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顧念祖
    燕京最大的氏族顧氏有一名少年橫空出世。這少年名為顧念祖，是當朝戶部侍郎顧允的養子，也是老祖宗疼到心坎裏的寶貝疙瘩。有人親見過的都說比十六年前那位英年早逝的小重孫還要風光霽月。
    據說這個人背景有些複雜，不但手執禦令在燕宮隨意出入，直接麵見燕王，還與艮國的皇太子過從甚密，更有甚者，還有說此人跟大邈關係密切……
    當然，據說隻是據說，雖然傳說中的人物此時正坐在京城最大一家酒樓翠湖居，但誰也沒那個膽子親自認證。
    這人一身寶藍色錦裳，玉帶金靴，器宇不凡，那一張麵孔更是剛柔並濟，美得驚豔。不過如果爹娘都是美人坯子的話，生出這樣的兒子也不足為奇。
    隻是渾身時不時散發出的冷意，直接將人拒之三尺之外。
    剛才上樓梯時一位年輕貌美的小姐不知是不是故意裙下一絆，就堪堪倒在他身上，他雖伸手扶了一把，但那凶狠鄙夷的眼刀子，險些將那小姐嚇昏過去，樓內其他人也都忍不住打寒戰。
    是以，有些個想示好結交的，也全都打消了念頭。
    這時，樓下又蹬蹬蹬響起腳步聲，眾人眼前白影一閃，那溫潤如玉的貴公子已經步履輕盈地走到靠窗位置，在顧念祖對麵坐下。
    毫不客氣奪過他手中杯子，將裏麵的茶水一飲而盡。
    顧念祖怒瞪他，“自己沒長手嗎？”這一怒喝，渾身的冷氣都散發出來，直嚇得鄰桌想看熱鬧的人都不自覺移位他處。
    白衣公子卻絲毫不懼，把杯子咄一下放到他麵前，用下巴點了點茶壺道，“倒茶！”
    “你想死嗎？”顧念祖一字一句道，那眼神已經將他淩遲千百遍。
    白衣公子很不屑地白他一眼，慢悠悠道，“娘讓我帶了口信給你，想聽就給本太子乖乖的倒，不聽拉倒！”說著，起身欲走。
    顧念祖狠狠吸一口氣，然後拿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水，冷冷道，“快說！”
    白衣公子滿意地執起茶杯，淺淺沾唇，眯起漂亮的桃花眼打量他忍怒的模樣，慢條斯理道，“喚一聲哥哥來。”
    顧念祖直接一拳揮過去，“你去死！”
    白衣急忙閃避，但功夫不如人，胸口還是被不輕不重搗一拳，捂著胸口威脅道，“我要告訴娘！”水溶溶的眼睛裏已經含著淚膜，更兼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好不可憐。
    顧念祖連看也懶得看他，直接回了句，“馬屁精！”
    “不叫哥哥也可以，帶我去顧家！我要去看望老祖宗，矮油，好想她老人家哦！我記得她老人家最喜歡我了……”說著，還自戀地眯起眼。
    任他在那裏自戀，顧念祖徑自起身大步下樓去了。
    白衣上次死纏爛打跟到顧宅，隻見到顧老祖宗，這次顧允顧夫人及老二家的幾房妯娌都在，看到顧念祖身後跟著名年齡相仿的少年，那一身氣度一看就是個人中龍鳳樣的人物，都暗暗稱奇。
    顧念祖先給屋裏眾人行了一圈禮，“老祖宗！父親！母親！嬸嬸！伯母！姑母……”屋裏的人見到這識禮又優秀的少年，都打心底裏喜愛，連平時不苟言笑的顧父也難得露出幾分笑意。
    顧夫人伸手將他拉到身邊，疼惜地用帕子給他擦汗，這才轉向白衣少年，道，“這位是寶兒的朋友嗎？”
    聽她一問，屋中人也都不自禁望向他，眼裏有著同樣的好奇。這麼優秀的孩子，都讓七大姑八大姨心中蠢蠢欲動。
    顧念祖隨口道，“路上撿的，叫阿狗！”
    眾人絕倒。兒子難得開玩笑，顧夫人也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
    她這個兒子從小就沉著一張臉，現在十六歲不到，比他父親顧允還要沉著。如今已開始接手顧家生意，每次都能把顧允交代的任務完成得漂漂亮亮，直讓整個顧宅的叔伯們羨慕不已。
    精神矍鑠的顧老祖宗不知何時已經拉著白衣少年的手，無所顧忌地哈哈笑道，“哎，寶兒上次不是說他叫阿貓？怎麼這次就改名字了？你這孩子啊，小小年紀，記性還沒我這個老婆子好呢。”
    顧念祖也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犯了這麼個錯誤，不由鬧個大紅臉。
    白衣少年始終含笑立著，對每個人都善意一頷首道，“在下銀眚，是念祖名譽上的哥哥！”顧念祖微微皺眉，不滿地瞪他。他也能視而不見。
    知道內情的老祖宗嗬嗬道，“原來你就是大邈皇後最疼愛的幹兒子啊，怪不得這麼討喜！”很奇怪得是，他這個人在燕，不以艮太子而出名，而以憫王的哥哥，大邈皇後的幹兒子而出名。
    看到一臉不爽的顧念祖，忙又加了句，“當然，寶兒也最討喜！”
