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其人甚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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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畫,毅揚魂都掉了,整日整日守在畫前,竟然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
扶姝把飯菜重重地放在他桌上,砰地一聲,盤子和桌麵發出巨大的聲音,卻還是沒能引起他的注意,她看了他一會,白了他一眼,獨自生悶氣走了出去。
剛一出門,就看到清光迎麵而來,她眼中閃過一絲古怪之色,停下了腳步,“表哥?!”
清光看著被她大力甩上的門,道:“他還是沒吃飯?”
扶姝搖頭,已經兩天了,他每天隻會在餓極的時候稍微吃點東西,才兩天的功夫,臉色看上去就黃黃的。
“那副畫裏究竟有什麼,他竟然茶飯不思?!”他越過扶姝就要進去,卻被扶姝攔住,她拉住他的手,微歎一口氣,“表哥,還是讓他自己想想吧,他根本不會聽我們的。有些事,我們這些局外人,根本沒有立場去評價。”
兩人順著走廊往回走,這兩天因為羲的緣故,清光很少出現在他們麵前,一時間,兩個人竟然無話可說,短暫的沉默以後,扶姝先打斷了這尷尬的局麵。
“表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天?”
清光苦笑一聲,“連你都想讓我回去?”羲這兩天也在問他這個問題,有時候他真的懷疑,兩個人是不是回不去原來了,盡管還和以前一樣說話擁抱,可總覺得,兩人之間,隱隱少了什麼,又多了什麼。
見他走神,扶姝幹脆不說話,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就在剛才,就是這雙手,握了他的手。
可心,反而更難受。
有些事情,盡管不說,她也一樣看得出來。
清光回到房間,羲不在,偌大的房間隻有一縷淡淡的陽光灑進來,陽光所經之處,一片灰塵沉浮。清光心裏不知道為什麼,悶得難受。羲不在這裏,那就在阿縭的房間,他不可能時時刻刻在他身邊,而他,自然也不可能永遠隻在自己身邊。
他突然甩門走了出去,直奔阿縭的房間。
“羲!”房間裏很安靜,隻有阿縭一個人在睡覺,清光突然出現驚醒了他,他艱難地半撐起身子,有點傻傻地看著清光。
不知怎的,清光心裏閃過一絲奇異的感覺。現在四下無人,阿縭又受傷未愈,不正是一個收拾他的好機會?
“清……天,天君。”
清光關上門,慢慢走到他麵前,冷眼看著他艱難地靠坐起來,卻不幫忙,他自行搬過一張凳子坐下,嘴角銜著笑,眼中卻無笑意在其中,阿縭心裏咯噔一聲,察覺到來者不善,臉上本就僵硬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阿縭是吧,這些天因為事情多,我一直都沒能和你好好說上話,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和羲是怎麼認識的?”
阿縭在他開口之前,就猜到了他要說什麼,此時聽到他這麼問,猶豫了很久也沒有開口,清光見他猶豫,嘴角露出一個很和善的笑容,道:“你猶豫什麼,有什麼就說什麼好了,我是羲的弟子,俗語有雲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隻是關心關心他,你也別太害怕了。”口上雖這麼說,然他的眼神,卻帶著寒光,似乎要把他刺穿撕碎了。
阿縭不是笨蛋,他的語氣他的眼神他怎麼會看不懂,他垂下頭去,更加沉默了,眼眶默默地紅了起來。
清光最見不得別人這樣,他還什麼都沒問,什麼都沒逼,他就開始委屈,一副要落淚的模樣。這樣的嘴臉,他最惡心。
他冷冷一笑,“你這是做什麼?幹什麼要哭啊,我可沒逼你。”
阿縭頭低的更低。
門忽然開了,羲端著藥站在門口,一臉的驚訝,顯然沒想到清光會出現在這裏。他目光在清光和阿縭之間來去,很快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匆匆放下藥,幾步來到床邊,拉開了清光。
“你在這裏幹什麼?”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些生氣,好似並不歡迎他出現在這裏。
清光的目光越發冷了,垂下眼去並不說話。
阿縭忙不迭坐起身,想要解釋,然因動作太急,一口氣沒上來,不得不大口大口喘氣,羲臉色一變,上前輕拍了拍他的背。這一幕看在清光眼中,不免多了幾分曖昧。
他死死收緊了五指。
阿縭稍稍順了氣,就急急解釋:“恩公,你別誤會,天君大人隻是來看看我,是我不好,不知道該怎麼跟天君大人說話,惹了天君不高興。”說罷,他又垂下頭去。
“哼!”清光終是忍不下去,甩袖離去,羲看著他的背影離開房間,也不顧阿縭了,快步追了出去。阿縭抓了一下沒抓住,身子趴在床沿邊,淒淒地看著羲消失在眼前。
“清光!”羲一把捉住他,清光甩了幾下沒甩開,也不跑了,停下來背對著他,不肯轉過身來,羲掰過他,迫使他麵對自己,然清光人是轉過來了,眼睛卻看向別處。
“你又怎麼了?”
