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璧央 •; 龍裔古鐲入忌宮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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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忌正平二十年八月十五,是琅園桂花飄香,宮姬結伴賞月的日子,也是忌宮新甄彩女正式麵聖的日子。從今早寅時起,宮人們便起早忙碌,上香、搗茶、掛風燈、烹二十四色中秋糕點,半分空閑也使不得,半分岔子也出不得。
    時值酉時,我提著宮燈一路小跑,同十餘小婢一道,緊跟著薛掌宮奔向風月閣。薛掌宮乃三掌宮之首,她將領著眾彩女離開風月閣,赴寶元大殿麵見忌國皇帝蕭爭。
    我是龍璧央,七天前從北京秀水街穿越到了忌國皇宮,全拜我那手腕上的龍裔古鐲所賜。曆經七天的煎熬,我漸漸接受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離開親人和朋友,獨自來到這個曆史上從未出現過的陌生皇朝,更悲劇的是,我穿越之後竟然變成一個擁有九歲孩童的軀體、二十歲現代女性的心智且永遠也不能開口說話的掌燈小宮女。
    也罷,如今這副不起眼的啞巴模樣說不定還能保護我,我真慶幸腕上那隻見鬼的鐲子為我保留了成年人的心智。正如那個神秘的黑衣人所說,我將在這裏經曆四年與過去截然不同的生活,盡管我無法預知未來,但是無論怎樣,我必須在忌宮之中生存下來,並且找到回家的路。
    風月閣外燈火絢爛,耳邊傳來一陣喧嘩,一聽便是妙齡少女們在追逐嬉鬧,那如鶯般的笑聲讓我想起當初和死黨在香港中環的大排檔裏爭一份蝦餃的時光,無憂無慮,當真美好。
    “熹微拜見掌宮萬福。”
    “不必拘禮,梅彩女才貌兼備,相信此次麵聖定能受封,待成為娘娘,還望梅彩女多照應禦奴司。”
    “掌宮言重了,此回甄選,真正的紅人當是景郡主罷!天生的金枝玉葉,豈是熹微這等出身寒門的藝姬所能比照。”
    “你雖為藝姬,然已拜入高相府上,便是名正言順的侯門閨秀,豈能如此輕賤自個兒?”
    迎麵撲來一番寒暄打斷了我的記憶,尋聲瞧去,那問安的女子柔情似水,一瞬間,我竟被她的俏顏恍花了眼眸。
    梅熹微,我在忌宮第一個見到的皇帝的女人,雖然不知道她的來曆,但我仍願意將她視為眾彩女中的異類,因為我很難將她跟那些宮鬥小說裏的女人相較,她是個孤獨的才女,本不該屬於機關算盡的皇宮。
    “熹微讓掌宮見笑了,姐妹們已在閣中恭候,請。”她莞爾一笑,不再多言,然舉手投足盡顯溫柔清雅。我暗道,自個兒若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會青睞這等的美人罷。
    風月閣閣如其名,雕梁畫棟很是香豔奢靡,它總讓我覺得這是皇帝在忌宮之中唯一的藏嬌處。據說皇帝蕭爭現年已近五十歲,想出宮尋花問柳倒是沒人敢攔他,然而身為帝王,他總要給後世留個好口碑不是?至少看上去也要像個正人君子的模樣,何況還有宮廷律令在那擱著呢,於是風月閣就順應皇恩誕生了,從民間淘來的美女以及每年入宮的彩女都要先住在此處,而從此處走向皇後貴妃寶座的女子卻是少數,我聽薛掌宮說,當朝三妃之二的玉妃和燕妃,早在十年前,也曾是風月閣的彩女。
    眾彩女早已梳洗完畢,正在閣中候著,這廂見到薛掌宮,方才停止嬉鬧,乖乖地站成了一排。薛掌宮清了清嗓子走到眾女跟前,堂中頓時安靜下來。我和小婢們恭敬地退到一側。
    “桐州商賈曲榮之女曲傲霜拜見掌宮萬福。”立在最左邊的少女微一欠身,率先問安,言辭卻顯得冷淡。
    我盯著她,不覺皺了皺眉。在禦奴司,我常聽嬤嬤們私下談論她,都說桐州大商賈的千金人如其名,性情極冷,自入住風月閣起便少與其他彩女往來,對眾奴婢也從未現過笑容,如此不懂得邀寵之人,竟會參加彩女甄選,著實讓人吃驚。
    我心下一歎,讓女兒飛上枝頭變鳳凰不正是大戶商賈們換得權勢的陽關大道麼?願不願意都由不得她,何況這曲傲霜沒準心甘情願呢!你瞧,這麼個冷若冰霜的美人竟然會第一個開口問安,豈不更讓人吃驚?
