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雖略有薄雨，但並不足以敗壞我出門玩樂的興致。
    酒吧裏已經坐了不少人，看著幾張熟悉的臉便湊過去，滿臉堆笑地招呼。大家都是常客，早就熟識，他們倒也熱情，一下喊出我的名字，“hi，Alex！”
    早就知道不是對方的菜，但酒肉朋友也並不可少，何況有些還頗有來頭，我跟著混跡，總能沾染點好處。有人說跟老板的交情好壞是看一起做了多少壞事，放在這裏亦然。
    當然不是說我們在做壞事，獵豔而已，與美男一同消磨時光總好過一人淒清孤單，各取所需罷了。反正年華似水，逝去不再回，當然要趁年輕多享受一番。
    很快，旁邊的Jacky便兩眼放光，捧了杯酒往右邊的角落走去。他的人就跟名字一樣，毫無特色，不過家裏開金鋪，手上怕人不知道似得帶著幾個金戒指，俗的冒泡，好在出手大方，倒是常常能吊上幾個不錯的。
    我瞥了一眼角落，或許是位置偏僻，出人意料的冷清，隻有個男人的剪影。還未等看的分明，Jacky已經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一臉濕漉漉的酒氣。
    眾人又驚奇又好笑，旁邊的黃少挖苦道，“你那滿手金戒指也沒晃瞎他的眼？”Jacky掏出紙巾邊擦臉邊搖頭，一臉狼狽，“這個人太橫了，我不過是多說了幾句，他就一杯酒潑在我臉上。”
    “我看你是想來強的吧，才搞的人家反彈。”
    “絕對沒有！本來我隻是過去搭訕，看他沒反應，才語氣重了點。我本來要發怒，可看到那張臉卻什麼火氣也沒了。算了算了，好歹是被美人潑，運氣也不算差。”
    這句話把大家說的來了興致，黃少笑著也倒了杯酒，“是你這張臉嚇壞人家了吧。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男人的魅力。”
    在大家的噓聲中，黃少興致勃勃地走了過去。我知道這家夥是個紈絝子弟，他老爹是何氏企業的元老，自己便仗著這層關係在裏頭屍位素餐。論皮相他算不錯，不過為人就輕浮的很，大家等著看好戲，便將視線都投過去。起先黃少的樣子還算彬彬有禮，之後卻不知怎麼就動起了手，我正想笑他猴急，卻聽見砰地一聲，玻璃杯落地，黃少整個人也摔在了地上。
    大家趕緊跑過去，一半是關心一半是看熱鬧，卻看到黃少摔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揪住那人的領子，嘴裏咆哮，“你個不識抬舉的東西！你知道我老子是誰？”
    燈光昏暗，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他站的筆直，身材極是修長挺拔，即使被剪裁良好的西裝包裹著，也能想像到下麵的身體該是多麼引人遐思。我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天知道，我對身材好的男人向來沒什麼抵抗力。
    當然我隻是遐想了一瞬，黃少的臉上便猛遭了一拳往後歪倒，我趕緊上前扶住，那男人嫌髒似得抖了抖領子，是與旁邊的狂歡縱情截然不同的清冷音調。
    “你老子是誰，關我什麼事。”
    頭頂的燈光突然一閃，男人的臉一瞬間亮了一下，半側麵角度顯出極為精致的輪廓來，雖然嘴角帶著冷笑，但是因為下巴線條太完美，反而給人一種清貴的感覺。我一時看得呆了，便忘了放手，黃少立刻罵起來，
    “你還拽著我幹什麼？放手！我要教訓這個臭小子！”
    要在平時，我根本不會去管這檔子事。我跟何氏好歹也有業務關係，黃少就是裏頭最熟的一條線，得罪了他，對我沒有半分好處。可是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我隻覺得整顆心都被吸了過去，再也無法把視線挪開。
    鬼使神差地，我變換了個位置站在他倆中間，手卻沒鬆，隻用身子擋著黃少，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黃少您何必跟他一般見識。”
    黃少又驚又怒，“Alex，你難道跟他是相好的？你到底幫他還是幫我？”
    “冤枉，我自然是幫著黃少您。”
    “那你就給我滾開！”
    見他震怒，我額上便有些出汗，但事已至此，不如賭一把。我故作神秘地把手湊到黃少耳邊小聲道，“你看到他手上那支勞力士了麼？全球限量十支。能戴這種表的人，多少也有點來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黃少的臉上有了些猶豫，語氣卻依然憤憤，“那我不能讓他白打了一拳！我的麵子往哪擱！”
    “要不然這樣，讓他喝一杯，就算了。”
    黃少大概也覺得可取，便推開我指著那男人道，“老子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你把這瓶伏特加幹了，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那男人卻冷笑了一下並不答話，轉身就走。黃少一見立時怒火中燒，衝旁邊大喊，“你們幾個，還不快把他給我抓住!”
