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田抱著從禦花園裏才來的一大捧馬蹄蓮，不明白皇帝為什麼有小丫鬟不使喚，偏偏將他這把老骨頭支走。
    皇上心海底針！唉，隻要皇上高興就好了。心裏歎息著，禦書房的門剛剛推開一條縫，裏麵就傳來輕輕細細的呻吟聲，初田嚇得一縮脖子，忙把門關了。
    惡狠狠瞪著門兩邊的侍衛道，“怎麼不提醒提醒？”兩侍衛做出苦臉，“這不還沒來得及嗎？”
    “裏麵誰呀？”初田壓低聲音道。他跟了皇帝這麼多年，禦書房從來沒做過與妃子歡好的場所，皇帝也從來沒失控到在禦書房‘宣淫’的地步……直到，一個新妃入宮後。
    若非他知道離岸的為人，都要以為這老弟是故意找來個美人狐媚皇帝了……
    兩侍衛神秘兮兮道，“一個小宮女……”
    “宮女？！”初田差點驚叫出聲，這更加不靠譜了吧！
    正想再細問，裏麵的聲響不知何時停了，房門被打開，一個身穿百褶長襦裙，梳著雙抓髻的小宮女低著頭從裏麵出來，那粉麵桃腮，曲頸螓首，雖隻窺得一二，卻也知道那埋下去的臉蛋定是萬裏挑一的！
    兩侍衛似乎有所顧忌，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
    “請……請初公公把那個……花枝給我……”某宮女低著頭道。
    聽到這聲音，初田險些閃了老腰！娘啊，這哪是什麼宮女啊？這不就是將皇帝迷得神魂顛倒的那個闌嬪娘娘麽？！忙低頭哈腰，小心翼翼把花束遞了過去。
    看到那白雪滾成的柔胰時還在擔心，會不會被堅硬的花莖硌傷了……
    裏麵傳來一聲不耐煩的拍打聲，外麵的人都是一驚，‘小宮女’立即抱著花關上門。初田在外頭對著兩扇門直流汗……
    “怎麼？你不樂意？”皇帝看她撅著嘴往花瓶裏插花枝，往椅背上一躺。
    “沒有。”唐小糖麵上紅暈還未褪去，映著潔白的花朵，更顯得粉麵含春，分外惹人。
    皇帝道，“過來。”
    唐小糖身子一顫，腳定在地上，故作為難道，“花還沒擺好。”要是可以，她寧願擺一上午。
    看出她的小心思，那人不鹹不淡道，“好，那你就擺吧，擺好就回你的淨緒齋去。”唐小糖臉色白了白，忙丟了花，跑過來道，“我錯了。”
    那人眯眯眼，指了指自己的腿道，“很好。來，坐這裏。”唐小糖麵上青紅交加，有心拒絕，被他一瞪眼，隻好磨磨蹭蹭走過去。
    長臂一伸，她整個身子已軟倒在懷。將她衣衫褪下幾分，低頭含咬她雪白的頸子與半片肩膀，細細碎碎的輕吟不自覺從緊咬的唇間溢出……
    “不要……不……”唐小糖並未發覺自己嗓音柔媚，隻用她迷離含煙的眸子望著他。
    隻覺腰上一疼，再回神時，人已不知何時跨坐在那人身上，兩人緊緊貼在一起，而衣衫淩亂的自己也毫無意識地磨蹭著他……
    這樣淫媚的姿態使唐小糖自己都覺得無地自容，拚命要從他懷裏掙出來。但那人箍得極緊，唐小糖急得流下淚來，隻道，“放開我……”聲音也帶著哭腔。
    那人停了動作，削薄譏誚的唇還在她臉邊，笑道，“怎麼？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還是不敢接受？”
    “走開！”唐小糖推他，卻把他惹惱，麵色瞬間陰沉下來，一把攫住她下巴，冷冷道，“敢這樣對孤說話？”
    唐小糖有幾分畏懼，顫聲道，“不，不敢了……”身子卻在試圖擺脫他的掌控。
    “不要動！”那人按住她亂動的身子，唐小糖察覺他的反應，立即僵住。
    過了好一會兒，那人才放下她，隨手給她整了整衣衫，麵無表情道，“去那邊理書。”然後道，“初田，進來！”
    “皇皇皇上……”初田頭垂到腰上，結結巴巴道。
    “去看著她。”那人麵無表情道。
    “是是是！”
    唐小糖沒想到他真讓自己理書，在初田的指引下，心不在焉地走到書架那邊。隨手拿了一本，翻了翻，全是豎排的繁體字，連書名都沒認全。
    初田不知兩人又演哪出兒，小心翼翼提醒道，“闌，闌嬪娘娘……”
