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舊很濃，離他們第一次見麵已經過去了兩個星期。
    那個夜晚慕玨送江灃出門，江灃忽然轉過身來下定了決心般說：“慕玨，我喜歡……”
    “你”的最後一個音節還沒有說完，便被慕玨冷冽的目光打斷，眉頭皺了皺，說了聲“慢走”，便返身關上家門。
    伸出手，江灃碰到的隻是冰冷的防盜門，一扇門，隔斷了未說完的話，江灃笑了，隻是那笑頹廢而又諷刺。
    下雨了。或許是下雪吧，隻是雪花小到看不見而已。就如同現在的江灃，或許別人看不到他的傷口，可是內心卻以常人難以發覺的速度無限撕裂。
    雨刷刷過玻璃，江灃把臉貼在車門的玻璃上，拿出手機按下那串早已背的滾瓜爛熟的號碼，兩個星期以來，每次這個號碼傳來的都是相同的女人冰冷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江灃抱著一絲希望，至少這次電話傳出的是嘟嘟的等待音。
    “喂？”慵懶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出。
    很大一段寂靜，江灃都是在想怎麼開口，深吸一口氣，“是我……”
    那頭的沉默，讓江灃覺得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他想告訴他我想你了，想把所有思緒都對他說。當他再次鼓起力氣張開口的時候，那頭傳來了慕玨冰冷的聲音：“說完了麼？再見。”
    電話的忙音突然傳來，江灃仍舊握著手機放在耳邊。
    活了25年，江灃不是沒有過女人，對於他們這一行的，身邊自然不缺乏這些，隻是從來沒有動心過。
    至於男人，身邊的一些老大，也有好這一口的，當然也都隻是玩玩，這年頭誰當真呢。
    但江灃在見過豬跑後還是沒想過要吃豬肉。
    直到遇見慕玨，他才明白過來，自己不是不喜歡女人，也不是喜歡男人，隻是這麼多年當那個對的人終於出現時，他發現這個人偏巧是個男人而已。
    愛上，然後無法自拔。江灃不知道自己這樣再來一次到底對不對，他隻清楚的知道，當他又一次見到慕玨的一刹那，哪怕真的還要麵對死別生離，他亦不悔。
    雨一次又一次的打濕玻璃，江灃眯起眼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出去。
    北京的夜景很美，那是曆史與現代的交融所展現出的華彩。
    即使時空變換，那些古老的城池依舊威嚴，即便歲月老去，他們也依舊存在不會消失。
    江灃最喜歡北京的四合院和胡同，一座座青瓦灰磚的四合院之間形成的窄巷最能體現北京那獨特的古老文化氣息。
    ***
    當車開到故宮的時候剛好到了開放時間，江灃買票從午門進去。
    一路走來，他看著這座曆經兩個朝代仍舊不倒的紫禁城，威嚴而神秘。
    途經養心殿，他仿佛看到了一代一代的皇帝在那把龍椅上與大臣商議國家大事。那把交椅，真的很重要麼？粉身碎骨也不在乎，手足相殘也不畏懼，想要到達那個地位到底是為了自己的私欲還是天下百姓，若是百姓，大肆的戰爭到底毀滅了什麼，是人性吧。
    江灃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也是雙手鮮血不是麼。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評論，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恐怕信任都是轉瞬間就見血封喉的。
    那時他被刺傷，倒在血中，以為再也見不到那個時刻想念的人了，無法完成那個約定了，眼睛慢慢閉上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於是他再次活了過來，再次來到那個人的身邊，希望可以改變一切，隻是還可以麼，慕玨？
    不知不覺又來到九龍壁的麵前，九條龍神姿各異，騰躍於祥雲之中。
    江灃徑直走向從東邊數的第三條白龍，他還記得那個人在他麵前笑的一臉燦爛，給他講那條白龍的故事。這條龍是這些裏麵與眾不同的，那個人在他心中又何嚐不是。
