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特裏斯坦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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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中帶著淡淡的傷感,此時依然深秋,地上滿是厚厚的落葉,伴著秋風掃落葉的淒涼宛如一曲人世間的挽歌。
兩天以後特裏斯坦的死訊才傳到凱利昂,據說他是自殺的。
特裏斯坦死了,一切來的太快了,也太突然了。
記憶裏最後一次看到特裏斯坦時他獨自一個人在晚風中吟誦著悲傷的情詩,之後他便又去了康沃爾,細細算來他從愛爾蘭回英格蘭的時間並不長,但在這並不長的時間裏,他來來回回於凱利昂與康沃爾的次數之多恐怕連他自己也不得知。
如今特裏斯坦死了,於是他生前的種種便都成為人們談論的話題。因為他的愛是一段為違背世俗的不倫之戀,所以在其後流傳了幾個世界的傳說中特裏斯坦都被當作一個不怎麼道德的人——為了能夠跟情人幽會他不斷地玩弄著各種詭計,然而最後還是被其舅父馬克國王撞見了他私會情人的情景。馬克國王雖然憤恨但卻沒有當場揭發他們,隻是將特裏斯坦的劍換成了自己的劍,然後又悄悄離去……(這是中世紀有關特裏斯坦故事的大概。)
有的時候仁慈似乎是更具殺傷力的武器,或許這不是那個仁慈的人的本意,但一位多愁善感的騎士卻因此而羞憤難當,無顏再麵對仁慈的舅父,所以就在當天他拔劍自刎了,伊索爾德也緊隨其後。
馬克國王在猶豫之後終將這對兒有情人合葬於一處墓地。
事實上特裏斯坦與伊索爾德兩個人是匆匆被下葬的,當他們的死訊傳到凱利昂的時候兩具冰冷的棺木已經被埋葬到了無人知曉的墓室。
不管特裏斯坦的品行究竟如何,但對於一位畢竟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親密戰友,他的死亡所帶來的悲傷使一切都似乎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於是一種沉重的哀悼氣息開始籠罩在亞瑟王宮廷的每一個角落,而且戰爭的煙雲也從康沃爾的上空徘徊而來。
在很多年以前,康沃爾的馬克國王自稱老邁而在英格蘭聯盟對抗撒克遜時早早地退出了作戰同盟,所以眼下的康沃爾雖在英格蘭的版圖之中,但長期在戰爭中保持“中立”的馬克王卻使得這塊兒小小的土地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自治的王國。
可是就算它是一個自治的王國,一直都野心勃勃的北愛爾蘭又何以將年輕貌美的高貴公主嫁到這個小國做一個老邁的國王的妻子?
似乎有越來越多的疑點正在緩緩地浮出水麵……
但對於亞瑟王來說,此次出兵康沃爾或許就是解決“曆史”遺留問題的最好機會。
無意中我仿佛又感受到了朗斯洛的怪異的眼神,自從特裏斯坦死後朗斯洛一直很悲傷,所以我以為他那總是空洞的眼神是因為他始終沉浸在失去好友的悲痛中,可是他又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意味不明地盯著我?!
“為什麼?你明明已經預知了特裏斯坦的結局,為什麼還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朗斯洛終究還是忍不住地說出了他想說的話,他那空洞的眸中除了一抹慘淡的藍光什麼也沒有,一片平靜中湧動著哀悼者的悲痛,我的心裏也不是滋味。
“如果遇見了喜歡的姑娘,不必問她的名字,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誰,立刻帶她一起走。”朗斯洛重複著特裏斯坦離開的那天我大聲地說的話,他的目光望向我但似乎並不是注視著我,然後他慘淡地冷笑道:“又有誰會想到?你明明可以把話說得更明白,既然你可以預知未來為什麼不救救他?!”
悲傷的口氣變成了責難的口吻,這讓我心中的悲傷與壓抑突然轉變成一股怒火爆發了出來,“混蛋朗斯洛!你憑什麼認定我預見了他的結局?!”
