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湖迷情 第一章 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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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
震耳的雷聲炸響在桑郡沉寂的夜空上方。
接二連三的閃電將這個城鎮照亮的如同白晝一般,此時已經是深夜,睡夢中的人們被雷聲驚醒,紛紛抱怨著從溫暖的床鋪裏爬起來將敞著的門窗關上,不知這突如其來的暴雨要下到何時。
不多時,街道上已經聽不見有人關窗的聲音,所有的一切都被包裹在鋪天的雨幕中。
天空墨跡了很久,忽然一道巨型的閃電打破了滂沱大雨的統治,勢頭向下似乎就快要砸在這塊土地上,煞白耀眼的光一閃而過,照亮了那大門前跪著的身影。
那是一個散著發髻的男人,此時正蜷跪在雨幕中,深深的低著頭,仿佛一尊雕塑一般任憑漫天的雨水砸在他的身上。
如豆大的雨點極快的彙成一條細流順著男人散落的發梢流下,一路淌過他線條堅毅的下巴和垂在身體兩側,指節發白的雙拳上。
男人的胸脯在不規律的上下起伏著,向下抿著的嘴角肌肉也緊緊的繃著,強壓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對麵的府邸門前掛著的大紅燈籠早就在肆掠的大雨中被澆滅,原本喜慶的大紅色此時也因為雨水的浸濕變成了預示著不詳的暗紅。
相比較街市的漆黑,那府邸的院內卻是燈火通明,即使在嘈雜的雨聲中也能聽見有女人紛亂的腳步聲和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
門外,那男子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跪著,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這裏也不知道他要跪倒何時,一直到雨勢減小,府邸內的吵鬧也終於靜息在一片黑暗中時,那男人終於動了。
他緊握的拳頭已經微微泛青,僵硬了很久終是慢慢鬆開,抵在喉頭長久的哽咽終於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哭喊,
“為什麼!為什麼連屍首都不肯讓我見一麵!”
深埋著的頭抬了起來,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雨還在下著,卻隻有男人自己知道淌過臉頰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啊————!”
如野獸瀕死一般絕望的喊聲墨進黑暗,瞬間便被這個雨夜吞噬殆盡。
二十年後,嚴城桑郡,正是陽春三月,花紅柳綠的時節。
剛過了個寒冬,難得的迎來了陽光普照的早春,於是各家小姐丫鬟也就早早地換上了各色錦繡羅裙,喚上幾個姐妹好友,三五成群地遊湖踏青,賞花閱景。
於是街上到處就都是淡淡的胭脂味道。
正所謂春意無邊,盡在那柳下花前,既然是佳人有意,各家公子才俊當然不會負了美人意。
由此放眼望去大街上或是各類店鋪裏,最常見的就是某家小姐紅著臉偷偷看那些一襲白衣,一手執扇一手背於身後的翩翩公子哥高談闊論。
不過要說起這桑郡的少年才俊,風流人物,就不得不提一個名字,沈琦白。
先且不論沈家在嚴城的聲望如何,也就是沈家大少修長挺拔的身形,恰又配以一身袖口一圈燙金繁複花紋的素白長衫,發髻高束,飛入發邊的細長雙眉,一雙鳳眼時常是微眯著,透著淺淺的笑意,弧度剛剛好的下顎曲線和薄薄的唇都成為讓各家小姐臉紅心跳的理由。
而此時他正輕搖著他標誌性的金架古扇悠然地穿梭在人群裏,似乎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注視,所以一旁是不是飄來的幾聲耳語他也就不甚當一回事了。
此時正值午時,正是熱鬧的時候,人群湧動的的街市上,不同於其他人喜上眉梢的愉悅表情,不遠處一個麵目清秀的少年正踮著腳穿過人群一臉焦急地四處張望著。
少年眉目雖算不上十分精致還透著些許的稚氣,卻有一種讓人賞心悅目的樣子,隻是此時許是著了急,額前已經有一層細密的汗珠,隻不過此時他似乎並未在意,正踮著腳努力地尋找著什麼,雙手緊緊攥著,嘴裏還不停的念叨,
“完了完了,這要是被老爺發現我又把少爺給看丟了,不知道又要怎麼罰我了…”
少年原地轉著圈正愁著,身旁經過的兩個年輕女子的竊竊私語引起了他的注意,
“哇,沈公子真是太迷人了……”
粉衣的少女滿臉止不住的羞澀,以手帕捂著唇,隻是話未完就被另一名女子紅著臉打斷了,
“誒呀,你好沒羞啊。怎麼那麼直接……”
被人群簇擁著,兩人說著鬧著不一會也就走遠了。
焦急的少年也未來得及問上一句,隻得忙順著兩人來的方向望去,伸長了脖子透過人群倒還真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他似乎是終於鬆了口氣抹一把額頭上的細汗快步跑了過去,眼見著那人就在身前,他一抬手就道:
“少爺,總算找到你了,快跟小三回……”
隻可惜這到嘴邊的話還沒說完,剛才還近在咫尺的身影竟是閃過一道白影唰的一下就沒了蹤影,隻剩下喚作小三的少年在原地愣了半天才愣愣的收回伸出去打算抓住他家少爺的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大嘴巴,
“小三啊小三,你怎麼還是這麼笨啊……這回看你回去怎麼交代!”
