭，似乎有話說，卻又欲言又止，風慕紫見她良久都不說話，便轉身要走，雲姬突然道：“你們對她一定要好些！”
    風慕紫有點莫名其妙，卻還是點頭應好。
    注視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雲姬的微笑消失了，須臾，才喃喃低語：“總是沒錯的……”
    她低低一聲自嘲，待風慕紫離開後，低頭捂住了嘴。
    她在哭？
    羲正要離開，卻見雲姬放下了手，眼中升起一抹惑人的微笑：“出來吧。”
    眼前一片安靜，風雪吹動了她的發，幾縷垂在身前的發因之飄動起來，羲很是驚訝竟會被她發現，她的修為看上去並不深厚。連冰川都沒有發現他，她又是怎麼發現的？
    看見羲的身體慢慢顯現，就好像從冰雪中走出來一般，濃重的仙氣溫暖地籠罩周圍，與整座山的冰寒雪氣格格不入。
    “你就是她們口中的客人吧？我是雲姬，有禮。”她屈膝一禮，盈盈笑著，盡管整個人被一襲厚重的素服包裹，卻還是露出些許曼妙身姿。
    羲也回之以禮，道：“羲。”
    雲姬眉梢一揚，輕輕笑了起來，一掃之前的陰霾，如同雨後的陽光，“縱觀五界，無論是仙還是妖，是人還是鬼，都有名有姓，唯有神界神母之子、之弟子，有名而無姓。”她手托下顎，做思考狀，“讓我猜猜，您是……風神對不對？”
    “對。我是風神。”羲眼睛眯了起來，當他說他是風神的時候，冰川表示並沒有聽說過，也說過仙界並無他這個人的存在，這個人是怎麼知道的？她似乎，對五界的事很了解。
    雲姬，雲姬……
    他眼前一亮，“早就聽聞雲姬姑娘大名，引發三國之爭，間接結束亂世的美人，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原是得道，升了仙。”
    雲姬的笑容掩不住了，她怔怔看著羲，移開了目光。
    這才是她的本性，之前流露出來的笑，隻不過出於習慣性的微笑，沒有任何感情。
    “什麼仙……我寧可不要。”她低低說了一句。
    忽然，她揚眉一笑，對羲又是屈膝一禮，笑得有些淒涼，“若無事，雲姬告退。”她的聲音有著和容貌不一般的蒼老，羲點了點頭，目送她離開。
    “好奇怪的人，好奇怪的地方……”
    暗中追著冰川來到她的寢宮，意外地發現風慕紫竟然跟她同住。房間的布置和想象中的差不多，一應全是由冰鑄就。
    “慕紫。”冰川喚了一聲他，比起剛才的冰冷無情，聲音聽上去溫柔多了，“雲姬沒事嗎？看她的樣子，似乎不太好。”
    “既然關心她，剛才還對她這麼冷淡，雲姬很傷心。”風慕紫感慨。
    他和冰川麵對麵坐在冰床之上，雙掌和冰川的相合。運功之前，冰川輕歎一口氣，道，“我也是為她好，有些事，她不能任性。”
    兩人開始運功，羲清楚地看到紫幻冥玉的光隨著他們的運功而越變越深，最後肉眼可見。
    這是……
    紫幻冥玉畢竟是神石，蘊含著巨大的力量，看來冰川一人，難以將它的力量盡數化為己用。冰川……冰川……冰？
    她真的就是當初盜玉的冰妖嗎？
    羲在角落裏觀察了很久，風慕紫和冰川運功完畢，冰川的氣色好了很多，而風慕紫的，卻白了幾分。
    他從冰床上走下來，半是玩笑道：“這張床還是太冷了。”說罷就要往外走。
    冰川叫住他，“慕紫。”
    風慕紫回頭看著她，冰川走過去，握住他的手攤開手心，和她的手心一樣，他的手心也沒有任何紋路，而且因為為她運功，他的手心處有一團淡淡的青紫光。冰川眉頭微皺，指尖在上麵點了一點，那光團立刻就暗了下去。
    “沒事的，不用擔心。”風慕紫抽回手，輕輕一笑，便轉身走了出去。
    冰川始終保持著凝視他背影的姿勢，直到他看不見，她才落寞地收回視線，慢慢撫上了心口，“又是這感覺……”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走了回去。
