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半個月的路程，下午，就可以到琥國的邊境。
    今天是我在懋國的最後一個早上。一路上，簡墨軒隻要有時間，就會來騷擾我。把我當成了妓院裏的妓女一樣地調戲。雖然，我並不介意他的調戲。
    但對他眼裏有時一閃而過的恨意，我卻是在意的。為什麼會對我有恨意。雖然，隻是僅有的幾次，但我能明顯感覺到，我也不明白，我有什麼是值得他恨的。我與他並沒有過交際。
    “休息一下，等一下繼續上路。”簡墨軒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停下休息。在馬車裏坐了一天實在是累了。撩開車簾，準備下去走走。
    思卿依舊跟在我的身後，而莫言則隻是遠遠靠在一棵樹上。莫言這個人，真是對得起給他取這個名字人。話極少，除非你問他，否則別想他主動說一句話。
    短短半個月。離開京市，我卻是不習慣的。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八年的時間不是說忘就能忘的，那些的過往也不是，我說抹殺就能抹殺的。
    我能控製自己的思想，不讓自己去想那八年的過去。但我沒辦法控製自己的靈魂，在一次次夢裏，夢到那個跟隨了八年的孩子，一個人在黑暗的角落，不停得質問：為什麼離開，為什麼要拋棄我……我不明白，我明明已經沒有想他，可是為什麼，我的夢裏會有他。
    夢裏有他，夢裏也有我，但夢裏的我，隻是站在另一邊看著，冷冷得看著。每次醒來，我都會迷茫。隨後，會長長地歎一口氣。
    我說過我並不是無情的人，雖然我叫應無情。但這一刻，除了歎氣，我卻不能做什麼。即使明白了那又怎麼樣，即使知道了我原來會思念他，那又怎麼樣。我已經離開了。那一刻，我覺得難過……
    到達琥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墨汁一樣，鋪滿整個天空，看起來如此陰霾。我們在琥國邊境的小村裏借住，明天再啟程去驛館。
    接待我們的是村裏的村長，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和藹可親，留著長長的胡子。村裏的人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小孩子躲在大人身後，好奇的看著我們。
    整個村子充滿淳樸的氣息，我看著那些躲在大人身後的小孩，開心的笑了。小孩是最純真無邪的，曾經的我，也是那麼純真無邪。
    晚飯過後，我站在院子裏吹風。農村的菜是簡單的，但那味道卻讓我想流淚。這裏真好啊，突然覺得，如果居住在這種小村莊，與世無爭，平平淡淡的。也是件幸福的事。
    “大哥哥，你在看什麼？”好奇地看著我的，是村長的孫女，叫欣欣，今年隻有六歲。一張紅紅的蘋果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可愛極了。我忍不住蹲下身，招她過來。她看見我向她招手，一下子開心的跑過來。
    我接住她的身子，把她抱起來，在空中轉一個圈。她馬上開心的大笑出來：“哈哈，飛起來了，欣欣飛起來拉，哈哈，大哥哥，再高點……”
    看到她飛跑過來的那一刻，我想起前世，小學放學的時候，來接同學的父親就會把他們高高抱起來，繞著轉圈。我的那些同學就會高興地放聲大笑。而我總是在站那裏，羨慕地咬著唇。直到他們離開，我才會回家。那時的我總是在心裏想：我也想，無情也想要那樣的爸爸……
    我將欣欣放在膝上，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欣欣是個很乖的小孩，隻是坐在我身上，揪著我的頭發，不停的看：“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欣欣為什麼想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因為大哥哥笑起來很好看，剛剛還抱著我飛起來。我喜歡大哥哥。我娘說，遇到喜歡的人，就要問他的名字的。”
