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體育課
    
     快到期末的體育課總是很輕鬆，做完準備活動老師就叫自由活動。
     然後大家就去拿自己喜歡的器械，有跳繩的，有打羽毛球的，兵兵球、足球、籃球，做什麼的都有。
     還有些愛學習的同學就偷偷溜回教室看書。
     陸灰野找了級不錯的台階坐下，讓她去看書，還不如殺了她。各種活動，她也不想參與。
     因為她喜歡的是籃球，班裏沒有打籃球的女生。
     冬天的陽光很暖和，看上去烈日炎炎，照在人身上也不是想象中的毒辣。
     她還是找了個有樹的台階，工石的又一大景點，也是他引以為傲的特色之一。
     古樹，工石的校園裏，隨處可見幾十年的老樹，都有三四個人合抱那麼粗。
     她坐的這一排，都是懸鈴木，懸鈴木總會長到十幾丈，比六層樓還要高。
     懸鈴木的樹身，有些像白樺樹，但不是白樺樹的年輕風華，麵如冠玉。
     他總是斑駁多皺，傷痕累累，似乎在用他的裂痕，見證走過的滄桑。
     到春天的時候，他會開花結果，結出的果食，像蒲公英。
     因為在秋天的時候，成熟的果實上就會飄落像蒲公英一樣的飛絮。
     細小輕柔的暗黃色落花，卻是奇葩無比，悄然無聲，飛落一個校園。
     陸灰野第一次站在她下麵，感受漫天飛舞的世界，一個戰栗生命的纖微。
     蕩開陰霾和汙濁，穿越一個冰清玉潔的歲月，獨自品嚐氤氳世界的虛幻。
     生命的本質，就是一場孤獨的來去，一生寂寞，一死寂寞，生死皆美。
     而她忘記，飄然飛過人間時，留下風過後細碎的劃痕，就是竭盡全力抹煞，也不能改變，她存在過的事實。
     懸鈴木的葉子，比手掌還要大，秋天的時候，一樹的橙黃諸赫，滿世界纏綿悱惻。
     日光自由穿行其間，像一溪明亮的水，自由流淌，溫柔得讓人心疼。
     傾國傾城的容顏，最終歸於老態龍鍾，就是繁花似錦的木葉，也逃脫不開這個宿命的終極。
     過了風華年齡的懸鈴木葉子，就會顯露她的滄桑容顏，歲月留下的蒼涼，一並還與含辛茹苦的歲月。
     一樹的死灰色，毫無光澤，壓抑得像密密麻麻不透風的細網，都是絕望的縫隙。
     掉得一個校園都是，沒有根的流離，被無情的風，帶到任意角落。
     被迫離開樹的葉，多愁善感，脆弱得不能觸碰。
     剛坐下的她，就有一片飄落到腳下，她抬頭，瞳仁裏，都是天空飛鳥的影子。
     那群自在的鴿子，又在工石上空飛旋。一圈一圈，不知疲倦。
     對麵，是工石又一大引以為豪的地方，二十四層的實驗大樓。
     聽說是香港那邊一個很大的投資商讚助修的，矗立在工石的校園裏，很宏偉壯觀。
     在那兒的天台上，一定可以看到這個城市的全景吧！那些快樂飛翔的鴿子，已經從容飛過天台的上空。
     那裏，會有他們飄落的灰色羽毛吧！有沒有失去身體某個部位的憂傷憐惜？
     聽到籃球場上喝彩的喧嘩，才將思緒從漫無邊際的天邊拖拽回來。
     這個位置，占盡天時地利，不僅能看到那些從容閑適的飛鳥，還能看到籃球場。
     她剛把頭轉回來，就看到班上的同學向兵兵球的位置聚集。聽到很雜亂的叫喚聲。
     “先送校醫”。
     “快去叫老師。”
     已經有人向老師辦公室跑去。
     她也起身跑了過去，是班上的王楠，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暈過去。
     她是住校生，寢室的同學都回教室看書去了，她和班上幾個同學一起曬太陽。
     她似乎還有意識，無論誰去背她，都倔強的不肯附上去，幾個男生使勁將她壓在背上，也被她硬生生從背上掙脫下來。
     班上的同學都圍攏過來，隻有雲尹踏還在石階上看他的P5，對這邊發生的事，無動於衷。
     就算塞著耳塞聽不到，這麼多人快速從他身前跑過，聚攏在一起，也應該知道出事了吧！
     一雙桀驁不馴眼，不曾離開過他的P5，真是冷酷無情。
     他不僅不喜歡同學，好像也沒有喜歡的運動，傲慢無禮的眼睛裏隻能看到P5以外，就沒看到過別的其他東西。
     王楠不肯讓人背她，眾人扶她走，她也不肯走，就蹲在地上，埋在頭。
     陸灰野擠進人群，到王楠身前轉身蹲下，“王楠，我是陸灰野，我背你去看醫生？”
     王楠趴在她肩上，眾人忙從後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向校醫方向去。
     醫生看了一下，沒什麼大礙，營養不良，貧血。讓她們寢室的人扶她回去好好休息。
     同學陪著老師已經跟來，問了她們寢室的人關於她的一些情況。
     這一節課就要下，大家看沒什麼事，也都各自回教室。
     陸灰野一直默默站在後麵，直到王楠被送回寢室，才轉身離開。
     她將校服脫下來拿在手裏，摸一下臉頰，應該很紅。
     剛才背著王楠急速飛奔沒覺得，現在停下來才覺得好熱。
     “陸灰野。”
     她回頭，空氣裏有甜膩的味道，甜膩得她有些暈眩。
     那張清秀麵龐上幹淨的笑容，像喜馬拉雅山頂的天空一樣純潔。
     這個被公認為校草的男孩子，沒有帥男的任何怪癖。
     所謂的裝酷姿態，沉默寡言，冷漠陰梟，目中無人，傲慢無禮，不愛交際，囂張傲然。
     這些讓人厭惡的每一條，雲尹踏都有，可是可氣的是竟然沒人說他裝酷。
     陸灰野總想聽到別人貶低他的話，哪怕說他長得很一般也好。
     可惜每次聽到的，不是說他很帥很酷，就是好有氣質。
     有一次聽到的更過分，她去籃球場的時候，前麵走著三個女生，可能也是去看籃球。
     中間那個女生說得口沫飛濺，激動得像看到飛碟，“你們知不知道六班那個雲尹踏，就是不愛笑的那個，好酷，特別騎在單車上塞著耳塞，冷漠森然，帥得過分。那次我在打兵兵球，他剛好經過，球落到他腳下，他彎腰下去撿遞給我，還看了我一眼。好漂亮，他濃眉下的眼睛，閃著銳利的光，我都不敢看他。”
     “得了吧！你，得了好處還賣乖，他要真看了你一眼，還不早就全校人都知道了，現在才說。”身旁的女生，都是嫉妒的口吻。
     “是真的，我是怕成為眾矢之的才一直沒說，要不是你們倆是我好朋友，我才不會告訴你們呢，信不信由你們，反正他是看了我的，不信你們就去問他，看他有沒有見過我這張如花似玉的嬌顏。”
     陸灰野實在聽不下去，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