    “嘻嘻!薛掌宮萬福!”一聲嬌嗔瞬間讓廳堂亮了起來,說話之人上前一步,大大咧咧地行了個禮,逗得她旁側的梅熹微掩嘴一笑。
    “喔……景郡王的寶貝女兒景婧……”薛掌宮揚起嘴角,微一垂首還禮,“你姐姐已榮封貴人,景郡王亦是皇家貴胄,郡主此番若當選,想必整個郡王府將會愈發顯赫了。”
    “蒙掌宮吉言,婧兒和姐姐一樣封個貴人便知足了,燕妃娘娘那才是皇妃呐!”
    我啞然失笑,不禁暗道,這景婧究竟是真的沒心沒肺還是故意說給人聽,誰不知道燕妃是忌宮之中最張揚跋扈的女人?
    果然薛掌宮聞言,神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她便恢複了親和的態勢,笑著朝景婧身邊的梅熹微點了點頭。
    我躲在奴婢們中間,目光依次從眾彩女身上流過。這群彩女均是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頭上梳著典雅的擰旋發式,身著綺羅緞衣,襯著鵝白紗裙,饒是活潑靚麗。
    “孝州柳寒伊見過薛夫人。”最末一名彩女報完名諱,薛掌宮不由一怔。
    薛夫人?我心中撲騰亂跳,隻聽說薛掌宮乃孝州人氏,在入宮之前曾經下嫁,這柳彩女如此稱謂,似乎是清楚薛掌宮的過去,有意想要透個什麼信兒。
    “掌宮便是掌宮,什麼夫人!”薛掌宮頓改平日親和溫雅的神色,語氣變得異常嚴厲,斥責道:“柳寒伊,這宮中的稱謂等同規矩,一旦壞了,便是身首異處的下場,望你不要失了分寸!”
    柳寒伊的眼角幽幽地染上一層不易察覺的落寞,她欠身淡淡一笑:“掌宮教訓得是,寒伊謹記。”
    奇怪,薛掌宮為何會對這“夫人”的稱呼如此敏感,柳寒伊那有意無意的落寞更讓我想不明白,不禁仔細地打量著柳寒伊,論姿色不輸梅熹微,論清冷更甚曲傲霜,這個女子,好似個活在鬧市中的出世者,當真通透到了骨子裏。
    薛掌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方才長袖一擺,厲聲說道:“今日乃諸位新甄彩女正式麵見聖上之日,臣妾身為掌宮,一手將諸位彩女調教至今,有些話,臣妾已到不得不說之時,這些話,臣妾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相告,望諸位彩女能銘記於心。”她頓了頓,繼續道:“今日之後,爾等之中將會有人蒙受皇恩,榮升娘娘,也會有人黯然落選,於這深宮之中一生為奴,無論是何種結局,臣妾都希望爾等記住,在後宮之中,不會有永遠的娘娘,也不會有永遠的奴婢,不會有永遠的姐妹,也不會有永遠的敵人。”
    霎時間,風月閣中寂靜無聲,氣氛一時凝固,眾彩女謙卑地低著頭,沉默不語,我看不清她們臉上的神色,更看不透她們各自的心中在想些什麼,我轉頭看向神色威嚴的薛掌宮,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淒涼,果然,親和大氣如薛掌宮,到了今日,也終究隻能將後宮女人的命數點撥至此麼?
    薛掌宮收回落在眾彩女身上的目光,舉頭望了眼漸暗的天色,遂轉身看向身後的婢女群,我忙垂首候著,便聽她果斷道:“一人隨侍一個彩女,立即掌燈,移步寶元殿!”
    小婢們恭然從命,我被順到了梅熹微的身側,隻覺心中撲騰亂跳。
    梅熹微側眉看向我,柔聲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我張口作答,無奈隻能發出依依呀呀的鬼叫,這才反應過來自個兒早已經不能說話了,不禁紅了臉,低頭瞅向手中的宮燈,背上竟全是冷汗。
    “她叫央兒,是個啞巴!”身後的小婢笑著一嚷,人群中發出一陣哄笑。
    我回頭狠狠地瞪了那小婢一眼,心道,臭丫頭,啞你個頭!如今姐是身不由己,由得你欺負姐這個天山童姥!
    “央兒,真是可憐的孩子!”梅熹微憐惜地撫上我的頭發,繼而伸手拉過我的手腕,她的手指不經意地觸碰到我腕上的龍裔古鐲,怔了怔,不禁笑道:“好漂亮的鐲子!”
    我咬著嘴唇,靜靜地望著她,心中極其不安,卻又無法言明為何不安,隻覺心亂如麻,就這般被她牽著,和眾彩女一道離開風月閣,穿過幽暗的長廊,邁出桂香醉人的琅園,走向屬於她們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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