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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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假設,但無法預知,在神靈的眼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必然,但在肉體凡胎看來,必然中總是存在偶然。所以,會有意外、生死、驚喜、企盼、失望、哀傷、懼怕、厭惡等,然後,有不同的生活,有無法重塑的人生。待我們將這些一一嚐盡,看花開花落、雲淡風輕。
其實,吳清並非有意恫嚇,隻是見吳珊珊心中害怕得緊,實在不忍心牽扯自己的妹妹受困其中,這才編了個瞎話,說嚇唬雲雲。夢還是真夢,隻不過因為一句話的緣故,它便由悲劇變作鬧劇,在兩個人心中染上了不同的色彩。夢還是真夢,隻不過,在講完噩夢時,吳清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吳珊珊沒有看到。
第二個夢,吳清沒有說,關於噩夢的話題,早已被接二連三的意外拋在腦後。但那個夢,吳清沒有忘,因為他清楚的記得,方才在迷離中,在半睡半醒中,他眼看著自己舉止狂亂,卻無法控製。這是一種狀態,一種身體被掠奪的狀態,曾經,他從未有過的一種狀態。而那個沒有說出口的夢,並不算離奇驚悚。在夢中,吳清看到一條不知名的蟲子——全身細長,五彩纏繞。從自己的腹中鑽出,淩空盤旋在周身,整個人被五色彩光籠罩著,僅此而已。但吳清記得,清楚的記得,在那樣炫目華美的外表下,卻是癲狂之中身不由己的狀態,他有些怕,害怕真的有那麼一天,這幅臭皮囊它自己發瘋,世上便再沒有吳清這個人,更加令他害怕的是,當麵對癲狂的它,眾人卻依舊以為是他。
夜色褪去,天空泛白,幾聲啁啾鳥鳴,吳清悠悠轉醒,看了看尚在香睡的吳珊珊,未說一句,便輕聲踏出門去。
“捕鳥?……”吳清離開思過齋,在山上偏僻之處閑逛,一直回想著昨天的事情,因為娘從未有過如此一反常態的舉動,然而,越是刨根問底兒,心中越是疑惑不解,“罷了,想不明白事,不去想也罷。何苦鑽牛角尖,弄得自己灰頭土臉,徒增煩亂。既然,娘已經吩咐下來,照做就是,總是沒有壞處的。”
當下,吳清撒開了步子,向樹木繁茂,飛鳥落腳棲息的山坡奔去。此時,吳清故意重步弄聲,所過之處,頭頂綠蔭間莫不是驚鳥四飛,撲棱棱的拍翅聲與乍起的嘩鳴相互纏繞,遠遠向雲霄蕩去。吳清心中竊喜,“鳥兒啊,鳥兒!你如不飛起來,我還真是無從下手,萬一不小心,用玄火燒毀這林子,怕是又免不了一通責罰。怪隻能怪你隻顧眼前,始終不知多想一步。”當下,吳清立即運動氣海內息,催發玄火,小指與無名指籠起,食指與中指伸直了化作劍的樣子,劍尖指向掠空飛起的鳥群。隻聽呲呲兩聲,兩道紅色火刺脫手而出,直插向高空,沒入鳥群。隻聽到鳥群中驀地傳出一聲不合群的怪叫,少頃,便有一隻羽毛焦黑的鳥兒,耷拉著腦袋直墜下來。吳清瞅準了方向,便尋路去找。雖然不是每次都能得手,但按如此方法,隻是一上午的時間,吳清便捕完二十隻鳥兒。那些鳥兒也不知是什麼種類,現下全變成了一個模樣,燒焦的羽毛覆在身上,個個都黑不溜丟的,渾身上下莫不散發著野味的肉香。吳清將鳥兒別在腰上十隻,懷裏又揣了數隻,剩下的便全提在了手中。隻見吳清霎時間變了個人一般,粗腰大肚,走起路來一搖一晃,吃力得緊。若不是他修行不夠,也不會在運氣使用玄火後,體力變得如此不濟。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隻見日頭高照,雖說是高處不勝寒,但吳清累的已是氣喘噓噓,一口氣沒提上來,腿一軟,便仰倒在地,一臉虛汗的看著天空,胸口大起大落地直喘粗氣。
一滴汗水,順著額頭沿著鼻梁滑下來,這一滑,便精準無誤地滑入眼眶中。直殺得吳清眼睛生疼,忍不住一隻手撒開了握著的數隻鳥兒,在眼睛周圍搓來搓去,最終擠出一滴淚來,漸漸地便沒事了。
吳清慢慢睜開眼睛,覺得日光逼眼,不由得拿手遮擋,這一擋,吳清分明看到有道紅光向這邊疾馳而來。“會是誰呢?”吳清心中想著。
方才紅光尚遠,就這一琢麼的功夫,那道紅光便到了跟前,端的激起一陣風沙,吳清雖拿袖口遮住了眼睛,卻灌得滿口都是。
“哥!”來人正是吳珊珊,隻因醒後不見吳清,便使了淩空術漫山遍野地找他,找了一上午,這才找到這兒來。“哥!”吳珊珊見他躺在地上,便走上前去,在吳清身邊抱膝蹲了下來,“你怎麼了?”
