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沈琦白笑了笑，穩穩接住酒壇，就勢翻身坐了起來，一把揭開酒壇的蓋子，舉向來人，道：
    “多謝月公子的酒了。”
    說著便仰頭喝了一大口，溢出嘴角的晶瑩液體，順著他線條流暢的下顎滴落，打濕了衣袍他也不在意，隻覺得濃鬱的酒香瞬間就自舌尖蔓延了開來，
    “怎麼樣？這酒可還不錯？”
    月邱澤也在一旁坐下，嘴角一勾，頗為愉悅地說道：
    “這可是我不久之前從一個貪官手下順來的，據說是關外進貢上來的禦用佳釀，隻可惜當時太匆忙，否則我非得把他那庫裏的酒都搬了來。”
    “進貢的酒？”
    一聽此話，沈琦白來了興致，展開扇子，笑看著他道：
    “原來月公子也做過梁上君子？”
    “嗬嗬。”
    無所謂的笑了笑，月邱澤半倚在屋頂的橫梁上，晃了晃手中的酒壇，
    “梁上君子也好，賊人也罷，隻怕是那些個貪官才個個是貪得無厭的膽小鼠輩，就算你把他家都搬光了他也不見得敢明目張膽的來抓你。”
    點了點頭，沈琦白又喝了幾口，才說道：
    “也罷，管它什麼貪官也好，明君也好，反正不關我們這些江湖之人的事情，隻希望這世道太平，讓我能平淡的過完這輩子就好。”
    “原來沈公子是這樣想的。”
    月邱澤聽完這話多少有些詫異，轉過頭看向他，此時月亮已經開始西沉，彌漫的霧氣也淡了很多，朦朧的月色當中，那人仿佛已經是醉了一般，整個人都快要融入到這片陰鬱當中去了，有些飄忽得看不真切，恍惚間月邱澤一時竟然產生了一種想去觸碰的強烈欲望，
    “那月公子以為我該是什麼樣的人？”
    沈琦白笑著回視他一眼，微眯著的眸子裏竟是清亮的可怕，灼灼的目光一下讓月邱澤驚醒過來，愣了片刻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半晌沒有聽到回應，沈琦白便自顧自的笑了，一手撐在身後，仰頭望進那片深遠的蒼空之中，沉默了很久之後，竟像是歎息一般地說道：
    “人人都以為沈家公子就該是滿懷激情壯誌，文韜武略，盼著有一天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以正門楣，然後再娶上一房妻妾傳宗接代，然後安享晚年，最後再讓我的孩子長大後也步上這條道路，如此一代一代一直傳下去。。。”
    又等了一會，他才又接道：
    “可是誰又知道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月邱澤看了看他，並沒有說話，隻是將酒壇放在身旁，仰麵躺下，默默地聽著，其實仔細一想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自懂事起便被迫背負起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沒有人告訴他什麼時候是個盡頭，也沒有人來幫他卸下這個擔子，於是他隻能一直埋頭往前，不能停留也不能為任何事物駐足。
    “那沈公子想要的生活又是什麼樣的呢？”
    抬眼看著月光下的人影，月邱澤揶揄他說道：
    “莫非沈公子其實隻是想做個鄉野小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再擇一人終老？”
    輕笑一聲，沈琦白側過臉來看著月邱澤，道：
    “月公子果然聰明，一猜就準。”
    此時沈琦白是曲起一條腿坐著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埋下來的臉也正好對著月邱澤的臉，因為屋頂的麵積並不大，所以兩個人的距離也離得很近，甚至可以聞到彼此身上帶著的微醺的酒氣。
    盡管看的並不真切，月邱澤卻突自愣住了，那種表情他是第一次在這人的臉上看到，薄淡的憂桑夾雜著少許的疏離卻又是攝人的柔和。
    不由自主的，月邱澤脫口而道：
    “那沈公子可有真愛過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