    “玨，再來一遍，你還會愛上我麼？”
    ***
    慕玨來到KTV的時候裏麵的人已經唱High了。
    “呦呦！我們的大作家終於來啦~”說話的是慕玨高中的哥們雲祈。“三請五請的才肯出山。”
    “要不是你請客我還不來呢。”慕玨挨著雲祈坐下。
    “可依，你聽聽，這就是你愛慕的那位大作家，多小氣。”雲祈拉著另一側的一個女生說。
    慕玨瞥了一眼眼前的得瑟兄，低頭不理。
    “整天就會裝深沉，作家要都你這樣我們還活不活啊，來來，給你介紹，這是我堂妹，雲可依，自然也是你的崇拜者了。怎麼樣心裏美吧，被這麼個大美女喜歡。”
    “哥~”雲可依打了一下雲祈。
    雲可依的確很美，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瓜子臉，鼻子秀挺。
    慕玨衝她點點頭表示打招呼。
    “慕玨，你要唱什麼歌？來晚了怎麼的也得先罰唱一首吧。”一個哥們對他說。
    “兩隻蝴蝶。”雲祈喊。
    慕玨瞟了一眼雲祈，不打算搭理他，起身說了句：“我先去趟洗手間，回來再說。”
    當他回來經過隔壁包間的時候，裏麵的聲音便清晰的傳出來：
    “折子戲不過是全劇的幾分之一，
    通常不會上演開始和結局，
    正是多了一種殘缺不全的魅力，
    才沒有那麼多含恨不如意。”
    如戲如夢的淒美，唱歌的人聲音空明與透徹。歌曲蕩氣回腸。
    慕玨一直很喜歡這首歌，京劇唱腔的前奏，流行音樂與中國國粹的完美結合。
    輕輕和著：“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戲，在劇中盡情釋放自己的歡樂悲喜……”
    不知何時，他已經推開了那扇門。
    熱鬧的房間，就跟黑幫聚會似地，每個男人身邊都圍著一兩個女人。煙熏火燎，耳鬢廝磨。
    慕玨皺了皺眉，希望唱出這首歌的人不屬於這份嘈雜。
    然後他便看到坐在卡座上的人。
    恰巧那人像感應到般迅速轉過頭來。
    慕玨衝裏麵說了聲：“對不起，走錯房間了。”便轉身出來。
    江灃推開隔壁門的時候，看到慕玨接過一把麥克風站在屋子中央。
    “玨，你剛才……”
    “走錯房間。”慕玨淡淡道。
    前奏響起，慕玨皺眉扭頭看向雲祈。
    “你別看我啊，折子戲不是你到KTV的必唱曲目麼？我幫你點了。”雲祈道。“誒那位是你朋友麼？進來坐吧。”
    “哦，好，好！”江灃欣然接受。
    “我要唱《別咬我》！”慕玨突然說。
    “啥？！”雲祈有些發愣。
    “來來我給你們清唱‘我曾經問自己，是否有必要這麼瀟灑的還擊，但有些人讓我想到就惡心，我還是該拿出大哥哥的勇氣，我常常問自己，道貌岸然的人是否殘存良心，如果是因為有心理的疾病，歡迎去安徽尋訪名醫VAE’”
    “嗬，嗬嗬。”雲祈幹笑，“小玨子，你是咋了？變得這麼不淡定了。”
    “我淡定的不得了~”慕玨向雲祈拋了一媚眼。
    “呃~”雲祈打了一寒顫，這小子叫他小玨子都不反駁了，絕對不對勁了，“可依，我不管了，你來搞定。”
    “慕玨，咱倆合唱一首歌吧。”雲可依拉了拉慕玨袖子。
    “好。”慕玨點頭，轉頭對點歌那哥們說：“來一首小夫妻~”
    “啊？！”聽到的人都愣了下，然後嗷嗷的起哄：“慕玨啊，你難道開竅了？”
    “雲祈啊~沒想到你妹這麼給力啊！”
    “我就說我妹這麼個大美女你小子怎麼會看不上呢。”雲祈用拳頭擊了慕玨肩膀一下。
    “你們還要不要我唱？”慕玨瞥了狗友們一眼。
    “唱唱！”
    江灃就那麼安靜的看著慕玨和大家開玩笑，這才是他原本的生活。
    當慕玨的聲音傳入耳中的時候，江灃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你還是和記憶中一樣別扭啊。”這兩首歌，一個諷刺自己的，一個秀恩愛的。
    “誒！”心中歎了口氣，“看來我麵臨的困難很大啊~”江灃舉杯喝下麵前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