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月初升，他找到他的地方，是他們經常一起習武、休息的湖邊上，夜晚微涼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酒氣。
    沈琦白正仰頭靠在樹幹上，懷裏抱著一隻已經開封了的酒壇，一隻腳垂下來，險險地懸著，還在輕輕搖晃。江言佐低頭看著碎了一地的酒壇。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腦海裏再次浮現出來時沈老爺對他說的那些話，那是一個作為父親的長輩對他的請求，懇切而無助，所以即使此刻他再不願也無從反對。
    終是不忍再看下去，江言佐閉了閉眼，將心裏的不舍與痛楚都壓了下去。再抬眼時，他便隻是那個世人眼中溫潤如玉的江家公子，此外，再無其他。
    “琦白。”
    開口，是江言佐自己都不曾想過的幹澀。他艱難的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半晌，懸坐在樹枝上的人微皺著眉頭，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緩緩開口，
    “你走吧，我不想聽你的勸。”
    搖了搖頭，沈琦白並沒有看向江言佐，似乎隻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我若是我，便是錯，我若不是我，便不會如此痛苦了罷。”
    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沈琦白隻覺得頭疼的像要炸開了一般，果然是喝了太多酒的緣故嗎？隻是身體上再猛烈地疼痛卻也掩不住心底蔓延的悲傷。曲起一條腿來，沈琦白甚至感覺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了，明亮的月光下他竟是快要看不清那一襲模糊的身影了，是他嗎？是的吧，那麼是來勸自己放棄的嗎？看來他是已經放下了啊，果然是不能在一起的吧，那麼他會傷心嗎？還是僅僅隻是有些遺憾而已？一時間腦子裏思緒萬千，有許多問題想要得到答案，卻又怕聽見的不是自己想要的。
    就那麼看了很久，沈琦白終於還是不甘心遲疑著呢喃的開了口，
    “言佐，果然，果然難過的隻有我是嗎？”
    向來帶著幾分傲氣的男人，這一句話卻是問的如此的小心翼翼，甚至是帶著一絲察覺不出的請求。麵對疑問，江言佐慘淡的笑了笑，卻並沒有說話，隻是抬起頭定定地注視了那一身白衣的男子，隻是想一直這樣看著那人就好，可是，他不能。
    誰又能知道此刻，江言佐平靜表情下掩不住的痛楚又是何等的泛濫，隻不過他太過於理智，甚至於理智到明知道這樣做會讓那人受傷卻還是狠下了心緩緩地開了口，
    “琦白，回去吧。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相處吧。”
    “像以前一樣？還能……像以前一樣嗎？”
    愣愣地重複著這句話，沈琦白有些茫然地看了江言佐一會，久到江言佐覺得他的偽裝下一秒就要崩潰的時候，沈琦白才微不可聞的笑了一聲，接著收回目光，晃了晃已經又空了的酒壇，隨手嫌棄地一丟，“嘭”的一聲，酒壇應聲而碎，而與那酒壇一起碎裂的不知還有誰的堅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