吳清聽到是吳珊珊的聲音,褪去遮在眼前的衣袖。沒想,尚未看清,隻聽到一聲脆笑,自己便被噴了個滿臉唾沫,心中大為氣惱。立馬做起了身子,道“你笑什麼?感情我這受罰,你是專程跑來看笑話的不成。”
吳珊珊眯著眼睛,笑得合不攏嘴,一隻手有力無力地指著吳清,“你……你,什麼時候變,變成熊貓眼了。”吳珊珊邊笑邊說,“哎呦,肚,肚子疼,笑,笑死我了。”
吳清坐在那兒聽吳珊珊講了這番話,隻覺前言不搭後語,愣是摸不著頭腦,“什麼熊貓眼?”口中嘀咕著,也不管她,任她在那兒笑,伸手去拾擱在地上的鳥兒。這一伸手,吳清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方才手裏一直握著焦黑的鳥兒,才弄得滿手烏黑,又用手去擦拭眼睛,便免不了弄的一隻眼的眼圈通黑,如此說來,不是熊貓眼又是什麼。想到這裏,吳清自己也不禁嘿嘿然笑了兩聲。接著,眼珠提溜一轉,嘴角撇起一絲壞笑。
“妹妹,還有更好玩的,你看,這是什麼?”
“在哪兒?”吳珊珊忍住笑,湊了過去。
隻見,吳清攥緊了黑漆漆的手掌,放到吳珊珊麵前。
“這手心裏攥著的,到底是什麼好玩意兒?”吳珊珊睜大了眼睛盯著。
吳清笑而不語,故作高深地叨念了幾句誰也聽不懂得詞兒,突然,大喝一聲,“看!”
吳珊珊未等看,卻先被他這一喝嚇得全身一哆嗦。接著再看,隻見手掌黑乎乎一片,卻哪有什麼玩意兒。
“你騙人!”吳珊珊嬌嗔道。
“我哪有騙你,隻不過你自,自己沒有看,看到罷了。”吳清起初尚還憋著不笑,可是越說到後來,笑得越歡。
吳珊珊覺得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吳珊珊左思右想,始終想不出個頭緒,雙手抓著吳清的一隻胳膊,使勁的搖,不住的搖,“你說,你快說,你到底說不說……”
吳清霎時止了笑,端坐著雙手扶膝,“有鏡子麼?”
吳珊珊不知他又要玩什麼花樣,遂點點頭。
“照一下!”說到最後一字時,吳清猛地起身,隻是眨眼一瞬的功夫,便奔出數十丈遠。
“什麼?”吳珊珊尚未回過神來,見吳清躲得這麼急,便知道肯定有沒有好事。於是,從懷中掏出一柄銅鏡,乍一瞧,胸口猛地頂起一股怒氣,隻見鏡中人明明是一張少女的臉,上唇卻赫然留著一瞥濃黑的胡須,萬般的陰陽怪氣。伸手一抹,便沾上一手的黑灰。“你,你,你偷奸耍滑,小肚雞腸,陰險狡詐,卑鄙無恥小人得誌……咦?你又回來做什麼?”
“人可留,鳥兒不能不拿走。”吳清哼哧哼哧的喘著氣,指著地上幾隻灰不溜丟的死鳥道,“你說也說完了,鬧也鬧夠了,咱們走吧。”說著,便彎腰拾起地上的鳥兒。
“你回來究竟是找它的,還是找我的?”吳珊珊心氣未消。
“唉!這幾隻土灰似的鳥兒如何能跟這位豆蔻年華、楚楚動人的吳珊珊姑娘相提並論。走吧!”
這一句,吳珊珊聽入耳中,甚是受用,也不再氣惱他,用手帕細細擦過灰漬,便道:“本姑娘大肚能容,不像你小肚雞腸……哎,你等等!”
“做什麼?”說話的功夫,吳清已走出數十步遠。
“咱們這樣走山路,幾時才能回思過齋。你怎麼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忘了你還有個會淩空術的妹妹,現在她人就在你眼前,難道不會載你麼。”
吳清聽罷,正中下懷,心想“這小妮子,還蠻懂事。”爽快答道:“好吧,那就看你的了。”
隻見吳珊珊口中念念有詞,最後嬌喝一聲“現!”天邊便出現一點紅芒,又是眨眼的功夫,一人高的赤色圓輪便懸在了眼前。這圓輪通體赤紅,放小了看,好似一塊無瑕佩玉,端的靈光照人。其輪刃既寬又厚,卻瞧不出一絲笨重,與尋常兵刃大不相同,輪刃上雕琢了一圈古怪的火形花紋,讓人看著看著便要覺得這花紋真似火苗一般竄動扭曲,舔舐著輪刃。
“靜!”吳珊珊又是一聲,那原本赤紅的圓輪平懸半空,遽然冷作玄黑色,像是一大塊黑鐵餅子,不由得缺了幾分靈氣。
“走吧。”吳珊珊身法靈動,一躍而上。吳清繼而也跟著跳上圓輪,腳下微微一晃,便穩穩的站定。“瞧你沉的,這一跳,連引曜輪都能被你撼動。捕那麼多鳥兒做什麼?”
吳清嘿嘿笑道:“不可說,不可說。”
“稀罕麼!”吳珊珊嗔道,接著斂神凝息,“起!”一聲令下,引曜輪猛地升高數丈,攪得地上沙土飛揚,目不能視。待塵埃落定,早已不見兩人的蹤影。