四周是一片歡騰的熱鬧景象,小三環顧了一周,這哪裏有自家少爺的影子。
少年無奈的看看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抬頭看看天,算了算時辰最終還是打消了繼續尋找的念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轉身一步三回頭地往回走了去。
看著少年一臉懊惱的身影走遠,在距離小三不遠處的福記布莊門口,人進人出,十分熱鬧的樣子。
不過與這一番忙碌景象格格不入的是他沈大少爺正半倚著門柱休閑地晃著他的扇子,眉眼處透著的笑讓過往的小姐們無不紅了臉。
沈琦白抬眼見小三走遠了,刷的收了扇,也不再躲,正轉身打算離開卻又聽得一聲喚:
“琦白…?”
卻說來者正是嚴城的另位不得不提的人物,江言佐。
相比較沈琦白些許張揚,江言佐隻是著了一身普通的藏青色衣衫,古樸素雅,卻更襯得來人氣質的不凡。
江言佐同樣高挽的發髻,梳理的十分整齊,眉目間卻不見一絲慵懶與魅惑。更多的是一種淡淡的書生之氣。
沈琦白愣了愣,回身見著是他,竟是輕笑了出聲。然而表麵上卻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表現,折扇一開,悠悠地說道:
“這位公子剛才是在稱呼在下麼?”
沒料到沈琦白如此的回答,江言佐愣了愣,回想起剛才在人群中看到的那個一頭大汗的少年,隨即幾份了然,
“琦白你莫不是又偷溜出府了?”
“公子此言差矣。”
聞言,隻見沈琦白一臉平靜地搖著扇子,說道:
“在下並不認識公子所言之人,莫不是在下與公子的一位熟人有幾分相似,所以公子你認錯人了?”
說著沈琦白笑了笑,抬步欲走,
“隻可惜在下還有要事在身,若公子沒有別的事,恕在下先行一步了。”
說完也不待江言佐回答,徑直收起扇子走下台階,卻不想聽見不遠處一個急促的男聲喊道:
“少……爺少爺,原來你…你在這裏啊,快…快跟小三回…回去吧,老爺要…要生氣了!”
去而複返的少年使勁的咽了咽口水,雙手撐著膝蓋不住的喘著氣。暗暗慶幸還好自己不死心的又回來了,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跟老爺交代了。
沈琦白見這下逃是逃不過去了,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了看滿頭大汗一臉焦急正扯著自己袖角的小三,回頭衝江言佐說道:
“言佐啊,你說怎麼每次我一遇到你就沒什麼好事呢?。”
江言佐聞言輕笑一聲:“好像確實如此。”
這話說起來沈琦白一直都覺得江言佐就跟他的克星一樣的,因為隻要他們兩湊到一起他沈琦白就絕對會碰到不順的事。
這可是經過多年的事實驗證的。
就好比如說幼年時他夥同其他府裏同齡的孩子一起出去郊遊踏青,好死不死的就他被野狗追的漫山遍野地跑;
又比如說十歲那年,他與江家三兄妹一起去遊湖,憑白無故的他就掉進了湖裏差點喂了魚等等。
這遠了的不說,就說今天好了,本來以為終於偷得一分閑可以好好出來透透氣將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書籍拋到腦後不想卻又被去而複返的自家書童給逮個正著。
總之,反正隻要他們兩人在一起就準沒什麼好事。
頗為無奈的看著緊緊抱著自己胳膊不撒手的書童,沈琦白自暴自棄的歎了一口氣,看來今天他是跑不掉了,索性也就不裝了,看向一臉溫和的江言佐說道:
“不過說起來言佐你今天怎麼得空出府來了?”
麵對沈琦白忽然改變的態度,江言佐並未有在意,似乎已經習慣了他這個樣子一般,隻是淺笑道:
“說來也正好,因為下月初是家父五十壽辰的日子,故而今日我與家妹準備去府上拜訪一下令尊,順帶附上請帖,卻沒想著在這碰見你了。”
一旁一身湖藍色衣衫的江言芯聞言,移步上前對沈琦白福了福身算是打了招呼。
稍顯冷漠的神情不僅無損她本就傾城的容貌,反倒是更添了一絲神秘色彩,斜插在發髻上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在陽光下閃著耀眼光暈,卻絲毫奪不走他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雖然他沈琦白素來對美人都是溫柔有加的,隻不過對於江言芯這個冰山美人他還是微笑著選擇敬而遠之,畢竟幼時太多的恐怖經曆他還是記得蠻清楚的。
所以他也隻是對著江言芯笑了笑算是作為回應。
似乎感覺到兩人之間略顯微妙的尷尬氣氛,江言佐繼而又對沈琦白說道:
“琦白,你若是沒什麼要緊事的話不如與我們一道去見見沈老爺吧。”
沈琦白清咳一聲,有些頭疼的收了扇子,雖說他有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現在回去麵對那些枯燥乏味的四書五經,奈何一旁的小三跟猴子傍大樹一般拉著他,他總不能在這裏把小三和江言佐兄妹倆打暈了潛逃吧?
就算他真有這想法,他也不一定有信心能打贏,就算是不幸贏了,他回去之後估計就不是抄抄家規那麼簡單了。
江言佐看他一副甚是不願的表情,心下的猜測更加肯定了幾分,
“想必你又是不想讀書偷溜出來的了,不過還是不要讓沈老爺擔心,跟我們一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