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有鳳來儀，珠胎暗結（1）
    大紅錦鯉，瑰麗活潑，被唐小糖移到臥房的窗台上，睜眼閉眼都能看見。但仍是兩條魚兩隻魚缸，並未合在一起。
    唐小糖坐在窗下，撫著頸子上那道細細的淺粉色傷口，兀自出神。
    銀胥到底是看見了還是沒有看見呢？
    或許他看見了，並沒有問，隻是因為自己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但令她奇怪的是，自己身邊莫名地多了離岸這麼個大活人，他竟問也未問。
    或許他沒有看見，想起他走時那欲言又止的一眼和那聲若有若無的歎息……他應該是有什麼話跟自己說，最終沒有說出口？
    “小姐，太晚了，睡吧。”匆匆走過來小聲道，不知為何，嗓音也染上些莫名的愁緒。
    唐小糖意外地看她一眼，隨口道，“匆匆有什麼傷心事？”
    匆匆頭搖得像撥浪鼓，一疊聲道，“沒有。”
    看那樣子，反而有些像欲蓋彌彰。
    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她已該是個待嫁的懷春少女，唐小糖以為她有什麼小心思，也沒再問。和衣躺下，卻沒有絲毫睡意。
    不知為何，心裏總有種癡癡迷迷的恐慌感。
    睜著眼睛看窗外的銀鉤直到天亮。
    回風軒的事業正式步入正軌，頭幾天比較忙，待唐小糖將各方理順之後，上下內外已是井井有條，唐小糖也鬆了口氣。
    這天，唐小糖正在走廊上各處巡視。走到轉角，剛轉過去，就聽到某個房間隱隱傳來哭泣聲。
    唐小糖走近一步，裏麵的聲音也斷斷續續聽到耳中。
    “哼~~真是個yin蕩的小東西呢，我一根手指就把你弄得欲仙欲死了嗎~~~”少年蠻橫的聲音。然後，便傳來鈍鈍的撞擊聲。
    有啜泣哀求道，“放過我，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哼！你說你偷偷做過幾回？嗯？竟然不跟我彙報？！今天就弄死你，看你還不聽話~~~”
    唐小糖靜悄悄地飄走了……
    回到前院，自己的辦公房間。估摸著兩人差不多該完事了，才命管事將溯源喚來。
    小黑花與小白花已被唐小糖分別改名為溯源與姽嫿。
    溯源差不多有十三四歲年紀，在眾小倌中已算年齡大的。此人桀驁難馴，來這裏兩年，打傷了六七名教習師，因得罪客人而被責打的次數數都數不過來。
    桀驁的少年對她極為恭謹，規規矩矩立在麵前，絲毫看不出剛曆激烈情事的痕跡。
    看來，能很好地控製自己的情緒。唐小糖不動聲色道，“你喜歡做上位麽？”之所以得罪客人，自然是不聽話，不肯委屈人下。
    溯源突然抬眼盯著她，小狼崽子的眼神！唐小糖也不示弱地回敬他。
    兩人瞪了一會兒，溯源首先敗下陣來，頭狠狠擺向一邊。
    唐小糖望見他麵上的憤憤之色，心中了然，和聲道，“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都隻是圖新鮮來玩的，他們之中有一部分確實喜歡男孩子，也隻對男子有感覺。”
    溯源麵露驚疑，顯然不怎麼相信。因為在唐小糖重整回風軒之前，他們確實過著非人的生活。
    唐小糖循循善誘道，“你不相信麽？有些男子喜歡女子，也有些喜歡男子。他們並非不正常，而隻是不能符合現有的常規而已。這樣的人是可以被理解的……”
    溯源慢慢轉回頭，愣愣地望著她，黑漆漆的大眼睛裏有震驚，也有感激。
    又道，“所以呢，也並非所有花錢來這裏的人都隻願意做上位，上位下位與年齡無關，他們要的隻是享受，你若使他們舒服了，甚至要他們給你舔腳趾他們都願意。在情欲麵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沒有貴賤高低……”
    溯源露出毫不掩飾的激動之色，道，“那……那我可以……？”
    唐小糖起身拍著他肩膀笑道，“你可以！但是你可不能用蠻力，要用自己的聰明使他們乖乖聽話，這才是本事。”
