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掌三聲，燈光立馬暗了下來，鼎沸的大廳變得鴉雀無聲。木諺扯了凳子坐在蘇青旁，看向月季台。
    美人玉手劃過，古箏聲響起，簡單的初音叮咚作響，像是細如泉眼的流水劃過心間。接著一聲簫鳴，樂色低沉，空曠悠遠。一束亮光隨著照亮了月季台，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
    忽然一抹紅綢像是飛龍一樣從樓頂衝身而下，紅光耀眼。呀——觀看的人群這時爆發出一聲驚呼，原來紅綢上紛紛抖落下各種花瓣，一時間鮮花飛舞，清香四散開來。待到香氣越來越濃時，一個人影出現在紅綢之上。
    紅衣似火張揚，廣袖流蘇，輕紗百褶，一動之間看的你滿目流光。她單手抓著紅綢，右腳倒勾住支撐，空著的手張開向後方一擺，整個身子隨著這股力旋轉起來。快落到台子上時，女子踮腳輕盈跳下，此時絲竹聲大盛，她拋出水袖隨之舞動起來。飛舞，輕躍，身姿曼妙無雙，當真是驚若遊龍，蹁躚似仙。
    果然是難得一見。木諺心一動看向蘇青，正要言語時卻看見蘇青正盯著那女子出神，一動不動。
    一曲舞畢，全場喝彩。木諺看回舞台。
    大廳的燈光亮了起來，女子的容貌清晰起來。方才昏暗之間隻顧瞧舞去了，如今一見，真是讚歎不已。簡單的裝束難遮天生麗質，梳著飛天髻，點著梅妝，一顰一笑之間真讓人覺得是那畫上的飛天仙子下到凡間，真是個美人啊。
    女子抬頭望著木諺他們的方向微微一笑，木諺疑惑，這是何意？回頭看向蘇青，見他嘴角也彎起弧度，透著笑意。
    他們認識？這就是他口裏的“故人”？
    其實，他從來都沒有了解過蘇青，他對他隱瞞的太多。
    美人展顏一笑，台下早已醉倒了一大片，回過神兒來，倩影早已離去。蓮香上台笑吟吟地說：“今日沁媚姑娘在這赤水閣獻藝，那一支舞不知各位大人可還滿意？”剛才那一舞怎麼能盡興，大家紛紛嚷著再舞才好。
    蓮香皺著眉為難道：“可是沁媚姑娘的規矩一日隻舞一次啊，這可真叫人家為難啊。”嬌滴滴的聲音讓人不忍去苛責她。她調皮地一笑，又道：“不過呀，姑娘說了，願意請有緣人到閨房獻歌一曲，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台下又是一陣喧嘩，眾人舉高了手叫喊著，生怕被別人搶了去，聽赤水閣的頭牌為自己一人唱曲兒，然後秉燭夜談，如此機會怎能甘願落得他人之手。
    小廝跑上來衝著蓮香耳語一番，她先是疑惑，後來了然地衝著小廝點點頭。清了清嗓子，說道：“姑娘說，請秋水的客人移步。”
    言畢，眾人的目光紛紛注視到二樓的秋水，看看是什麼人運氣這麼好。木諺一愣，這是個什麼情況？
    “我們要去嗎？”
    蘇青把玩著袖擺，懶懶地說：“就去聽聽吧。”
    兩人一出來，眾人又是一驚。難怪，如此風姿，怪不得沁媚點明了這二人。瞧著那位青衣公子，要是和沁媚站在一起都不知道該看誰了，一對璧人啊。這話聽到木諺耳裏，又是一番思量。
    蓮香敲了敲門，低聲向裏麵問道：“姑娘，人帶到了。”
    “進來吧。”
    招呼木諺和蘇青坐在上座，斟了酒後，蓮香安靜地站在一邊。
    女子一身的舞衣未換，隻套了層紅紗在外，飛天髻散了，一頭長發垂下，眉間的梅花瓣點綴的恰到好處，看去倒是另一番風情。抱了琵琶在懷，女子衝著木諺嫵媚一笑，“公子想聽什麼？”
    “姑娘隨意就好。”
    “嗬嗬嗬嗬。”袖子輕掩住朱唇，沁媚的眉眼露出嬌俏的笑意，聲音卻帶著嗔怪：“公子這不是為難奴家嗎？”
    那柔軟似水的聲音聽得木諺心裏一顫，正要解釋時，一直未出聲的蘇青開口：“姑娘既然抱著琵琶，不如《十麵埋伏》可好？”
    “公子的意思奴家自然聽從，這鏗鏘之曲怕彈來壞了氣氛，這女兒鄉裏，溫柔情語不是更好？”
    蘇青不應話，若有所思地看著沁媚。
    美人回了他一個笑容，三分笑意，七分威脅。廣袖滑下露出玉藕般的胳膊，一雙毫無瑕疵的雙手伏在琵琶上，隨意一動，一個音調就滑了出來。琴音似流水般鋪散開來，輕攏慢撚，《霓裳》一曲娓娓道來。朱唇輕啟，女子特有的溫柔嗓音低唱，聲音帶著說不出的動聽還有點點......誘惑。
    木諺隻聞得鼻尖一股濃香，腦袋頓時暈乎乎的，搖了搖頭，卻感覺整個房間都動了起來。舉目望去，隻看得見那雙素手在琵琶上急速晃動。再向上，一雙杏眼緊緊盯著自己，眸子裏本是無限的柔媚，卻在對上木諺的眼睛時透出一絲淩烈的殺意。他下意識地去尋身邊人的手，女子卻覺察到，反手一劃，一串音符流出。木諺隻覺得那朱唇好似就在耳邊輕吟，幽怨暗恨的聲音直直鑽入腦中，擺脫不得，感覺就快呼吸不上來。
    一雙涼涼的手撫上自己的耳朵，熟悉的感覺讓木諺安下心來。蘇青抽回一隻手，將手裏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啪——沁媚手中琵琶的絲弦跟著響聲一起斷掉，彈起的斷弦割破了手指，血一滴一滴留下。沁媚憤恨地看向蘇青。
    蓮香趕忙拿著幹淨帕子去照顧自己小姐，趁著空擋蘇青托起木諺也準備離開。
    “蘇青，別想著反抗我。”
    蘇青從懷裏掏出一絲方巾扔給沁媚，她接過一看，臉色變得蒼白。
    “上神也別忘了答應我的事。”看了眼掉在她腳下的帕子，幹幹淨淨的白絹上隻繡了一個“沁”字，蘇青認真地說：“他，你碰不得。”
    他們離開後，赤魃一掌拍碎了琵琶，我倒要看看你能護他到何時。
    
    在黃帝封她為赤魃上神之前，有人曾叫過她，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