    周圍很有幾個平時就熱衷拍馬的，立刻就衝上去抓住了男人，男人力氣不小，甩開了好幾個，卻還是敵不過人多勢眾，一下被抓住手腕，抵著腰押了過來。他的脖子微微揚起，臉因為痛變的有些慘白，語氣卻依然驕傲，“你要幹什麼？”
    黃少獰笑地摸上了男人的臉，“反正你來這裏也是找樂子的，那我就讓你度過一個終生難忘的夜晚，好不好？”
    男人的想搖頭避開他的手，卻苦於無法動彈，優美的脖子繃緊了，聲音裏透著冰冷，“黃醒，你會後悔的！”
    猛然聽男人叫出自己的名字，黃少顯然吃了一驚，但是已經到這份上，麵子上也掛不住，罵人的語氣卻也軟了三分，“你是什麼東西？老子有什麼好後悔的！”
    男人卻不答話，隻用眼角瞄了他一眼。隻這一眼，那滿滿的不屑便滲了出來。黃少更有些不安，用詞上也不敢那麼無禮，“你到底是什麼人？”
    男人哼了一聲，再也沒有理他。
    黃少往後退了兩步，眼神有些猶疑，我知道他怯了，隻欠個台階下，趕緊上前拿起伏特加遞到男人麵前小聲道，“你就喝了吧，喝完我們黃少一定會放你走。”
    男人看了我一眼，裏頭卻是看到狗腿般的厭惡神情。他的眼睛黑的純淨，如同一塊透亮的黑玉，被這樣的眼睛厭惡著，我隻覺得那層厚厚的虛偽麵皮都被撕了下來。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大步上前，“黃少，這家夥冥頑不靈，您也別跟他一般見識，這樣，我來幫他喝，喝完了大家一筆勾銷，怎麼樣？”
    “什麼？”
    這下不僅是黃少，男人也詫異地望了過來。看到他正眼看來的樣子，我心裏頓時覺得受了莫大的鼓勵，也顧不了許多，舉起酒瓶便灌了下去。
    本來就不喜歡這種刺激的味道，雖說平時也號稱海量，但是一整瓶高純度的酒精下去，整個胃都要翻了出來，喝到最後一口我幹脆把酒瓶一扔，砸了個粉碎，東倒西歪之餘卻還沒忘記跟黃少說，“我喝完了，黃少您不氣了吧。”
    黃少詫異的眼神裏夾雜著說不清的神情，最終帶著一眾人離去了。我回頭看向男人，隻覺得他模糊的樣子說不出的美好，便朝他的方向歪了下去。我本來以為會倒在美人懷裏，沒想到頭卻一痛，摔在地上，脊背冰涼。
    我想笑，表情卻控製不住，大概有些抽搐的扭曲，“喂，我好歹是英雄救美，你就不能扶我一把麼？”
    男人的臉在五色燈光中變幻著，站了一會，這才向我伸出手。
    他的關節堅硬，不知為什麼讓我覺得有點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