我脫下一隻鞋朝他丟去卻不曾想到真的打中了他,“你以為我願意看到這樣的結局嗎?可是就算我事先知道了結局我又真的能做些什麼?!我曾經還考慮過讓桂妮薇兒嫁給朗斯洛,我以為隻要這樣他們三個人的悲劇性結局就會改變,可是我卻發現我錯了,錯得離譜!”我冷哼了一聲,滿腔的憤怒輾轉生成一縷莫名的感傷,對於那所謂的未來因為我知道所以才更不敢有所幹涉,我的無奈無人可以知曉,世間能夠預知未來的那個人最是無奈,因為命運的預言不知何時就又是一個陷阱,就像希臘神話中的俄爾福斯。
怒吼過後我決絕地轉過身,拖著腳走了幾步又將另一隻腳上的鞋踢向了更遠的地方,此時的城堡一片靜靜然,隻有秋風過境的氣息我的心感覺到了……
怎奈秋心便是愁,靜靜地一個人體會,我黯然退場。
或許我不該對朗斯洛說那些話,隻是當時氣糊塗了又一時找不到發泄口,所以我才犯下了衝動的錯誤,然而人性的理智總是會在最後占據主導的地位,所以現在我後悔極了,可是卻又無計可施。一陣煩亂的心情越來越無法平靜,就仿佛有一陣嬰兒的啼哭聲侵擾著我,但是那聲音卻在無形中越來越真實。
可是城堡裏怎麼會有嬰兒的哭聲?我突然感到一絲好奇,然後便尋著那聲音一路走去。其實凱利昂的城堡並不是很大,閑暇時我總是到處亂逛,因此每一角落似乎都很熟悉,不過再熟悉的地方有的時候也會突然覺得很陌生。
光線越來越暗淡,我一路走下去,我恍惚地聽到了亞瑟的聲音,“莫林你怎麼把這個孩子帶到城堡裏來了?!”沒有溫度的聲音自然不帶一絲感情。
也許是陰天的緣故,城堡裏到處都給人一種陰暗的感覺,在一個湧動著神秘氣息的角落,我看見了兩個人的身影,他們的身影就像周圍的氣息一樣神秘。
“在他死之前,我想帶他四處看看,縱使生命短暫,記住某一瞬間也不枉此生。”平淡的話語之中參雜著些許深遂,小小的嬰兒在那個灰鬥篷身影的懷中不停地哭泣。
望著亞瑟那看不清的背影,我聽到了他的一聲沉重的歎息,然後他側過身走近莫林,“是我的錯讓你從出生起就背負起不幸與罪惡,可是我不想再錯下去,那麼就讓上天來決定你的命運。”亞瑟抬起手撫過嬰兒的額頭道。
此時我的心裏一陣百感交集,那個孩子——是莫德瑞德!
雖然隻是一個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可是卻仿佛也感覺到了自己命運裏的悲傷,他不停地哭,而亞瑟一狠心一抬手,這樣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就要被他狠心斷送掉。
天空突然更加陰沉,大片大片的烏雲聚集而來形成黑壓壓的一片,伴著肆虐的風讓人有些睜不開眼,我悄悄地跟著莫林的身後,隻為觀察著他要如何處置這個孩子,但我也在不停地告誡自己這個繈褓中的孩子就是莫德雷德,他是亞瑟王的劫數,也是整個王朝的禍患。
肆虐的風仿佛要席卷大地上的一切,風雲變幻莫測,亦如人生種種,惘自思量,淒涼淒涼。
其實我多想自己對這裏將來要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情,因為毫不知情所以我可以心安地去做我此刻想做的事,可以毫不猶豫地去挽救一個脆弱的小生命。
無常!我想阻止但卻已經來不及,叫喊的聲音還卡在喉嚨裏我親眼看見他將莫德瑞德扔到了河水中,大概是那狂風的緣故,河流也變得湍急起來,我眼睜睜地望著一個弱小的生命在一陣啼哭聲中順流而下……
“尼米薇,你看前麵的那個人不是莫林嗎?!”突然間我急中生智道,結果就跟預料的一模一樣,站在河邊的身影在我的話音剛落的時候,連頭也不回一下就走了。