    豐盛的晚餐上，銀眚殷勤地給顧老祖宗顧夫人夾菜，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吃完後，眾人告辭，連顧允也出去辦事了，隻留顧夫人陪著說體己話。
    銀眚道，“老祖宗，母親，眚兒要向你們借一個人！”顧念祖鄙夷地冷睨他，什麼時候連‘母親’也成了他的？
    顧夫人與顧老祖宗聽到，卻很是開心，後者笑道，“我知道眚兒想借誰，不就是我家寶兒嗎？是不是皇後娘娘又要過生辰了？”
    說到這個，四人都有些好笑，那個人沒事天天折騰，一年非要堅持過兩個生辰，問她為什麼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大邈皇怕生辰亂過不吉利，想勸阻，無奈誰勸都不聽，隻好全依著她。
    其實像他們兩人千裏迢迢跑過去，一年兩次，除了她那個所謂‘生日蛋糕’的東西異常誘人外，主要還是怕她寂寞，想去看看她。
    老祖宗嗬嗬笑道，“那寶兒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們帶蛋糕啊，雖然咱們家也學會做了，但終究沒有皇後娘娘做的好吃，寶兒娘覺得呢？”
    顧夫人也跟著笑，“老祖宗說的是，不過這麼遠的路途，讓寶兒帶過來，已經變酸了吧？”
    老祖宗一聽也是，惋惜不止。
    顧念祖卻是皺眉，道，“她怎麼一年一變？去年還九月呢，今年就放到七月來！現在大熱天的，故意折騰人嗎？”
    這時，銀眚突然輕咳，站起身來，眉毛一豎，掐腰道，“娘的口諭：臭小子，你要是敢不來，讓你兩年吃不到老娘做的草莓蛋糕！欽賜！”
    顧念祖的臉黑下來，這口氣這模樣，確實跟他那個無良母後一模一樣。也隻有這個銀眚對她惟命是從，不無鄙夷道，“她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個身為太子的人親自跑來！”
    銀眚俊臉一緩，笑得露出兩個小酒窩，眉飛色舞道，“娘要親手給我做慕斯蛋撻！”
    顧念祖不屑道，“隻有你這個傻帽才喜歡那種女人才喜歡吃的東西！”
    “混蛋！你嫉妒我！”
    “你配我嫉妒麽？”顧念祖毫不示弱地回嘴。
    “哼！我是太子！”
    “我還是王爺呢！”
    “太子大還是王爺大？本太子將來是要繼承王位的！王爺卻永遠是王爺！”
    “太子容易被廢，王爺永遠是王爺！”
    “你！……”
    老祖宗與顧夫人在旁邊含笑看著，都不接話。
    十六年前大邈那場盛事連燕王都親自去了，他們也都聽說一二。次年三月當一個裹著一身錦衣的粉嘟嘟小娃娃被那個女子親自抱來時，她們兩人都不自覺潸然淚下。老祖宗堅辭不敢受，但那人卻一把塞到顧夫人懷裏，道，“您就把他當親生兒子吧。”
    說完，連家門都沒進就走了。
    剛開始他們是忐忑不安的，顧家上下都照顧得小心翼翼，半點不敢怠慢，畢竟，這是一位皇子啊，大邈的大皇子！他們怎麼敢？隻等著他們什麼時候後悔了，把孩子收回去。
    但不幾日，燕王就駕臨顧宅，跟那不足月的孩子玩了半天，回宮後第二日就傳來旨意，封此子為憫王。顧家也至此被劃為貴族之列。
    八年之後，沒有見到這孩子有絲毫驕矜的他們漸漸消去了以前那種小心謹慎，漸漸能不自覺當他是顧家的人。
    好景不長就發現，這孩子有些古怪。
    你說他不愛理人吧，但他平時見了人禮貌周到，應對自如，讓每人都讚不絕口。你說他討人愛吧，但他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從沒闖過禍，從沒耍過小性子，簡直跟顧念橋一個天上一個底下。
    他們開始擔心，怕這孩子突然被送到這裏，遠離親生父母，有心理陰影。顧夫人及其他妯娌也都變著法旁敲側擊，探尋這孩子是不是對顧家有什麼不適應的。老祖宗還讓人給他皇後親母去了一封信，詢問是不是留在顧家太委屈他了，其實當時這樣問時，他們心中已經十分不舍，怕他們真把孩子領回去。
    結果回信隻有兩個字：悶騷！
    這個詞對他們來說，比較陌生，都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也不敢讓顧念祖知道，直到上次銀眚來才解開這十多年的謎團——
    銀眚悄悄道，“悶騷的意思就是外表很悶，內裏很騷……”
    於是，老祖宗和顧夫人都默默流冷汗了。
    看吧，現在跟人鬥嘴時，嘴巴還是很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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