    看著她天真的笑靨，我突然也笑了。遇到喜歡的人就要問他的名字，真不知道她母親是怎麼教的。我好笑地捏著欣欣的臉“欣欣羞不羞，還是個孩子呢？”看著欣欣羞紅的笑臉，突然覺得黑線劃了下來，古代的小孩有這麼早熟嗎？
    “我叫應無情，欣欣，大哥哥叫應無情。”
    “恩，我記住了，大哥哥叫應無情。那大哥哥，等我長大了，我要嫁給你。”說著點了點小腦袋“娘說欣欣是最漂亮的姑娘，村裏的二狗子他們都醜醜的，還會流鼻涕，整天髒兮兮的。沒有大哥哥好看。我是最漂亮的姑娘，不能嫁給二狗子，所以，欣欣要嫁給大哥哥。”
    我大笑地彈了彈她的腦門：“欣欣真可愛。”
    “我娘也這麼說的，欣欣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女孩。”邊說還邊用雙手畫出大大的圈。那個晚上，在葡萄架下，聽著欣欣的童言童語，覺得這裏如此幹淨……
    夜裏，我是被思卿叫醒的，難得晚上沒有做夢，安然入睡。被叫醒時，我眼睛迷蒙地看著思卿：“發生了什麼事？”
    “有刺客，主子，簡大將軍正在阻止。”我的心一下揪了起來。因為要進村，所以隻有簡墨軒、我、思卿、莫言等十幾個住在村長家。因為是邊境，隨時會有過往的人，所以村長家後院專門改成給客人住的的房間。一共隻有三間。我、思卿和莫言一間。簡墨軒其他人一起兩間。
    “主子？”
    “村長家的人呢？為什麼，我沒有聽到叫喊聲。”我抓著思卿的手漸漸用力，我不想聽到那個答案。
    “……都死了。我們在後院，一共來了二十幾個人。估計原本想偷偷潛進來，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將我們殺掉，被簡大將軍發現了。”我的呼吸在那一瞬間有些停止。那個孩子，那個前一刻還在我的身上笑的開心的孩子，就這麼沒了……
    我跟著思卿來到門口，看見簡墨軒正拿著劍，將一個蒙麵人的頭砍了下來。我看著紅色的液體灑了出來，一下子紅了眼。紅色，我最討厭的就是紅色。
    “先走，到前麵村外與士兵會合。我隨後會跟過去。”簡墨軒趁空隙對我們說。
    思卿抓著我的手，帶我離開了。我回頭看見簡墨軒，還有幾個士兵正在與蒙麵人糾纏。莫言無聲地跟在我們身後離開。
    在我們想要跟村外的士兵會合時，從黑暗中竄出幾個蒙麵人。可是，不到幾秒鍾，都被我身後衝出來的莫言，解決了。思卿看著莫言，皺起了眉。而我的眼也冷了下來。
    與士兵會合後，我一個人坐在樹下，沒有說話。沒多久，簡墨軒也回來了。他身上沒有傷，白色的衣服上卻有大片血漬。我知道那是那些刺客身上的。他走到我麵前：“那些人時來殺你的。你走了之後，他們部分人就離開了。”
    “……噢”
    “你得罪了什麼人，竟然用到了梟冥殿的殺手來殺你。”一向壞笑的嘴角也嚴肅了起來。“我們得加緊腳步回朝市。”
    看起來，我惹到了什麼不該惹的人。可我卻完全不明白，有什麼人要殺我。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冷冷看著遠處的莫言。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在看他。他卻完全不介意似得，就那麼兩雙環抱胸口，任我看著。
    我站了起來，走到莫言的身邊。冷冷得看著他：“你知道，是不是。”我肯定，他一定早就知道，比簡墨軒還早知道。
    “……”
    “你知道是不是。”一瞬間，我的音量沒辦法控製的提高。“你早知道有刺客是不是。”
    “……是”
    “為什麼”我突然覺得難受，隻要一想到，那個在葡萄樹下，天真的叫我大哥哥那個女孩，我就無法不難受。“我問你為什麼。”
    “那不是我的責任”似乎是對我的遷怒不解“主上給我的任務隻是保護你。我沒有義務。”
    看著他那張沒有表情，那麼普通的臉，我卻覺得好笑。他沒有感情，他的聲音充滿了機金屬感，冰冷而機械。他根本不懂我在問什麼。
    我笑得全身無力，蹲到地上，哈哈，那麼幹淨的地方，那麼幹淨的笑容。
    明明，明明可以守住的。為什麼，為什麼就那麼一個晚上，我就睡了那麼一會兒。為什麼就那麼一下子，它就不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