    溯源撲通跪下給她磕了個頭。
    唐小糖把他扶起來，又道，“你若是不想讓姽嫿接客，可以說服他讓他做清官，你們商量好了，跟我說一聲就行。”
    溯源回頭深深看她一眼，也沒有吭聲，開門離去。
    晚上正是回風軒最熱鬧的時候，唐小糖有自己獨立的房間，有時鬧到太晚，還會留在這裏。
    正在房間裏跟匆匆說話，外麵就傳來打鬧聲。這還是自開張之後第一次有人鬧事。
    管事的慌慌張張進門稟道，“是溯源。”
    唐小糖走出來站在樓梯口，正看見一名中年男子正撕著姽嫿的頭發，溯源已被人打得口角流血。
    心火噌地出來了。這些人她自接任回風軒以來，一根手指都沒動過他們，沒想到此人倒是大膽，竟敢這般欺人！偏偏今天衛小將軍又回老宅了。
    回頭對匆匆吩咐道，“去把那藥給我添在酒裏。”
    匆匆正要去，管事的上前提醒道，“這人是剛回京述職的錦州刺史姓閆！”
    刺史身邊帶的手下個個武藝高強，從小沒受過什麼訓練的溯源隻憑一股蠻力與義氣自然打不過他，被他們按在地上如何掙紮不起來。
    大堂裏正亂作一團，眾人見唐小糖走近，自動讓出一條路。
    唐小糖笑道，“聽說閆刺史回京，今日得見，果然是好風采！這些人不知禮數得罪了閆刺史實在該罰，他們身份卑微，不如交給小女子處理，免得髒了刺史的手。”
    說著，還有意無意碰了碰他手臂。
    這刺史剛回京便聽說這個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女子，原以為是個悍女，沒想到竟是個清麗的小姑娘。
    並不如何驚豔，但她靜靜望著人時，會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要端莊有端莊，要乖巧有乖巧，要英氣有英氣，要狡黠靈動又有狡黠靈動，當真讓人捉摸不定，拿捏不準，直像心上擱著貓尾巴，搔得人全身發癢……
    這刺史原是喜歡女子的，今日來隻為湊熱鬧。
    此時見著這少女，當即改了興致，將小倌拋開，走到她麵前。掬起少女一縷秀發，笑道，“你就是那個新來的人？”
    唐小糖笑笑，也不躲避，道，“是衛小將軍抬舉！”
    但這刺史竟不將衛小將軍放在眼裏，冷嗤一聲道，“他算什麼東西？本官有了小外甥，還怕他這個靠家族餘蔭的臭小子？”
    唐小糖想，他這小外甥如此厲害？竟能讓衛小將軍也怕？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那刺史湊上去壓低聲音道，“你這小姑娘不知道也不足為怪。本官可是當今最得寵的喬妃娘娘的表兄呢，喬妃有了小皇子，那就是未來的太子……”
    一隻手趁機搭在她身上，但她並沒有感覺到，連他接下來說些什麼也沒有聽清，隻是直愣愣地站了好長時間。
    那刺史見她臉色慘白，還以為她是嚇得，曖昧地道，“不要害怕，你若是好好伺候本官，本官絕不會為難你！”
    唐小糖忽而短促一笑，“閆刺史說的是！”
    轉頭招手讓匆匆過來倒酒，親手送到那刺史嘴邊道，“若大人瞧得起小女子，還請飲了這杯。”
    刺史色迷心竅，不疑有他，就著她的手一飲而盡。
    還來不及說話，人已有些站立不穩，堪堪往她身上倒時，唐小糖及時閃身，讓他摔個狗吃屎。
    他那些手下也被回風軒的人製住。
    唐小糖淡淡吩咐道，“把他弄到溯源房裏。”此時那刺史已經開始騷動，滿臉赤紅，意識也模糊。
    溯源抬眼望著她。唐小糖走過去，在他肩上拍了拍，輕笑道，“就交給你了。放心，明早他不會記得你對他做過什麼，他隻記得很爽~~”最後一句唐小糖是對他耳語。
    溯源望向瑟縮在一邊的姽嫿，麵現猶豫。
    唐小糖一寒，冷聲道，“你不願意麽？別忘了你現在還是回風軒的人，隻要在回風軒一日就得聽我的，你這是在為你自己和姽嫿兩人做事。你若不願意，我就讓姽嫿做……”
    溯源慌忙道，“我做，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