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之後的街道開始安靜了下來，路上沒有多少行人，走在路上竟然還會有一點小小的恐懼。
    因為他感覺到身後有輛車一直在跟著他，當他轉過街角的時候，那輛車也跟著轉了過來。那是一條窄小的街道，林夏往人行道裏麵走了走，這樣可以離車道遠一些。
    沒過多久，他注意到那輛車在他身後加速了，而且是猛然加速。林夏禁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果然是顧子期的車沒錯，但是他為什麼突然加速就從自己身邊開了過去，甚至沒有在他身邊有絲毫的停留。
    幾秒鍾之後看到跟在後麵飛速開過去的跑車，林夏明白了。又是他惹的禍事，但是這一次，他不會再上去多管閑事了。林夏看了一眼開過去的車，淡定地繼續自己走自己的。他突然想到之前遇到的那次事故，也許不是他偶然遇到，而是因為顧子期一直在跟著他，而很不巧顧子期本人也一直在被人盯著吧。
    林夏搖了搖頭，心裏也有幾分慌張，收了耳機走到路邊想要打車，也許是這條街本就荒蕪，過了很久才等來一輛空車。
    上了車之後還是覺得心裏有點慌，林夏隻能看著車外安慰自己，他應該會沒事的，平時開車就比別人快，這次應該可以安全脫逃吧。
    幾十分鍾後車已經換了好幾條街道，突然在一條寬敞的街道上堵車了。這條道很寬敞不說，來往的車流也不是很多，所以很少出現堵車的現象。但是這一天卻有點奇怪，不僅堵車，而且是在這個點。
    “前麵怎麼回事？怎麼在這個時候堵車了？”司機點了支煙，問窗外一個推著自行車過來的少年。
    那少年一臉陰霾：“前麵出車禍了，一輛黑色的小車闖紅燈撞上了一輛大貨車……車子已經全毀了，裏麵的人還沒出來，估計不死也得殘，太慘了……”
    林夏的臉也陰了下來：“是不是一輛黑色的保時捷……”
    “車子已經全毀了，看不到標誌。”那少年含糊道，估計是看到車禍現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說話也有些顫抖，“後麵還跟著一輛差不多的車，好像是也撞了，不過沒什麼大事，那輛車都已經跑了，交警和救護車到現在還沒來，唉！”
    林夏突然從車裏出來，那少年又被嚇了一跳，林夏沒有理會他，從他手裏搶過單車，從窄小的車縫裏騎了過去，那少年站在原地，估計也是傻了，半晌沒說話。
    過了許久，司機從車窗裏幽幽地探出頭：“小兄弟，你是剛才那小子的朋友吧，他下車忘記給錢了，你替他付了吧！”
    那少年默默地扭過頭看了司機一眼，默默地掏出錢包，然後抬眼問了句：“多少錢？”
    “十八。”
    少年掏出一張二十給司機，司機從零錢盒裏摳出兩塊硬幣遞給少年，找了個空隙倒車開向了另一條路。
    少年捏著兩個硬幣在路口吹了三分鍾的風後兩眼一瞪，這是個什麼情況！
    林夏趕到十字路口的時候救護車已經過來了，顧子期正從一堆碎玻璃中被人拖出來抬上擔架，血流了一地，頭上的鮮血還在不斷往外湧。
    “子期！”林夏甩開手裏的單車衝了過去，卻被醫護人員攔在了一邊。
    “醫生你讓我看看他！”林夏還是不顧阻攔衝了上去。
    “你是他什麼人？”跟在後麵的護士問了一句。
    “我……我是他弟弟！”林夏急忙道。
    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將顧子期抬上了救護車，那護士也跟了上去，回頭對林夏道：“你也上來吧。”
    林夏跟著上了車，顧子期躺在擔架上，臉上手上都是血，時不時從喉嚨裏發出低吟聲，每一聲都讓林夏很是揪心。
    “子期，你堅持住，醫院就快到了！”林夏知道自己很脆弱，但是沒有想到眼淚會那麼輕易地掉下來。
    顧子期好像恢複了一點知覺，緩緩地睜了睜眼，不知道時不時錯覺，林夏看到他的嘴唇動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說什麼。但是很快，他的眼睛又合上了，這一次，似乎徹底昏過去了，連呻吟聲也不再有。
    “子期！你快醒醒，快醒醒！”從車上下來後一直跟到手術室外麵，林夏一直在重複著這句話。