    “記住，她現在是宮女，正在受罰的宮女！”書案那邊傳來毫無感情的話語。唐小糖心裏冷哼，不就是假冒了一次太監，又假冒一次宮女麼？竟然非要讓她穿宮女裝給他看！穿就穿吧，還非要頂著原來的臉，這張臉怎麼看怎麼都不像宮女的好吧？！
    初田擦汗，口裏答應著，心裏哪敢真把她當宮女？隻道，“那個……請，請把這本書放這裏……”
    “哦。”唐小糖隨手把書插在那個空隙裏。
    對麵立即傳來啪啦的聲響，擺上一本，掉下一疊……初田命小太監去撿，含淚隻覺得這哪裏是‘宮女’挨罰，這是太監在挨罰啊！
    這時，門外傳來通報聲，“皇上，趙侍郎求見！”
    趙侍郎？唐小糖好奇地望過去，得到允許進門的正是趙融。隻見此人一身月白長衫，風采過人，好不瀟灑，倒是比上次的官服更適合他。
    察覺她的目光，皇帝冰冷的視線望過來。唐小糖忙展開手裏的書半遮麵。
    躬身低頭的趙融並未看見她，隻從眼角裏瞥見幾個人在書架前立著，禦書房在皇帝辦公時一向少有人打擾，心裏微覺奇怪。
    “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
    “行了，有話就說。”皇帝淡淡道。
    “是，皇上！這月戶部……”
    唐小糖腹誹，人家祝他‘老不死’，他嫌人家羅嗦。唐小糖有一次不作聲，他又嫌她‘啞巴’，真是個難伺候的人！
    趙融口若懸河，舌燦蓮花，滔滔了半個時辰有餘，竟把‘戶部’某賬目背得一字不落，連數據都沒帶停頓的……
    真是天才！唐小糖從書脊上方露出兩隻閃著崇拜光芒的眼睛。皇帝又掃她一眼，唐小糖忙把書往上提了提。
    趙融這時才發覺皇帝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總有意無意往書架那邊瞟，於是，也跟著偷偷瞟過去……唐小糖看他終於望自己，忙向他招了招小手……
    趙融微愣，認出她是誰時，額上冒汗，心裏疑惑她怎麼從宮妃化身為宮女。
    上麵的皇帝突然冷哼一聲，拖長聲音道，“趙愛卿還有何事？”潛台詞就是沒事趕快滾。
    趙融訕訕道，“不知微臣可否見趙昭儀一麵。舍妹自進宮後，微臣就再也……”
    “準了準了，退下吧。”皇帝不耐煩地揮手。
    趙融尷尬地躬身往外退，又忍不住向書架那邊望，這次也沒看見眼，隻見一隻小手向他揮了揮……
    書房門一關上，皇帝就冷聲道，“都出去！”
    得了命令，唐小糖第一個往外跑，身後立即傳來暴怒聲，“唐小糖留下！”
    知道他真惱了，唐小糖忙蹭過去，給他端茶倒水，但卻不小心一下潑濕他手下的奏折，墨汁淋漓，字也花了……
    “對……對不起！”她試圖用袖子擦，奏折與袖子頓時成了一團烏黑。
    那人原本白玉般的麵孔甚至比這團墨還黑。
    “怎……怎麼辦？”汙了皇帝的折子，不殺頭也差不多了。
    “你說怎麼辦呢？唐、小、糖！”皇帝一字一句道，四肢放鬆地靠在椅子扶手上，眼裏是似笑非笑的冷光。有種慵懶的魅惑與危險氣息。
    唐小糖驚慌失措，忽然眉眼彎彎道，“我知道啦，我給皇上作一首詩好不好？”心裏自動把‘作’換成了‘偷’。
    皇帝顯然不是一個輕易被軟化的人，挑了挑眉，不作聲。
    唐小糖輕咳一聲，做抒情狀——
    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房裏有片刻寂靜，唐小糖也被那年輕人多情的憂傷所感，麵上有些淒然。
    她看那人時，那人白麵碧瞳，姿態蕭然而靜邃，像一汪深潭，靜靜望著她，眸中的神色詭譎莫測，隻聽他悠悠道，“唐小糖，你到底是誰呢？”
    唐小糖也怔怔望著他，道，“我是唐小糖。”
    那人突然灑然而笑，朗聲道，“沒錯，你隻是唐小糖！”竟是難得的明媚。
    唐小糖趁他高興，也跟著笑起來，討好道，“那百花詩會的事……”
    那人驀然收了笑，淡淡道，“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