頂著風的阻力我焦急地奔到了河邊,如此短暫片刻便到達的距離卻讓我感覺到如此遙遠,但此時我終於沒有了內心的猶豫不決,也不會有任何人阻止我,所以我一定要救他,讓他好好地活著,幸福地活著。
河水不深但卻足以奪去這條脆弱的新生命,但我那刹那間的猶豫並未置我於終生的追悔莫及,是漂浮在水麵上的樹木斷枝保護了他,而我隻是將他從危險的水中及時地抱上了岸。
“莫德瑞德。”我小心奕奕地將他小小的身體緊抱在懷裏,刹那間整顆心似乎被那狂風的嘶吼聲催眠了,心情也在不易察覺間化作了一片沉寂。
但此時的天氣好像沒有絲毫好轉,迎著風我鬼鬼祟祟地潛回城堡,就仿佛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擔心被別人發現似的,那個孩子倒也聽話,靜靜地配合著我不哭也不鬧。
“桂妮薇兒!”亞瑟的聲音很不適時地傳來,我的心裏突然一驚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逃避,眼見著亞瑟的目光直盯著某處緩緩地朝我走近,我心跳的每一拍兒都是激烈的重音旋律。
高牆阻擋了狂風的侵入,但呼嘯的風聲隔著那道牆卻顯得悲悲戚戚的,恍惚間有雪白的棉絮飄了過來,我不可思議地抬起了頭,竟然——下雪了?!
“把那個孩子交給我!”亞瑟冷聲道。
“不給!他是我今年收到的禮物!”我眉目一挑堅定地說,但看著他近在眼前的身影我立即慌亂地後退了幾步。
亞瑟的左手總是習慣地捂在腰間的佩劍上,他的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讓我感受到一種生命的威脅,於是我驚呼道:“亞瑟王要用王者之劍殺死一個剛出生的小寶寶了——”
“桂妮薇兒……”他的表情似乎有刹那間渺茫的詫異,但我卻已經轉身而逃,“他是我的了!你以後不許欺負他!不然我就告訴凱說亞瑟王以大欺小,恃強淩弱。”
從那一天起我寸步不離地保護著莫德瑞德,似乎都已經習慣了每天抱著他才可以安心,但即使這樣我依然還是小心警惕著周圍的一切,防止亞瑟的靠近,充滿敵意地望著那些從我身邊經過的騎士,甚至連一隻鳥從我的頭頂飛過我都在防備著什麼,最後終於盼到亞瑟王出兵凱爾古登我才稍稍鬆了口氣。
對於戰爭的事我絲毫不敢興趣,因為我知道亞瑟王一定會勝利,至於他是怎麼贏得戰爭的,就留給那些說書人去講吧,偶爾我也會聽一聽。
吉納亞之戰,亞瑟王登基以來的第八場戰爭。他隻帶了一支小規模的軍隊便出兵康沃爾的凱爾古登,但那是他自己的軍隊。
亞瑟剛離開尼米薇就來向我告別,我不禁一愣,因為以前她總是說走就走。
不過尼米薇此時的心情我大概可以理解,其實他之所以會來凱利昂還不是因為莫林,既然現在莫林跟隨亞瑟出征了尼米薇哪還有心情繼續呆在凱利昂?!
隻是尼米薇突然間變得怪怪的,我無意中留意到她的眼神,她一直目光怪怪地盯著莫德瑞德,而且這些天都是這樣。
也許真的如其他人所說,因為桂妮薇兒隻關心撿來的孩子,曾經的“撿來的小動物”受到了冷落?
“桂妮薇兒,我走了。”已經決定離開的尼米薇又依依不舍似的說道,其實我也挽留過她,可是她卻執意要離開,所以我抱著莫德瑞德站在北風呼呼吹的天氣裏為她送行。
“尼米薇,等天氣暖和了你一定要再來玩兒。”生活在四季如春的阿瓦隆的尼米薇怎麼受得了這寒冷時節的氣候?!我這樣以為所以也就沒有再多做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