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江言佐輕晃著那壇子酒，也不急著喝，隻是聽著酒汁在壇子裏上下晃動，發出輕靈的聲響。
    嘴角的笑意越發地深刻了起來。夜色如水，水天之間已經完全看不出界線，仿佛是融成了一大塊墨色的錦緞。
    在這樣的時候，江言佐終是卸下了平日的麵具，沒有再壓抑著自己，方才聽了劉楚弦的那一番話，他多少還是有些驚訝的。
    畢竟這些年來他和劉楚弦之間僅是比泛泛之交要強上幾分罷了，劉楚弦不喜言語，而江言佐則更是甚少有機會去錢莊，所以他們雖然很早相識，但其實並沒有說上過很多話，因此當劉楚弦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隻覺得十分的意外。
    至於劉楚弦最後的那句讓他珍惜身邊人，江言佐是想了一會才明白過來的，難道在他人的麵前，自己和沈琦白之間竟是這樣的關係嗎？
    但是就算他說不是，怕是連自己都要不相信了。
    其實已經說不清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時候變了樣子的，從幼時的那第一次見麵，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算起來也已經快有十多年了。
    自己一開始對於沈琦白也確實不太待見，畢竟第一印象給人的感覺影響還是頗大的，盡管後來江言佐與沈琦白說過自己並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希望他離自己遠一些，但是沈琦白卻總是以為自己不過是在戲耍他，竟就當玩笑聽聽便過了。
    不過這人吧，總是會有很多不可思議之處，這麼多年的相處下來，他也已經習慣了和沈琦白的這種相處模式，更是將沈琦白的脾性摸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沈琦白這人雖說起來總是什麼都不上心的樣子，但是江言佐知道他無非就是個怕麻煩的人，不想將什麼情緒都表現出來，然後去和別人解釋他會這個樣子的原因是什麼。
    一時間，紛亂複雜的思緒都齊齊地湧了上來，江言佐笑了笑，閉著眼喝了一口酒，就這麼任由自己的心緒飄散開去，哪怕明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對的，甚至是大逆不道的。
    然而人總是騙不了自己的本心，即便白日裏自己的偽裝有多麼完美，入了夜，心底最深處見不得光的情緒便泛濫如潮，一發不可收拾。
    所有念的想的，在這個時候都四溢了出來，被酒精麻痹了的理智沉沉睡去，剩下的便隻是最純粹的念頭。
    想一個人，何時竟也變得這般困難了。
    待江言佐將一壇子酒都喝光，月色也已經開始西沉，再過了不久，遠處矮山的輪廓已經開始慢慢地顯了出來，濃鬱的墨色錦緞像是被一點點地撕開，泛出淺淺的褐金色。
    一翻身自樹枝上翻下來，江言佐轉了轉有些發麻的手腕，想了一夜，沉溺了一夜，有些事情終究是見不得光，不能拿到台麵上來說的。
    想起當時自己說劉楚弦的那句話，忍不住嗤笑一聲，果然他江言佐也要做個縮頭烏龜了，因為有些麵具戴得久了便不是想拿就能拿得下來的。
    剛在晨曦中醒過來的柳丁河畔安安靜靜，沒有一絲雜聲，卻隻有那顆彎了腰的老樹知道昨夜裏在這有個少年是怎樣折磨了自己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