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墨煙殿的時候，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看著躺在床榻上慢慢調解呼吸的男人，不免覺得疑惑。他和千疏墨欲不是都是設計好的，為了讓應嘯鳴上當設的局。怎麼，現在，看著他蒼白發青的臉，他的身體狀況真的沒事嗎？
    “咳咳，你們所有人都退下！”即使是躺在床榻上，還是有著帝王的威嚴。
    “皇上找我來有什麼事情嗎？”低頭跪下，卻忽視了千疏墨天一閃而過的眼神。許久沒有聽到回答，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千疏墨天根本就沒有看我，隻是盯著窗外看。
    看著消瘦的側臉，這個男人，曾經是那麼的風華絕代，讓多少後宮的女人男人為了他瘋狂。可是，最後還是抵不住時間的侵蝕。當時間帶走一切的時候，我們剩下的隻有老去和死亡。
    “看夠了嗎？”一下子突然轉過來，和我的視線對上。我卻沒有絲毫的尷尬，隻是淡淡地點點頭。
    “你知道我叫你來幹什麼嗎？”
    “小人不知道”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其實心裏有些頭緒，但是沒有說出來。
    “我聽說，這一段時間，都是你照顧墨兒的？”聲音裏竟然有絲無奈和滄桑。我頭也沒抬，隻是點點頭。
    “我也知道，墨兒準備把你送出宮。”
    抬頭看了一眼千疏墨天，這事情他怎麼知道的。
    像是很高興看到我的驚訝，千疏墨天指了指床邊，讓我坐過去。看著我的臉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到察覺到我的不滿，才收回肆無忌憚的目光。
    “其實，應無情，你真的以為我沒認出你嗎？還是，你認為我真的老糊塗了？”看著我困惑的表情，千疏墨天隻是掀了掀冷情的薄唇“我知道你是應無情，一開始也許不確定，但是，你不要忘了，我對你並不陌生。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出！”
    帶著尾音的話剛落下，我隻是嘴角上揚，笑的妖孽：“那麼，皇上，這時候揭穿我，又是為了什麼？”
    “……”看著我的眼裏，帶上了很多年前我離開懋國那個夜晚的東西。掙紮和無奈“因為你要出宮了，再不說便沒有機會了。”說完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的確是因為藥的關係有些不清醒。但是，對於你，幾次下來的確認，我很清楚，你是應無情……”
    “皇上！”打斷他說一半的話，聲音裏帶上了些許的諷刺“知道了又怎麼樣？還是，你要將我留下來？還是又要將我送出去？”應該是生氣的拔高自己的音量，但是說出的話卻是平淡無奇，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隻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聽到我的諷刺，千疏墨天的眼睛一下子暗了下來：“你還在怪我？”
    “我怎麼敢怪你？”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應頻生會死，是他自己的要求，我怎麼敢怪皇上你呢？”
    “……”張開口，卻又沒有發出聲音，最後幹澀的聲音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來“你知道了”
    淡淡地看向窗外，原本我一直覺得應頻生的死錯的人是千疏月曉。直到玥軒離告訴我的時候，我才明白，在這場戰爭中，在千疏墨天和應嘯鳴的戰爭中。應頻生隻能是個犧牲品。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卻覺得心無比的疲憊。不該知道的那些，我也知道了。
    “我……那件事情，我的確有責任，我不否認。但是，事後我也失去了一個皇子，算是扯平了。我一個兒子換應頻生不夠嗎？”
    “你在說什麼？”
    “月曉死了，你不知道嗎。就是千疏司空做的，那場戰爭之後，千疏司空把月曉殺死了。所以，無情，你還有什麼怨恨？”
    千疏月曉死了？這是我今天聽到最大的新聞，我竟然不知道。那麼，千疏司空一直避而不談的原因就是這個？因為他殺了千疏月曉。那個瘋子，竟然真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原本應該是可怕的事情，我卻笑了出來，那個瘋子，我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子做。看到我突然笑的一臉甜蜜，千疏墨天的臉色卻變得更加慘白。
    “他是我所有皇子中最不受寵的孩子。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卑賤的存在。可是為什麼，在所有人裏麵，你卻挑中了他。應無情，我不懂。”
    看著一臉迷茫的千疏墨天，這個男人一直高高在上，他是一代帝王，他擁有一切，卻也失去一切想擁有的東西。這個男人的愛，一開始就注定是個悲劇。
    忍不住同情這個被關在鳥籠中的男人：“你不會懂，因為你不是我。我不在乎他是誰，我也不在乎他是什麼身份，我更不在乎他曾經做過什麼。我在乎的隻有一個，他的心裏有我，他不會傷害我。”
    “……”明白我話裏的話，千疏墨天突然眼神哀傷“你和我……”
    “不可能……千疏墨天，你該知道。在我離開懋國的時候，你就該知道。我和你之間，在那個時候開始，便沒有可能。”
    也許是被我的話刺激到，千疏墨天激動地抓住我的手，眼裏竟然帶上了期盼：“為什麼不可能！以後的日子還有那麼長，為什麼不可能！”
    輕輕將他握著我的手掰開，眼睛直視他，讓他看到我眼裏的堅持：“千疏墨天”指指自己的心“這裏容不下了”
    明白我的堅持，千疏墨天放開抓著我的手，整個人無力的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床頂地紗帳：“我明白了”
    “應無情，如果我讓你留下來呢？”
    皺了皺眉，還沒回答，卻聽到千疏墨天自己已經應聲了，更像是自言自語：“算了，你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了。其實，我沒想過讓你留下來。”
    “為什麼？”
    “這個皇宮，不適合你”
    除了藥味，沉默開始在房間中慢慢蔓延，眼看外麵的夜越來越深，千疏墨天卻沒有任何動靜。他是想讓我一直呆著這？
    “應無情”突然地叫喚，嚇了我一跳，千疏墨天卻並沒有轉過來看我。隻是將一個黃色的手劄交給我，這……
    “千疏墨天，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終於還是叫我千疏墨天了。”得到卻是調戲般得話“這是聖旨”
    “你什麼意思？”
    “那不是給你的。”千疏墨天無力的伸手蓋在自己的臉上，讓我再也看不見他的表情“那是給墨兒的，那是詔書，到時候你會知道什麼時候用。”
    詔書？他不是沒有事情嗎，病入膏肓不是假的嗎？“為什麼這麼早就寫好了？”
    “……無情，我不想當皇帝了”聲音裏充滿了疲憊，無法言語的痛苦、無奈和掙紮。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帝王，我這一輩子當夠了。無情，這個擔子我挑了太久，我已經累了。”
    “權利、欲望、金錢、美人、江山……這些，都不要了嗎？不就是為了這些，所以所有人都在爭相要爬上那巔峰嗎？”
    千疏墨天卻是側過身，背對著我，聲音裏麵有著疲憊：“因為江山，所以越爬越高。隻是，當成為帝王之後，才會明白，你什麼都不能要。不管是欲望、金錢、美人，亦或是感情……除了江山，其實你什麼都不能要。所以說，很多都是騙人了！”
    帝王滋味，隻有當位者知道。
    “我不懂，隻是這是你當初的選擇，既然選了就走下去。”
    “應無情，我累了，你下去吧。”在最後離開的時候我看了那個躺在床上消瘦的背影，覺得悲傷。
    離開時耳邊飄來一句話：“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我甘願承受……悔不悔，都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