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入蜀宮繁華夢 第二十三章 充當鴻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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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小順手裏薄薄的一封信,上麵“阿琭”兩個字蒼勁有力,又帶有一絲小兒女的繾綣之情,我小心地將信揣入懷裏。小順左右看了看,急急地走了。
我走到徐阿琭房間輕叩了門,隨即聽到嬌柔的聲音喚我進去。徐阿琭坐在窗邊,手裏拿著一卷書,見我進來,立即放下書,向我走來,我從懷裏取出信,交給她,“又一次不辱使命,把王公子的信給你帶來啦!好好看吧!別膩死了!”她接過信,笑著擰了一下我的臉,“小妮子,說話越發不饒人了。”我笑著躲了躲,轉身往門外走去,她喚道:“你去哪兒?”我瞅了瞅她手中的信,做委屈狀,“姐姐有了信,還有心思和我說話麼?我去練會兒字,晚飯時來叫姐姐!”
她點了點頭,坐了下來拆信,我注視了她一會兒,轉頭走來出去。回到房裏,拿起筆又放下,一陣高一陣低的蟬鳴吵地人心裏越發煩悶了。我跺了跺腳,撂下筆,扯過一張帕子,隨手挽成兜狀,衝出了房門。烈日底下,一點兒也不安逸,我卻盡量放慢了速度,瞄準目標,猛地一撲,一隻蟬子被我包在了手心中,拿起一看,竟然寂靜無聲,我雙指用力捏了捏它的肚子,還是沒有叫聲,真是倒黴啊,捉到一隻雌的,我隨手甩開了它。
城裏的蟬一般都喜歡躲在樹頂上,下麵的樹幹還真找不到什麼。我彎腰解開了綁在腿上的繩子,用力躍上了樹,憑著多年的爬樹經驗,我很快坐上了樹枝,卻也驚走了不少的蟬子,靜坐了一會兒,發現身後傳來叫聲,我心裏一喜,回頭一看,真了不得了,竟讓我碰上了這樣的一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了它,放入了絲帕裏,不一會兒,周圍的蟬鳴再度大作,一小會兒功夫,我收獲頗豐。
“綺回姑娘……綺回姑娘……快下來吧,月娘找你!”絮兒的聲音從樹下傳來。
我低頭一看,她正著急地望著我,我叫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樹上?”她叫道:“我不知道,是月娘告訴我的!”月娘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我利索地爬了下去,絮兒趕緊扶住我,她驚出的汗比我熱出的汗還多。
我惡作劇地伸手進帕子裏,又握成拳取出,遞向絮兒,笑道:“給你!”她滿臉驚奇地伸出手,“是什麼啊?”我笑著將手蓋在她的掌心上,突然放開手,“啊……”絮兒驚地往後一退,差點跌坐在地上,一隻黑呼呼的蟬子飛到她的衣襟上,又飛走了。她驚魂未定地看著我,胸口上下起伏著,我帶著惡作劇的大笑趁絮兒還沒打我時,向月娘房間跑去,直到確信絮兒追不上我了,才整理了一下衣襟,抬頭時,卻見月娘和高壽站在房門口喜怒不定地看著我。
高壽望著我搖了搖頭,轉身進了屋裏。月娘也隨著走了進去,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個表情,納悶地走了進去。高壽自從和我演了那場戲,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進來,隻是偷偷地來找月娘,月娘再喚人來叫我。
月娘瞅了瞅我,道:“前段時間聽費媽媽說。給你腳上綁了繩子,今日怎麼還是走成這樣!”我低下頭,道:“我剛剛取下來了!”高壽喝了一口茶,戲謔地道:“是為了方便爬樹吧?”
“啊,你怎麼知道我剛剛去爬樹了?”我吃驚地盯著他。
高壽道:“我和月娘從前苑的樓上下來,那個位置剛好看到你在樹上玩得不亦樂乎,哼!你還真是夠奪人眼球的,手臂、小腿都露了出來,惹得對麵的一群客人看著你發呆!還沒到選花魁呢,你就先聲奪人了!”我驚道:“啊!看得見我啊?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啊?我隻是為了去抓它們!”