    同樣的場景，他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看著自己愛的人倒在血泊裏，隻能心痛，卻沒有絲毫可以挽救的餘地。那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無力，不能控製自己去愛，卻也拯救不了這份愛。
    母親需要的愛，自己給不了。她的痛苦，自己沒有辦法平息。所以隻能看著她離去，任由自己存著對她的那份愛將自己折磨到窒息。
    而顧子期，又何嚐不是呢。林夏輕咬著下唇，在他身邊的那些人中，顧子期一定不是對他最好的，也不一定是最了解他的，可他卻偏偏就是對那人動了心，即便這是一分禁忌之戀。其實就是那麼輕易地習慣了有他在身旁，習慣了他給的溫暖。也許他做得不算好，也許兩人之間沒有太多共同的言語，但隻要一起走過那些歲月，就沒有辦法當做他不存在。
    所以，既然認清了自己的感情，那就勇敢地麵對吧。
    如果你能醒來，我就不再逃避。
    林夏在外麵等了好幾個小時，裏麵突然有醫生推門出來，林夏忙跑上去問道：“醫生，他情況怎麼樣了？”
    “病人失血過多，需要輸血。”出來的醫生將手裏的一張單子遞給過來接應的護士。
    護士一看到單子臉色就沉了下來：“血庫現在已經沒有O型血了……”
    “怎麼可能！”醫生也有些驚訝，但畢竟做了那麼多年的醫生，坐懷不亂的功底還是在的。
    “今天上午有個O型血的病人在腎髒手術的時候大出血，血庫僅剩的O型血都用了。”實習的女護士小聲道。
    林夏突然想到些什麼，對醫生道：“抽我的血吧，我是O型血。”
    醫生看了他一眼：“你確定？”
    林夏用力點了點頭，醫生對旁邊的護士道：“先去驗一下。”
    林夏跟著那個女護士進了驗血房，那根細細的小針紮進手指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林夏止不住在心裏笑話自己，都那麼大的人了，居然還是那麼怕疼。
    血檢的結果很快出來了，林夏站在抽血的地方看著血檢報告哭笑不得。他居然是A型血，他怎麼可能是A型血，他的父母都是O型血啊！
    “醫生你是不是弄錯了！我不可能是A型血的！”
    “檢查結果不會有錯。”那驗血的醫生冷冷道，目光轉向從手術室出來的人，“江醫生，現在怎麼辦？”
    “你們要O型血麼？”熟悉的少年音從身後傳來，林夏回頭看了一眼，隻覺得那少年很眼熟，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那少年冷看了林夏一眼道：“我是O型血，抽我的吧。”
    “謝謝！”林夏心裏立刻安定了幾分，感激地看著少年。
    幾分鍾後那醫生又進了手術室，手術繼續進行。
    林夏坐在手術室外，那個獻血的少年走到他跟前，可能因為剛抽了血，臉色有些發白。少年用不滿的眼神看著他，卻沒說話。
    “謝謝你能獻血，不過……你是來找我的麼？”
    “十八。”少年的一隻手攤在了林夏麵前。
    “啊？”林夏不解地看著眼前人。
    “你的車費，十八。修自行車的錢我就不要了。”
    林夏拍了拍腦子，這才想起來剛剛從出租車上下來搶了別人的自行車就跑，還忘了付車費。
    從口袋裏掏出錢包，遞給少年一張一百，林夏不好意思道：“今天的事真是對不起，實在是情況太緊急了，錢你拿著吧。”
    少年從自己錢包裏找出來一張五十，又抽出三張十塊，然後從口袋裏摸出剛剛司機找給他的兩塊錢硬幣遞給林夏，丟出一句話：“再見。”然後轉身默默離去，走到電梯口又突然回頭道：“祝裏麵那位早日康複。”
    “謝謝。”林夏說這句話的時候那人已經進了電梯，就當是說給自己聽吧。
    看那少年也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背上還背著畫板，應該是學美術的吧，希望以後有機會見到還能好好感謝他。
    不過這世上確實很多有交集的人，都隻有一麵之緣呢。林夏苦笑。
    若不是顧子期的堅持，他們又怎能走到現在呢。也許不過隻是一麵之緣，記一段時間，然後很快就忘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