    已經可以確定冰川就是當年的冰妖了，可她怎麼會搖身一變，成了北冰山的神呢？
    離開了冰川的寢宮，意外地發現雲姬徘徊在外，察覺到他的氣息，雲姬一展愁眉，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過去，“羲神怎麼喜歡暗中看人呢？”
    “你的眼睛倒是犀利。”羲現出身形。
    雲姬一笑，不經意地攏了攏發，“不是眼睛犀利，是羲神的身上……”她笑了一笑，“有男人的味道。北冰山除了風慕紫一個男人之外，全是女人。”
    羲眉梢一挑，對男人的味道敏感的女人？
    “羲神為何總是徘徊在冰川附近？可是想察看些什麼？”一直溫柔著微笑的雲姬眉梢一厲。
    羲一怔，對上雲姬充滿懷疑的目光，無言。
    雲姬幾步，和羲擦肩而立，壓低聲音道：“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寧靜，羲神若是可以，就請高抬貴手。若想知道什麼，不妨直接來問我，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話音剛落，冰川就走了過來，她很意外羲和雲姬會同時在門外。驚詫過後，臉上又恢複了之前的冷若冰霜。
    “你怎麼還沒回去？”她臉上明顯寫著逐客令，雲姬臉色沉了幾分，“我很快就走。”
    羲道：“巧遇雲姬姑娘，於是多說了幾句話。冰川神，請不要介意。”
    雲姬意外羲會為她說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反倒是冰川的眼神變得很奇怪。
    “是嗎？”她淡淡說道，輕輕拂袖，越過他們就往外走去。
    直到走得遠了，雲姬才道：“她隻是性格稍顯冷些，所以寡言少語，羲神不要見怪。”
    羲點頭說不會。
    “你們之間，是不是有誤會？我看她對你，似乎不怎麼在意。”
    雲姬垂下了目光，片刻，苦笑道：“也沒什麼事，她就是這樣。”
    她不想說，羲也不好追問。他步履閑淡地轉身往回走去，雲姬自然而然跟上，兩人並肩走著，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良久，羲道：“紫幻冥玉，怎麼會在她身上。”
    雲姬心中一緊：“羲神原是為了它而來。”
    “也不算是，隻是無意間發現而已。”他側頭看著她，“你知道嗎？”雖是發問，語氣卻很是篤定。
    雲姬想了一會，“就如羲神知道的，沒有內幕。紫幻冥玉，就是她盜的。”
    “原因呢？”
    她抿了抿嘴，停住腳步。羲也隨之停下腳步，側頭看著她，他眯了眯眼睛，雲姬深吸一口氣，娓娓道來。
    “當年鳳凰魔化，整個大地被覆上了炎火之毒，冰川法力不濟，為了保護大地，不得已盜取了紫幻冥玉，她和慕紫以身祭玉，配合玉的靈力，終於滅去了炎火之毒。”
    竟是這樣的理由，一直以來都以為冰妖盜走玉是為了自己的修行，卻不想……
    “你猜得不錯。”雲姬看出了他的想法，“冰川就是這樣笨，這樣傻。她以為她這樣就能名傳千古了嗎？還不是付出了兩條命的代價！就為了救那些愚昧的凡人！”她捂住了眼睛，聲音顫抖著，露出悲憤之色，“我不是沒有勸過她，我甚至抱了她的孩子來阻止她……她還是那麼固執。”
    羲沉默了，他忽然道：“可她沒死。”
    雲姬拭去眼淚，淚水萌動的眼睛看上去有如一汪秋水。
    “那是因為紫幻冥玉吊住了她和慕紫的命，他們雖然保住了命，卻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相愛相知亦相忘……羲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