他這麼一說,清光更加氣憤,聽這語氣,難道他還怪他?!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做什麼了讓你這麼說我,我什麼都沒做!”他情緒激動起來,甩開羲的手,恨恨瞪著他。
羲卻不信,他最是了解清光的個性,他也不想計較,雙手握住他的肩膀,試圖安撫他的心情:“好了!你別再鬧了,阿縭身體還沒有恢複,經不起你折騰。”
他還是在怪他,他相信阿縭的眼淚,他隻相信阿縭,他卻不相信和他在一起千年多的自己。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清光突然感到很無力,多日來盤踞心頭的奇怪感覺終於明了,那一次激烈的爭吵在兩人之間,終是劃下了一道鴻溝,雖然隨著時間的過去而修複,卻始終回不到最開始的時候。
羲沒有追過去,隻是看著清光遠去,他在原地待了一會,便轉身回了阿縭的房間,阿縭半躺在床/上,兩眼無神呆呆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看到羲回來,他兩眼發亮,掙紮著就要坐起來。
羲將他按了回去,阿縭在他身後張望了一下,中氣不足地問道:“天君大人呢?恩公沒跟他說清楚嗎?”
羲拿著湯匙的手一頓,目光一暗,隨後繼續。
“他最近需要好好冷靜一下。”藥送到阿縭口邊,阿縭頓了一下,乖乖喝下,唇邊沾了幾滴藥汁,他伸手抹去,擔憂不已地說道:“您不去解釋真的沒事嗎?天君大人對我們地誤會好像不輕。”
羲又送了一口藥汁到他口邊,“他要是不信我,就是我再解釋他也不會聽的,他要是相信,我也不需要解釋。”又說,“好了,你別瞎擔心,先喝藥吧,完了再好好睡一覺,三天就能恢複了,到時候我帶你去找你父母。”
阿縭眼中陡然迸出精光,和清光不同,他的目光,幹淨的就好像最清澈的水,而清光的,卻包含太多太多,隨著他年歲的增長,羲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了解他。
夜,羲回到房間,清光卻不在,他找了一圈也不見他,房間裏茶具被褥都幹幹淨淨的,沒有碰過的痕跡,表明他沒有回來過,羲不由著急起來。
回廊裏響起腳步聲,從步履判斷,是兩個人的,羲耳尖地聽到了扶姝的聲音,然後才是清光的笑聲。
他開了門,正好對上清光的目光,四目想對,有驚訝,有錯愕,卻獨獨沒有慌張失措,好像他看到的,是最正常不過的。
“羲神。”扶姝先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她微微屈膝,因一身緊腰窄袖,頗有幹練之風,此刻和一般女侍一般屈膝行禮,看上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羲抬手讓她起來,目光鎖住清光的,道:“不早了,休息吧。”說罷便留了一個背影給扶姝,扶姝也不好再呆,和清光告了別便離開。
清光關了門靠在門上,見羲不說話,道:“你不問我和扶姝說了些什麼嗎?”
羲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給他也倒了一杯,他推過去一杯,嘴角微微一勾,道:“我相信你。”他又說,“可你,卻並不相信我。”
清光目光凝滯了一下,低頭將茶一飲而盡,他一言不發,然藏於袖中的手卻緊緊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