我揚起手中的帕子,無辜地看著他們,月娘道:“這是什麼?好像是蟬叫!”我笑道:“就是蟬子啊!”說著我轉身關了門,走到窗邊關了窗子,走回他們身邊將帕子打開了一個角,幾隻小蟬子飛了出來,在屋子裏橫衝直撞,月娘嚇地站了起來,不知往哪裏躲,高壽則是一臉陰沉地看著我,“這是一個姑娘家該玩得嗎?你怎麼一點兒也不顧及形象!”我翹著嘴,頭轉向一邊。他忽然笑了起來,道:“還從未見過月娘如此驚慌呢?”月娘直接躲到了高壽身後,害怕地看著我,“綺回,快把這些東西捉出去啊!”
我“哦”了一聲,以我的絕頂捉蟬技巧,爬高摸底地捉回了它們,月娘道:“出去放了它們!”我道:“有一隻可不能放!留著它大有用處呢!月姐姐,借你的絲線用用!”她去拿了絲線,我幾根細線擰成了一股,小心翼翼地從帕子裏抓出了一隻蟬,其它的通通放了出去。月娘驚愕地盯著我手中小半個手掌大的黑蟬,無聲無息地走了出去。我命高壽幫我拿著,將粗線小心地綁在蟬子的腿上,它發出的鳴叫並不十分嘹亮,卻低沉有力。
高壽看我做完這一切,奇道:“你到底要做什麼?”我拿著線頭,讓他放了蟬子,蟬子飛了起來,由於它的身形大,翅膀也大,煽動起來的風抵得過一把小扇子,我讓它在高壽臉邊飛,笑道:“是不是覺得很涼快?扇扇子還得自己使力,這個完全不用自己動!”他笑道:“是給我捉的嗎?”我捉住蟬身,走了出去,回頭道:“當然不是,我給姐姐送去涼快涼快!”
徐阿琭雖然也覺得驚奇,但她始終不敢靠近,最後隻有我一人享受,絮兒還記著我的仇,對我的蟬扇嗤之以鼻,我的興致冷了下來,歎道:“這還不如送給高壽玩呢!”
後來,絮兒總是對我的笑鬧心有餘恨,不過也隻是在口頭上抱怨幾句。仍然開開心心地替我梳頭打扮。樹頭的蟬兒終於不再鳴叫,炎夏的餘威也在慢慢退去,九月裏的風幹爽怡人,琴畫樓和歌舞樓裏的姑娘卻變得越來越是忙碌,兩邊的人每日碰麵,目光中的冷刀霜劍飛來飛去,嘴角邊卻還要噙著一個雲淡風輕、溫和知禮的笑。
就是每個樓內部也是暗潮湧動,因為下個月十五,就要爭奪花魁,現在是準備最緊張的時刻,由於天氣轉涼,練舞的時間更加充分了,不必撿著清晨和黃昏,或者就著月色而舞,雲香和秋豔早已去雲裳坊訂做衣物,挑選首飾,徐阿琭卻是事不關己應付著每日的訓練,隻有在我倆獨處時才略微見到她時不時蹙起雙眉。
我知道她不想上台表演,一旦獻藝,就是將自己當做貨物放在萬千男人麵前,可是兩月以來,她父親的冤案沒有絲毫進展,一切都隻不過在挨日子而已,她雖沒有和我明說孟昶的身份,但決計料得到我早已猜到,隻是故作糊塗,而我卻不是猜到,而是早已知道。
碧澄的天河裏,鑲嵌著顆顆明珠,圓月似一輪銀盤懸掛在夜空上,好似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其實不知隔了多遙遠的距離,我突然羨慕起星星來,它們可以每夜都伴隨在月亮的身邊,見證著月亮的陰晴圓缺,無時無刻欣賞著近在咫尺的皎潔。
我坐在榆樹上,雙足微蕩,陶醉在這樣的月色裏,手裏拿著一隻酒壺,慢慢喝著,是特意從月娘那討來的桂花酒,最適合在月色下飲,遙想著永遠砍不掉的桂樹、清冷幽怨的嫦娥、赤著雙臂揮舞鐮刀的吳剛、隱約可見的玉兔和蟾蜍。自從那次我爬樹過後,月娘再也不許我爬到樹上,我隻能在晚上大家都熟睡了時,肆意妄為一番。忽覺一隻腳上的繡鞋一鬆,“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我低頭看去,驀地呆了,心咚咚而跳,羞窘地無處可躲。
樹底站著一人,一身月色長袍,如蘭芝玉樹般立在月亮灑下的清輝裏,有些困惑地盯著腳邊的一隻藍鍛攢尖雲紋繡鞋,正是從我右腳上脫落的那隻。他下意思地抬頭望來,正對上我凝望著他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